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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被烤成胶溶,伴随着汽车勺子般在其中翻炒,热浪犹如未加盐的粥。

    酷烈的太阳下,活着的人躲避进高昂的房价里,除了那些义无反顾扎进艰难生活的人。

    梁静避坐在公交站台的阴影里,翻滚起来的热浪腾的她热汗直冒。

    学校里已经没有换洗的体恤了!

    马路对面一中辉煌的金色墙面反射着日光,看着进出的学生,她渐渐不安起来。

    这些家伙以后都会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吧,然后是不错的工作,不错的男朋友,同样是学生身份,差距却在逐渐拉大,人生的距离也在微妙之间差之千里。

    “是不是只有在一中读书才配的上学生这个词!”想成为一个模范生的想法浮上心头,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

    人生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

    比如母亲和梁宇注定会离婚,说自己不会再结婚,她才不相信。

    再比如自己这该死的成绩,总不见起色。

    街上车来车往,看上去很热闹,其实很孤独,也许迟早一天她会离开这座城市,她第一发现,这座城看起来挺陌生。

    要不是躲避王英的请客,她才不会大中午就来这里等,不过已经跟体育课代表朱林说了:“下午第一课晚点去!”

    体育课不点名,是最轻松的课了。

    又来了一辆22路,从公交车上下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那个男生还真在其中。

    他穿着一件白雪的体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慵懒明亮的眼神里裹挟着一股冷漠,他换了一个黑色的运动包。

    在烈日中显得格外耀眼。

    男生并未认出梁静,就在他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梁静上前叫住了他。

    他的眼球明亮清澈,黑色的部分黑的炫目,眼白清澈见底,一张修长冷酷的脸颊埋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某种难以言喻的柔情停留在他对人的打量里。

    “喂,这是你的公交卡吧?”梁静鼓足勇气,想快言快语解释清楚一点:“对不起昨天撕烂你的包!”

    男生伸出一双细白修长的手去接梁静手上的公交卡,对她的道歉并未回应。

    “我的卡呢?”梁静记得自己卡里还有35块钱,看这个傲慢的家伙,并没有找卡的意思?

    “扔教室了,要我去给你拿吗?”男孩的声音低沉干脆

    脑袋上的汗珠顺着头发流下来,梁静感觉自己正满脸是汗地站在他面前:这不是废话吗?我的卡不给我吗?可让她像是‘乞丐’一样站在一中门口,她实在没这个勇气。

    “算了!”

    一路车正好进站,梁静没做犹豫就跳了上去,汽车关门的时候,她发现那个家伙一脸坏笑,举着手机正对她拍照。

    ??

    这家伙在干什么?

    她掏出手机,黑色的屏幕上,自己的脑袋像是才从水里捞上来一样,凌乱的头发被汗水贴在前额上。

    天啊!

    这家伙不会把自己的照片随便乱发吧?男生果然都跟跟马强肖勇一样讨厌,撕包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她甚至想撕掉他现在背的那件黑包。

    一路车根本就到不了学校,倒是能回‘家’。

    今天星期二是梁宇去医院做复健的日子,不如回家拿些换新的衣服,母亲离‘家’出走肯定不会带上自己的衣服。

    梁静享受着车内的冷气,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她的‘家’是一片新建的高层区,建筑外墙的颜色毫无特色,不过听梁宇说,当年这里可是这个市第一批高层,他甚至为此高兴了很久。

    梁静轻车熟路上了电梯,家在十五楼,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她悄悄拿出钥匙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她大气不敢出地四处打量,梁宇果然没在家,屋里隐约能闻到股酒味。

    明明是自己的‘家’,却好像做贼一样紧张,母亲离开这里,以后这里就不是自己的‘家’了吧,虽然梁宇对她很好,可她们之间的纽带已经被母亲无情地切断了。

    她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间,屋里的床铺,书桌,衣架,都是梁宇亲自帮她布置的,这一切好像只是昨天才发生。

    她打开屋角一个行李箱,快速将夏天的衣服装了进去,冬天的衣服怎么办啊?

