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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旸谷来的年轻人

    京兆尹?很难想象谢弗的长兄斯科特(Scot.Kento)能接受得了这么个古怪的称谓。

    自从茹妮思上位,旸谷后人和几个女王家臣得了势,内阁的合议庭就多了几个溜须拍马的弄臣,议会提案没几个正经。

    这座冷冽刚毅的冰城被贴上了不少旸谷式的标签,冰宫御苑和七星卫城被统称为“京兆”就是其中之一。

    茹妮思享受着被尊崇为王的皇威,为削弱相权,特设了平章事可以参议政事,而平章事越来越多,就差把联盟和内阁的合议庭改称为平章事的政事辩论会、把冰宫改称为唐宫了。

    毫无疑问,这些职司的称谓来自云顶旸谷,或者来自唐城。

    如果是来自这儿,哈哈,来自一座私贩据点、一座青楼!

    库武顿不动声色,心头却在狂笑。

    茹妮思,你把Zera最受尊敬的冰原大陆变成了云顶旸谷的附庸,车王冥王的名字将在金恩加格(Ginnungagap)被黑暗中的灵魂无情嘲笑。

    而柯若思,你替你们咆哮松针的风中之城找到了证据,那帮鼻子筒会哼出一长串鼻涕来讥讽这个“虫心首相”,把联盟总部迁到松针去也就名正言顺了!

    裴简之笑得一蓬胡子乱颤,说:“王子见笑,檀屏这差事可不敢掉以半点儿轻心。”

    柯若思说:“东宫的差事,哪个匠坊敢接?不用说,也只有回雁楼的师傅能和我们松针的匠人一较长短。就刚刚上来那个浮台的工艺就非比寻常,别说在这唐城,就整个冰原大陆恐怕也独此一份!”

    “呸呸,柯若思不要胡说,不过就是个木工机关,谁教我腿脚不便。”裴简之口中谦让,眼里却在笑,“真正非比寻常的,往往在不显眼的地方。虞公子,您平日对些珍奇精巧的物件是否感兴趣?一会儿我想请虞公子移尊在各处转一转,看看这里的家什是不是另有一番风趣。”

    “谢过裴侯,回雁楼豪奢华丽,也常常听人说起。”悬圃人神色淡然,“只是这次来得匆忙,还需及时回禀。”

    “哈哈,虞公的骨子里还是驰骋疆场的大帅,公子将门之秀,家风端严,我这点儿东西,恐怕入不了旸谷贵人的法眼。”

    谢弗堆满了笑接口说:“裴侯是花场神仙、酒林元帅,在这唐城内外,有才情的好玩意儿都在这里。不过裴侯眼高,寻常宾客可是连门槛也迈不过来。公子大老远来一趟,不见识一下这冰城乃至冰原最好的歌舞诗酒,好歹也得看个装潢架子。”

    这时,卜声儿在阁底回话,檀屏已完工。裴简之请库武顿先行,一行慢慢走下阁楼。

    裴简之说:“回雁楼交工的东西,不敢说普天之下独一无二,至少能烦劳大总管亲自来请的东西总是有些气派,是不是请大总管亲自去校验校验?”

    谢弗说:“哪里是校验,柯若思还懂点儿机工,我只能看个门面。不过,这么个贵重东西,得容我好好看看怎么才能小心无差错地运到东宫。”

    “那好,卜声儿,你给大总管和王子引路。”裴简之打了个手势,送谢弗和柯若思出厅,却挽住了悬圃人的胳膊,堆笑说:“首相请宽坐,就让虞公子跟我四处转转吧,不耽误他们的差事就是了。”

