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告而别
“哇，你这里居然还有DVD机。”
程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把睡眼朦胧的柚子丢到沈邺怀里，自顾自的跑到电视柜前面开始摆弄起那台机器。
“有什么碟片没？”
“左边第二个抽屉里应该有一些，都是以前的租客留下的。”
“这个还不错哎，我小时候看过，很经典的。”
程桯很快找到了她想看的片子，把光盘举起来向沈邺炫耀。
沈邺一眼就认出了封面上年轻时的王祖贤，八七版的《倩女幽魂》，确实是很经典的电影。
“就它了。”
程桯把碟片塞进DVD机，志得意满的跳回沙发，顺手从沈邺怀里拽走了刚刚重新酝酿出睡意的柚子。
肥猫在她怀里张牙舞爪无声的抗议，但程桯只是轻轻敲了下它的头顶。
不敢造次的柚子认命的缩进女孩的臂弯里，只露出一对微尖的耳朵，沈邺不自觉的露出笑意，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即使是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柚子，终究还有不敢抵触的存在。
电影刚刚开场，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浅灰色的云絮填满了天空，狂风敲打着布满灰尘的玻璃，空气里弥漫着来自大海的猩咸味道，像是大暴雨的前兆。
奇怪，沈邺暗自思索，按照自己之前看过的天气预报，这几天都应该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才对。
程桯悠悠的叹了口气。
“难得有心情看个电影。”
话音未落，柚子不等她有动作就先一步窜到沈邺膝头，弓背曲腿，一副紧张的模样。
程桯从沙发上站起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巨变。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侧脸，刚刚还是个笑意盈盈的活泼少女，现在却已经成了一个凛冽无情的铁血战士。
恍惚间，她在沈邺眼前仿佛成了北欧神话里的女武神，头顶飞翼形羽毛装饰的金盔，手执璀璨锋锐的战矛，只等一个命令就可化身雷霆，撕裂天空。
沈邺定了定神再看过去，程桯还是穿着来时的淡紫色衬衫和黑色牛仔裤，没有任何变化。那副仿佛从血与火的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形象难道只是他的幻觉？
她的眼底藏着太多秘密，沈邺却无法看穿其中万一。
“又要麻烦你替我照顾柚子一段时间了。”程桯勉强地冲沈邺笑笑。
接下来程桯是怎么离开的他已经记忆不清，只记得那仿佛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阵雨，狂风，闪电，豪雨，肆意的向这座笼罩在黑云下的小居民楼倾泻着仿佛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雨水沁进窗缝，在地板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水渍。
柚子趴在他的腿上，不时冲着窗外呜呜嚎叫，像是在和那个消失在雨幕里的身影告别，也像是对这个没有多少温情的世界的声嘶力竭的控诉。
她飘走了，像一阵风，悄无声息，从沈邺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从那个下午之后，沈邺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一般的症状。
只要一睁眼沈邺的眼前就会出现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奇怪碎片。
它们像是童话里的魔镜，映着无数个诡异的梦境。
沈邺在碎片里看见过长出红色触手的巨花，在湖水边吹奏竖笛的人马，成群结队的能够吐丝结网的怪鸟。
更多的时候是一片荒凉的砾土，一角晦暗的天空，一座颓败的废墟。
沈邺向公司请了长假，辗转于市区的大小医院之间，但每张化验单上的数字都很正常。医生要么一口咬定沈邺这是罕见的非典型飞蚊症，要么怀疑沈邺的认知能力和说谎动机，也有少部分医生委婉地建议沈邺转去精神科寻求更多帮助。
沈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幻觉并不是因为视觉疲劳或者心理因素产生的，因为它们太过真实，每一处细节都向沈邺昭示，那些场景和活动在其中的生物此刻正存在于茫茫宇宙的某处，而非仅仅栖居于一个宅男脑海中的癫狂臆想里。
尝试服用了一些安定类的药物后，沈邺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最后，沈邺意识到这些幻觉应该与那天不辞而别的程桯有关。这本应是个很容易被发觉的线索，但关于程桯这个名字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像隔了一层厚重的帷幕，他竭尽全力也无法看清。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在越发的忘记关于那个女孩的所有细节，她好看的眉毛，总是带着一丝浅淡弧度，似笑非笑的嘴角，还有那双澄澈又深邃，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眼睛。在他的脑海里都模糊不清，那个身影像是个被剪破的毛毡娃娃，支离破碎，不可捉摸。
