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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神明的恩赐

    『——梦醒草是神明的恩赐。

    他高高在上,不愿意承认被杜撰出来的纯白幻影,嘲讽着不可能庇护信众的神明,并且做出了一系列违背这个地位原则的事情。

    最后头发灰白、胡子拉碴的魔法使被赶下了白色花朵环抱的至高无上的座椅,仅仅持有超越极限的力量,离开了寄托半生信念的神之“国度”。被人们吹嘘着的虚妄之神分明只是个概念,但是他却好像依然能听见祂的笑声。

    接连不断的嘲笑声成为了他心中过不去的坎,曾经担任过纯白第一位魔法使的老人渴望着否认虚妄之神,期盼着有除他以外的人指出纯白不过是被原初魔法使构造的幻象。

    他等到了这样的一天到来。

    ——在神明的“恩赐”下,过去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老者,永眠于梦醒草生长的无垠草地上。』

    绽放的宝蓝色果实中储存着类似与迷雾中记忆碎片般的事物,沿着入侵其中的灵力线编织成一幕幕讲述着完整故事的画面,描绘着一位“钻石魔法使”下位到死亡之间的过程。

    在那位纯白过去的第一位魔法使执权期间,“梦醒草”居然是真实存在于酷若及他身边的好友熟悉的“第二世界”!

    而如今,这种植物仅是文人们创作作品时时常代入的某个设定或是寻常的事物,是甚至压根并未存在过的生物。

    那枚被随意拎出来却又与其他同类产生共鸣的果实,在绽放成五片花瓣的梦醒草后便瞬间枯败,先是花瓣的边缘浮现出蜡黄色的纹路,白色的花瓣也向中心蜷缩、卷曲。

    泛着幽幽蓝色光点的花蕊也逐渐黯淡下来,最长的那根朝稍稍卷曲的花瓣耷拉下来,紧接着梦醒草的枯萎速度顿时增快,浅色的花药扬扬洒洒地让淡蓝的花粉扩散到周边的空气中,又被枯楼操纵着的灵力之线尽数拦下,收集并压缩成一个同色的光球,任它无害地悬浮在二人身边。

    随后析出的记忆碎片继续展开先前的故事:本该于花田中逝去的老者身边多出了一个属于人类的身影,银白色的如瀑长发随风飘逸。

    只是他头上并无什么尖顶帽和时钟装饰之类的事物——否则枯楼一定会在心中果断把它和异时空的魔法师之间画上等号。

    掌握着不断重复发散与收回过程的灵力线,枯楼分心瞅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酷若,发现对方似乎并不认识画面中这位有着银白色长发的背影,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它们是恩赐。』

    柔和的声音在它响起的一瞬间便拨动了枯楼的心弦,无需进一步的思考他瞬间便画上了那个迟迟未被肯定的等号。

    对方就是异时空的成员!就是伊格纳茨!

    枯萎了的梦醒草仿佛要完成它的使命般纵使已经蜷缩成与最初宝蓝色果实接近的大小,却还是坚持编织着记叙故事的画面:

    那具已然失去生命迹象的身体,躺在栽满了白色五瓣花朵的花田中。银白色长发的背影带有少许凄冷孤寂意味地站立在遗体前,久久没有接下去的动作。

    伊格纳茨依然没有动作,但是他的身形忽然间产生了极大的变化——银白色的长发依旧随风扬起,只是那身与现在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衣装幻化成为修身的灰色礼服,后摆长而有较小的开叉,遮住了相较他而言应是应是膝盖的地方。

    然后他的背影瞬间拔高了几厘米,一对暗色的干瘪翅膀从肩下猛然拔出——带动着他身体中的血肉,让那对宛如披上薄薄一层灰暗皮毛的骨架一般的翅膀尖处染上了点点血色。

    接着伊格纳茨好似感到痛苦般原地蹲下,让画面之外的二人依稀瞟见了他脸上戴着的绿色面具,听见他用着枯楼并没有印象的沙哑声音,念吟着一个似乎从哪里听过的名字——

    『心魔……』

    『格兰。』

    似乎是枯楼认识的伊格纳茨又变得不像是伊格纳茨的人影勉强站直了身体,一步一顿地弓着背挪动到躺在花田中的遗体。霎时间那片栽满梦醒草的土地扩展成了一片散发着银芒的花海,于那具钻石魔法使遗体旁的梦醒草花瓣纷纷向中心卷曲,并迅速染上不同程度的幽蓝色彩。

    『恭喜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画面中传了出来,似人类又似扭曲的人形怪物的背影缓慢地缩回了原来的样子。