    库武顿有些厌烦,看那年轻人似乎习惯了这些假意迎合,任瘸子挽着。

    谢弗俩人嘻嘻哈哈地跟家僮去了。

    那个从云顶旸谷来的悬圃青年坐在那儿,淡棕色的头发和青灰色的眼睛和那个旸谷虞氏的飞鱼胸标搭配得不伦不类,两个油头爵士竟未提出疑问。

    年轻人细嚼慢咽地品尝着点心,不动声色。

    这人不一般,不仅仅因为那个虚构的身份。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但那种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却能在这个被称作“通天阁”的方寸间里和冰原大陆的龙心首相共同主导气氛。

    也难怪,他拥有和大多数人不同的特殊身份。

    ***

    等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外,裴简之放开悬圃人的手臂,向库武顿深深地鞠了一躬。

    “刚才不得不在他们面前装个样子,还请首相宽恕卑下无礼。”

    库武顿不动声色。

    “留首相和公子在此,是要请公子代令尊好好看一看这里的底子。”商贾的声音霎时间变得锐如冰丝。

    “裴侯客气。”悬圃人的语气依旧平淡。

    “虞公子这次来的时机正好,‘恰逢’首相来取檀屏,正合我意。我们找个方便说话的所在。”裴简之抬手示意,领他们转向后堂。“通天阁并不高,但在整个冰城里能比宫墙高出三尺的,在这片楼阁里就有两处,通天阁算一座,也只是个待客的排场,王孙公子们来寻好玩的,都要去另一座,燕流苏。”

    库武顿半天时间第一次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问:“城里不让起高,怎么这里能比宫墙高出三尺?”

    “首相猜猜看?”

    “莫是宫墙建矮了三尺。”库武顿冷笑着说。

    “龙心风趣!”裴简之不再愉快地大笑,而是压低声音淡淡地说,“不过,我打算灯会之后把两座高阁统统拆掉。不拆了它们,这里恐怕片瓦难留。”

    “哦?”库武顿已经对改了腔调的裴简之来了兴趣。

    “东宫储君和首相都是以简朴立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年内已经散了太常到民间,又禁了杂戏,这个风月场再不长眼,别说招不了财,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库武顿哼了一声。你不是还有茹妮思吗?不过听完这句话他心里还是受用,旸谷后人表明了立场。青楼贾不是个只懂浓妆不识趣的傻子,他嗅出了这座城里嬗变的味道。库武顿心底松快了不少,眉头也舒展开了。

    悬圃人躬身说:“裴侯明见。尊护向来也是简朴,家里大人身上也是从来不著半片金玉。”

    “虞公心明眼亮,他那样的人物,在云顶旸谷一定是揣着十二分的小心。”

    厅后的几进房屋装饰简朴,只摆放了些花木做装饰,裴简之在一面照壁前停下脚步,掀开悬挂的条幅,扭了一下机关,铰链的响声中脚下的地板打开,又是一个简易浮台,三人站上去,平台下沉。

    悬圃人问:“裴侯这是带我们去哪儿?”

    裴简之眯眼一笑,“通天阁。”

    头顶的木板咯咯吱吱合起来,光线立时变得昏暗,伴随着铰链声,平台下沉约摸十余丈的距离,到底是扇栅栏门,门后紧接着十几节陡峭的楼梯,继续向下,楼梯两边墙壁上燃着灯烛。

    下台阶时,裴简之几步一喘,库武顿看到悬圃青年几次想伸出手去搀一把,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是个不着烟火气的“唐城夜来风”,你还是少亲近为好。

    “每次走这条石阶,我都在想,是什么人值得我这么费力气走这二十二级台阶?好在一年里这样想不了几次。”裴简之气喘吁吁走下台阶,“人人都道通天阁的琉璃顶是老裴的招牌。通天阁里豪奢风流,王孙贵胄趋之若鹜,所以能让布衣雅侯裴简之手眼通天。殊不知真正的‘通天阁’是在地下!请首相下来看看,不枉屈尊在精舍里等了这么久。”

    昏暗的光线里,库武顿无法辨别这依旧是恭维还是另有所指,没有接话。

    裴简之推开一扇门,“请。”

    地下的通天阁果然是另外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