仔细的回想自己与她相识的过程，沈邺愈发肯定，程桯的身上存在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没心没肺的柚子还是隔三差五的过来蹭饭，每天活蹦乱跳，既不担心程桯，也不担心沈邺。它似乎很快就忘记了那场让它如临大敌的暴雨，整日里只会发出慵懒而满足的咕哝声。
沈邺干脆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日三餐全靠外卖解决。
沈邺原本以为所有的谜团都要等他再见到程桯才能解开，但一个半月之后，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一个陌生女人拿着一沓沈邺的病历单找上门来，自称姓古。
确实对得起这个姓氏，沈邺在心里对自己说。
古怪的女人，穿着类似于rpg游戏里教会修女的黑纱，却染了粉红色的头发，还戴着亮闪闪的耳钉和鼻环，款式潮流到就像它们一分钟前还在伦敦时装周模特身上闪闪发亮。
从头到脚都看不出一点可能与医学工作者相关的特征，反倒是有点像在每个音乐节的内场都会出现的那种狂热乐迷。
“沈邺，对吧？”
她摘下风帽，用厚厚近视镜片后面的蓝眼睛注视着沈邺。
“没错。”
沈邺直接选择了承认，好奇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可以叫我古执事。”古怪的女人镇定自若地说出一个几乎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的职位称呼。
然后她大大方方的在沙发正中间的位置坐下来，随手把那摞打印出来的病历单和体检报告摊在茶几上。
沈邺不甘示弱的拉过一个印着海绵宝宝图案的塑料椅子坐在她对面。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这位古……呃，执事？”
古执事没有立即回答沈邺，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宝石蓝配色的女士香烟。
“抽吗？”
她问沈邺。
沈邺摇摇头。
古执事不动声色的撇撇嘴，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支烟。
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后，她满意的弹了弹烟灰。
“我不兜圈子了，你的症状，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但是相应的，你也要有所付出。”
“是钱，还是其他的什么？”
“具体的代价要看你到底是我们自己人，还是仅仅只是一个侵染者。不需要钱，但是需要你和我们签订一个契约。用更现代化一点的方式来说，是劳务合同。”
“我有工作。”沈邺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女人话里不明所以的部分，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信息，这是他作为一个方案策划必备的职业素养。
古执事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烟，许久之后才把烟雾吐出胸腔。
“放心吧，绝大多数情况下，你都不需要担心这项契约影响你的生活。即使你真的需要和我们签订劳务合同，相信我，它也绝对比你现在工作的报酬要丰厚得多。”
“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邺盯着古执事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掐灭香烟丢进垃圾桶，把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还精心做了美甲的右手伸到沈邺面前晃了晃。
“就凭这个。”
沈邺回以一个蒙圈的表情，和他在工作中面对那些思路天马行空，预算却捉襟见肘的甲方时一样。
“我想强调一下，虽然你的手确实保养的非常好，美甲也很精致，但我不是手ko……”
古执事的右手在空中虚握，与此同时，伴随着瓷器破裂的声响，沈邺视野中右下角一块幻觉碎片毫无征兆的破碎，细小的碎屑在空气中化成转眼即逝的星光。沈邺及时的把有些失礼的最后半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好，我相信。”
“那么接下来我要先给你做个测试。”
古执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银色的金属棒。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巫师吗，就像哈利波特里那样，有一个魔法部什么的？”
沈邺皱着眉头发问。
“嗯，你可以这么认为，在常人眼中，我们做的事情和那些中世纪的巫师一样难以理解，不过我们并不用担心像他们似的被愚昧的普通人钉在火刑架上。”
“为什么？”
“因为对普通人来说我们根本不存在，好了，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沈邺感觉到金属棒冰凉的尖端碰到了自己的额头，一股电流从那处皮肤下迸穿了他的大脑。
“结束了。”
沈邺第一次在古执事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喜悦，至少他认为是喜悦。
“恭喜你，从现在起算是自己人了，虽然只是个观察者。”