    『——又一个意识到纯白之神弊端的超越者选择了沉眠,很可惜,但他得知梦醒草真正效果时,已经步入暮年。

    银白色的背影一点一点转过身来,他的手中形似灵力的神秘气息凝结成一本薄薄的笔记,封面上书写着有着“神迹”含义的文字。

    ——他没能度过一段美妙的梦境时光。』

    枯萎的五瓣花最后力量维持着的画面瞬时缩小凝固成一个光点,融进无害地飘浮在二人身边的小小光球中。

    先前画面中的伊格纳茨好似是走出了记忆碎片,来到了这片第三世界无垠草地的“现实”中。

    这也确实是现实——有着银白色齐膝长发的伊格纳茨面带令枯楼感到背后发凉的微笑站在草地上,与面露困惑的酷若对视着,仿佛只要这么互相静静看着就能让彼此间明白自己的身份。

    “你是……刚才记忆碎片画面中的那位?不对,为、为什么梦醒草中会蕴含有记忆?那位是谁?哪一个时代的钻石魔法使——莫非是上一个纪元……不,原初魔法使之后的第几代?”

    酷若显然整个人都被吓蒙了,嘴中接连飙出几个问题几个观点,尽管恐惧爬上心头,他还是像先前听到“梦醒草”这个答案那时一样,伸直手臂拦在枯楼与从画面中走出的银白人影间。

    “这是它给予的奇迹。”柔和的声音响起,伊格纳茨望了望头顶的星空,“不过,你也太会浪费时间了。”

    他是在向枯楼“抱怨”着,似乎一点也不对少年的外貌变化有所好奇,一是因为分出灵魂分身时伊格纳茨见过,二是因为作为异时空成员的他一开始就提到了降临后的某个目的。

    ——迎接“贪婪之兽”也即“贪婪之神”回到属于神明的世界。

    这可能是异时空的魔法师与第三世界的神明们交涉后得到的结果,但是伊格纳茨实际上也没有认真对待过这件他应该去做的事。

    枯楼感觉心神一下子恍惚起来,看见精灵小姐的幻影出现在他、酷若与莫名降临在第三世界的异时空成员之间。显然,作为普通魔法使的酷若看不到神明构造出的幻影,酷若依旧警惕着伊格纳茨。

    “好比是魔法使编织灵力线来施展魔法,梦醒草也会编织大气灵力来创造梦境。”

    伊格纳茨站在宝蓝与碧绿相间的植物之间,他一次也没注意过脚下、身边不断摇曳着的细长碧绿根茎和那一颗颗小巧可爱的果实。

    “它会带给祈求者最符合心意的梦境,让他们在那段梦中度过接下去的人生。”异时空的魔法师将目光从时钟星空上收回,没说他们还拥有多少不让“原世界”感到异常的时间,“直到他们自然死亡,梦醒草才会开始吸收迟到了一段人生时光的养料。”

    “它们确实是神明的恩赐。”

    最后绽放并枯萎了的——便只有最初接受了灵力入侵的那枚宝蓝色果实。其余地只是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产生了共鸣,并没有发生异变或是和它们同类那般变作白色的五瓣花朵。

    梦醒草汲取着大地中的灵力,即是概念之线——源线中输送着的灵力来维持供给养料存活期间的生命。

    而这正证明了它们来自“第二世界”——唯有那里存在着贮藏于土地中的灵力。

    “为什么它们都消失了?况且,就像是未曾诞生过在那个世界一样。”受到“精灵小姐”略微提点的枯楼顿时理解了先前那段异象的形成原因,抓住这个机会,朝着“回到”第三世界的伊格纳茨提出他自己的疑问。

    这也是站在身边的同伴心中所困惑着的。

    降临于属于神明们的第三世界中的伊格纳茨,轻笑一声,并没有作出回答。他的手中灵力凝聚,失踪了的尖顶帽被勾勒出来,时钟装饰物被玫瑰金的金属藤蔓缠绕,遮盖住了它的表面。

    与此同时,构建在第三世界唯一道路上的无垠草地也出现了崩坏的景象,小巧玲珑的果实于风中更加剧烈地晃动着,一颗颗果实从早就无法支撑它们的碧绿茎叶上落了下来,滚落在草地上又纷纷化作蓝色的光点朝着空中乖巧悬浮着的光球汇集。

    从记忆碎片画面中走出的、属于现在的伊格纳茨的幻象也愈来愈透明——显然真实的异时空成员还仍旧在第二世界中陪伴着B-4348以及来自黑一侧的同行者们,借助过去画面中出现了他自己的契机投影过来,给予了他们一定的帮助。

    消失了的两侧石壁再次拔地而出,连绵不断蔓延至第三世界中真正的“深处”。

    『恭喜你,改变了世界的命运。

    矗立在遗体前的银白背影收起了名为“神迹”的史书,久立不动,似乎还在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

    度过了失败的一生的钻石魔法使,并没有改变他们这个世界必然的命运,并未结束永续的战争,就连否认纯白之神都未做到。

    他沉浸在梦醒草编织出的梦境中,同时也给予了真实之兽、受益于梦醒草另外一个名字的界外之人一定的帮助。

    这让它开始尝试不再只是扮演心魔格兰,而是作为它的前身、世界上第一的魔法师踏上了漫长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