    这样拖着行李箱去学校,肯定会遭到凤姐的质疑吧?毕竟都要暑假了,谁还会带这么多的衣服去学校?

    很快就装满了行李箱,柜子空了一半。

    冬天的衣服应该不会回来拿了吧。她隐约有这样的预感,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一股寂寥涌上心头。

    梁宇曾经精心编制的巢,如今在一点点破败。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的声音,门被打开,梁宇进来了。

    完蛋了。

    梁静尴尬地拖着箱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梁宇拄着拐杖从外面一身是汗地走了进来,他似乎发现了梁静,掠带沧桑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

    “啊,是小静啊!回来就待一会再走吧,我把空调打开”

    梁静尴尬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梁宇已经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来陪梁叔叔聊聊天!”

    梁静坐在她对面,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回来拿些夏天穿的衣服!”

    “我跟你妈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梁宇点点头,脸上的胡子渣更增添了他男性的魅力,生出些颓废感,眼神里被酒精折磨的憔悴让他看起来老了很多:“我为我的行为道歉,可你妈好像是不原谅我了!她已经搬出去住了,这件事她告诉你了吧!”

    梁静咽了咽口水,梁宇不会是想从自己嘴里打听母亲的下落吧。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喝酒,可是心里的郁闷又无处发泄,我太没用了!”

    梁静感到震惊,他是不是将自己当成了母亲在赎罪?她低头看见梁宇残掉的那个裤腿折叠地压在他的屁股底下,这张毫无生机的场景令她感到窒息。

    “梁叔叔,你应该振作起来!”

    “——”

    梁静在他的沉默中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劝说他,毕竟断腿的感受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况且母亲向来总是为自己着想,梁宇终究所遇非人。

    以他这样的相貌,要找个‘贤妻良母’应该很容易吧,如果不是遇上自己的母亲,他的人生也许是令一番模样。

    “梁叔叔,你还是跟我妈离婚吧!”

    梁宇扭过脸,掠带血丝的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是你的母亲让你来劝我的吗?”

    “跟我妈在一起,你不会得到幸福的!”梁静轻轻摇摇头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她站起身:“我要回去上课了!”

    “哦,对,你要回去上课了!”梁宇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梁叔叔,你别送了!”

    梁静逃命一样离开了那个‘家’,相比起离婚,梁宇的身上再也没了置办她房间时的喜悦,似乎人身上某种东西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取而代之是无尽的乏味。

    梁静逃回学校,她把行李箱偷偷塞进自己的储物柜,里面的衣服一件也没往外拿,那个箱子似乎代表着梁宇对她某种期许,她解释不清具体的是什么。

    之后的几天里,母亲和梁宇都没联系过她。

    梁静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她偶尔也会偷偷关心王英和闫冬的事,她们的关系似乎发展的很快,偶尔在食堂还能看见她们。

    梁静喜欢上了跑步,会遇见那个看见她哭的男孩,后来发现他也是学文科的,在五班,叫程凯,他们彼此都保持着沉默,好像谁也不认识谁。

    梁静到喜欢这种感觉。

    期末考试前,班里重新分了位子,梁静往前坐了一排,跟凤姐坐到了一起,肖勇坐到了马强的位子上,马强做到了凤姐后面。

    这天上语文课,班长李晓林喊了声起立,一众同学站起来:老师好。

    老师张良喊了一声:“坐下!”

    这时只听见‘轰隆’一声。

    梁静旁边的张庭辉坐了空,她连人带到了桌子,一阵轰鸣声,她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

    教室内哄笑一团。

    张庭辉捡起一本书径直砸在后排笑弯腰马强的脸上。

    “不是我弄的,是肖勇!”

    “你们俩个给我出去!”语文老师张良怒不可竭

    “不是我弄的,是肖勇!”

    “都给我出去!”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剧中,梁静的高二生活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