程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把睡眼朦胧的柚子丢到沈邺怀里，自顾自的跑到电视柜前面开始摆弄起那台机器。
“有什么碟片没？”
“左边第二个抽屉里应该有一些，都是以前的租客留下的。”
“这个还不错哎，我小时候看过，很经典的。”
程桯很快找到了她想看的片子，把光盘举起来向沈邺炫耀。
沈邺一眼就认出了封面上年轻时的王祖贤，八七版的《倩女幽魂》，确实是很经典的电影。
“就它了。”
程桯把碟片塞进DVD机，志得意满的跳回沙发，顺手从沈邺怀里拽走了刚刚重新酝酿出睡意的柚子。
肥猫在她怀里张牙舞爪无声的抗议，但程桯只是轻轻敲了下它的头顶。
不敢造次的柚子认命的缩进女孩的臂弯里，只露出一对微尖的耳朵，沈邺不自觉的露出笑意，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即使是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柚子，终究还有不敢抵触的存在。
电影刚刚开场，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浅灰色的云絮填满了天空，狂风敲打着布满灰尘的玻璃，空气里弥漫着来自大海的猩咸味道，像是大暴雨的前兆。
奇怪，沈邺暗自思索，按照自己之前看过的天气预报，这几天都应该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才对。
程桯悠悠的叹了口气。
“难得有心情看个电影。”
话音未落，柚子不等她有动作就先一步窜到沈邺膝头，弓背曲腿，一副紧张的模样。
程桯从沙发上站起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巨变。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侧脸，刚刚还是个笑意盈盈的活泼少女，现在却已经成了一个凛冽无情的铁血战士。
恍惚间，她在沈邺眼前仿佛成了北欧神话里的女武神，头顶飞翼形羽毛装饰的金盔，手执璀璨锋锐的战矛，只等一个命令就可化身雷霆，撕裂天空。
沈邺定了定神再看过去，程桯还是穿着来时的淡紫色衬衫和黑色牛仔裤，没有任何变化。那副仿佛从血与火的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形象难道只是他的幻觉？
她的眼底藏着太多秘密，沈邺却无法看穿其中万一。
“又要麻烦你替我照顾柚子一段时间了。”程桯勉强地冲沈邺笑笑。
接下来程桯是怎么离开的他已经记忆不清，只记得那仿佛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阵雨，狂风，闪电，豪雨，肆意的向这座笼罩在黑云下的小居民楼倾泻着仿佛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雨水沁进窗缝，在地板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水渍。
柚子趴在他的腿上，不时冲着窗外呜呜嚎叫，像是在和那个消失在雨幕里的身影告别，也像是对这个没有多少温情的世界的声嘶力竭的控诉。
她飘走了，像一阵风，悄无声息，从沈邺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从那个下午之后，沈邺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一般的症状。
只要一睁眼沈邺的眼前就会出现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奇怪碎片。
它们像是童话里的魔镜，映着无数个诡异的梦境。
沈邺在碎片里看见过长出红色触手的巨花，在湖水边吹奏竖笛的人马，成群结队的能够吐丝结网的怪鸟。
更多的时候是一片荒凉的砾土，一角晦暗的天空，一座颓败的废墟。
沈邺向公司请了长假，辗转于市区的大小医院之间，但每张化验单上的数字都很正常。医生要么一口咬定沈邺这是罕见的非典型飞蚊症，要么怀疑沈邺的认知能力和说谎动机，也有少部分医生委婉地建议沈邺转去精神科寻求更多帮助。
沈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幻觉并不是因为视觉疲劳或者心理因素产生的，因为它们太过真实，每一处细节都向沈邺昭示，那些场景和活动在其中的生物此刻正存在于茫茫宇宙的某处，而非仅仅栖居于一个宅男脑海中的癫狂臆想里。
尝试服用了一些安定类的药物后，沈邺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最后，沈邺意识到这些幻觉应该与那天不辞而别的程桯有关。这本应是个很容易被发觉的线索，但关于程桯这个名字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像隔了一层厚重的帷幕，他竭尽全力也无法看清。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在越发的忘记关于那个女孩的所有细节，她好看的眉毛，总是带着一丝浅淡弧度，似笑非笑的嘴角，还有那双澄澈又深邃，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眼睛。在他的脑海里都模糊不清，那个身影像是个被剪破的毛毡娃娃，支离破碎，不可捉摸。
