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林涛开车送父母回S市。

    林家泰看了看后座，郑丽已经睡着了。

    林家泰跟林涛小声聊天儿，“昨天我仔细看了看那房子，还都挺好的，就是厨房需要再装一装，还有，厅里的壁纸颜色不好，不要那么艳的。”

    林涛笑了笑，“等你们回来之前，我肯定都给你们装修好，保证按您的要求给您装修满意了，放心吧。”

    “嗯，真是我的好儿子。哎呀，总算能回家睡个安稳觉了，我这些天没一天睡踏实的，满脑子都是你二姑这些事儿。”

    林涛不予评论，对于老头的心理素质他很了解，但凡有事儿，老头就会失眠。

    “这些破事。”林家泰随口念叨了一句。

    林涛侧过脸瞅了林家泰一眼，“这怎么是破事呢？二姑的丧事，这是老林家的大事啊。”

    林家泰忙点头，“是是，你说的对，是咱老林家的大事。”

    林涛看向前方专心开车。

    “不过就是折腾得我够呛，这都跑了几回了。”林家泰继续碎念。

    “哪件大事儿不是麻烦事儿？这事儿你能嫌麻烦吗？”

    林家泰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他说一句，儿子就得教训他一句。

    “给你亲妹妹办丧事，你还敢嫌麻烦？”

    “是是，我不对，我怎么能嫌麻烦呢？”林家泰赶紧认错，而后轻轻一叹，唉，自己真是老了，儿子动不动就给他上课。

    林家泰岁数大了，跑来跑去确实折腾人，可这都是他不得缺席的重要场合，再麻烦再累他也得必到的场合。林家泰不敢再抱怨什么了，安安静静坐在车里直视正前方。

    郑丽轻轻的呼噜声从后座传来。

    林家泰笑了，“还是你妈，心大呀。”

    这是林家泰最佩服郑丽的地方，心理素质太好。

    到了S市，林涛把爸妈送上楼后就开车走了，工作耽误不得。

    中午，林家泰煮了两碗面，跟老伴随便将就了一下，吃完饭便倒头睡去。

    这是林家泰这些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自己的老窝自家的床，烦心事也都了了，总算舒服踏实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林家泰整个人清爽了许多，他不想起床，在床上躺着翻手机。

    有林涛发来的一条微信：我到了。

    林家泰感慨，“唉，我儿子不容易呀，这一来一回，整开了一天车。”

    郑丽经常说：这辈子我净跟着你折腾了。

    林家泰悠悠叹气，让老伴和儿子来回折腾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自从上大学离开家后，他便没能再回帝都。林家泰大学毕业后，工作分配到了S市，户口也落在了S市，在S市结婚生子，在这儿一住就是小五十年。林涛小时候跟着奶奶在帝都长大，上小学才回到S市，等大学毕业后又回到帝都工作，只可惜没能落户帝都。

    以前林家泰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到老了有时间了他才细琢磨起了从前，因为自己的原因，儿子虽然在帝都工作却没能落户，儿子没户口孙子就没户口，到时上中学还得折腾。唉，一切都怪他自己。早知如此，他当初努努力考研多好，那样他就能把一家人的都带回帝都了。唉，年轻时不懂事，就知道玩儿，成天不是打牌就是打球，若干年后他才明白过来，那时候学习学习多好，大好的时光，就让自己蹉跎过去了，唉，为时已晚，悔不当初已经太迟了，老大徒伤悲呀。

    想当年林家泰可是学霸级的人物，他的物理高考成绩全帝都第一，一时风光无限。想起这些，林家泰得意自己当年还是很厉害的嘛，可后来呢？唉，在有些大事上，他怎么就没看清看透呢？以他的智商，实不该呀。

    每当林家泰提及那些懊悔的往事，林涛便会说：“行了行了，半个世纪以前的故事了，就别再拿出来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世上没卖后悔药的。”

    林家泰被儿子教训得哑口无言，没错，五十年前的事了，早已铁板钉钉，还提它干吗？说出来无非是让自己难受让自己恶心。可他有时候就是想提，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太后悔，也或许是想拿前车之鉴警醒子孙。

    不过，林家泰马上就能回归帝都了，晚年还能在帝都度过，这是他从前没想过的，儿子家太小，根本住不下五口人，帝都奇高的房价让他也早断了在那儿再买房租房的念头。而现在，机会来了，他感谢家宁留下了这套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