仔细的回想自己与她相识的过程，沈邺愈发肯定，程桯的身上存在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没心没肺的柚子还是隔三差五的过来蹭饭，每天活蹦乱跳，既不担心程桯，也不担心沈邺。它似乎很快就忘记了那场让它如临大敌的暴雨，整日里只会发出慵懒而满足的咕哝声。
沈邺干脆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日三餐全靠外卖解决。
沈邺原本以为所有的谜团都要等他再见到程桯才能解开，但一个半月之后，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一个陌生女人拿着一沓沈邺的病历单找上门来，自称姓古。
确实对得起这个姓氏，沈邺在心里对自己说。
古怪的女人，穿着类似于rpg游戏里教会修女的黑纱，却染了粉红色的头发，还戴着亮闪闪的耳钉和鼻环，款式潮流到就像它们一分钟前还在伦敦时装周模特身上闪闪发亮。
从头到脚都看不出一点可能与医学工作者相关的特征，反倒是有点像在每个音乐节的内场都会出现的那种狂热乐迷。
“沈邺，对吧？”
她摘下风帽，用厚厚近视镜片后面的蓝眼睛注视着沈邺。
“没错。”
沈邺直接选择了承认，好奇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可以叫我古执事。”古怪的女人镇定自若地说出一个几乎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的职位称呼。
然后她大大方方的在沙发正中间的位置坐下来，随手把那摞打印出来的病历单和体检报告摊在茶几上。
沈邺不甘示弱的拉过一个印着海绵宝宝图案的塑料椅子坐在她对面。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这位古……呃，执事？”
古执事没有立即回答沈邺，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宝石蓝配色的女士香烟。
“抽吗？”
她问沈邺。
沈邺摇摇头。
古执事不动声色的撇撇嘴，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支烟。
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后，她满意的弹了弹烟灰。
“我不兜圈子了，你的症状，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但是相应的，你也要有所付出。”
“是钱，还是其他的什么？”
“具体的代价要看你到底是我们自己人，还是仅仅只是一个侵染者。不需要钱，但是需要你和我们签订一个契约。用更现代化一点的方式来说，是劳务合同。”
“我有工作。”沈邺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女人话里不明所以的部分，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信息，这是他作为一个方案策划必备的职业素养。
古执事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烟，许久之后才把烟雾吐出胸腔。
“放心吧，绝大多数情况下，你都不需要担心这项契约影响你的生活。即使你真的需要和我们签订劳务合同，相信我，它也绝对比你现在工作的报酬要丰厚得多。”
“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邺盯着古执事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掐灭香烟丢进垃圾桶，把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还精心做了美甲的右手伸到沈邺面前晃了晃。
“就凭这个。”
沈邺回以一个蒙圈的表情，和他在工作中面对那些思路天马行空，预算却捉襟见肘的甲方时一样。
“我想强调一下，虽然你的手确实保养的非常好，美甲也很精致，但我不是手ko……”
古执事的右手在空中虚握，与此同时，伴随着瓷器破裂的声响，沈邺视野中右下角一块幻觉碎片毫无征兆的破碎，细小的碎屑在空气中化成转眼即逝的星光。沈邺及时的把有些失礼的最后半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好，我相信。”
“那么接下来我要先给你做个测试。”
古执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银色的金属棒。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巫师吗，就像哈利波特里那样，有一个魔法部什么的？”
沈邺皱着眉头发问。
“嗯，你可以这么认为，在常人眼中，我们做的事情和那些中世纪的巫师一样难以理解，不过我们并不用担心像他们似的被愚昧的普通人钉在火刑架上。”
“为什么？”
“因为对普通人来说我们根本不存在，好了，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沈邺感觉到金属棒冰凉的尖端碰到了自己的额头，一股电流从那处皮肤下迸穿了他的大脑。
“结束了。”
沈邺第一次在古执事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喜悦，至少他认为是喜悦。
“恭喜你，从现在起算是自己人了，虽然只是个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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