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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旧怨 (2)

    陆家住在海边半山腰的一处高档小区,小区以别墅为主,陆家的房子是小区里最大的,处在小区边缘位置,虽然处在边缘位置,但视野很好,从窗口就可以远眺大海。张文铎目测连院子带房子,至少2000平以上。陆小溪的车开进院子,下了车后就有管家保姆上前,陆小溪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就带着张文铎进入客厅。进了客厅后,张文铎看着至上而下的繁复的吊灯,至少有一百平的开阔的客厅,以及客厅内摆放整齐的沙发茶几,不禁感慨有钱人的生活,是他之前无法想象的。

    张文铎跟着陆小溪上楼,问:“你家几个人住啊?”

    陆小溪说:“一般情况下就我爸和我妈,我有时候也回来住,我爸总出差,我妈和家里的阿姨在家的时间更多些。”

    陆小溪直接将张文铎带入书房,之后跟家里的阿姨嘱咐几句,张文铎见陆正业已经在书房里,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也是愁容满面,面色憔悴。家里的阿姨给张文铎端上茶,给陆小溪和陆正业都端上咖啡,之后就出去了。

    陆小溪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问:“爸,脸色这么差?昨晚也没睡嘛?”

    陆正业苦笑着说:“家里出了这种事,我要是还能睡着,那心也太大了。”

    张文铎说:“该休息还得休息,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您不睡,把身体累垮了,就能解决问题了?”

    陆正业喝了口咖啡没说话,陆小溪则白了张文铎一眼。三人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进入正题,陆正业表示,钱他可以给,但一定要拿回对方手上的所有视频。张文铎收拾好白板,用记号笔写下要紧的是项,然后让陆正业根据视频回忆,他在视频里说的那些话,大概是在什么时间,当时在场的都有谁,谁最有可能偷录。陆正业看着视频,每段视频都要回忆半晌,张文铎则在一旁不断的提示,如那天是周几?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和谁一起去的?都聊了什么?有没有什么细节在脑子里留下深刻印象?陆正业断断续续的回忆着,张文铎则根据“排除法”、“归纳法”、“心理分析”等方法,逐步缩小可能偷拍的人,到最后,苏起先成为了最可能偷拍的人。

    张文铎说:“既然苏起先可能性最大,那就要在这个点入手。”

    陆正业说:“是苏长山?”

    陆小溪说:“就是苏起先,苏起先原名叫苏长山,出狱后改名叫苏起先。”

    张文铎说:“既然锁定苏起先,那就再来分析一下,苏起先偷录视频后,可能将视频交给谁?这些视频我都看了,其中有三段,苏起先也在,既然是犯法的事,苏起先在进监狱之前,或是出狱后,为了勒索或是其它目的,肯定会交给他最信任的人。”

    陆小溪说:“之前警方就查过了,苏起先和妻子离婚了,如今前妻和儿子都在国外。”

    张文铎说:“如果是在国外,遥控国内的人勒索,那就更难办了。”

    陆正业说:“苏起先还有个弟弟,比他小几岁,年轻时我见过几次,好像叫苏长河。”

    张文铎问:“亲兄弟或是父母子女这种直系亲属,最有可能,能找到他这个弟弟嘛?”

    陆正业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年轻时在一起喝酒,见过几次,之后就没联系了。”

    张文铎想了想,说:“那就从苏起先身上入手,我和小溪来做这件事,但需要您配合,提供给我们陆家的资源。”

    陆正业点了点头,说:“没问题。你们需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的,尽管提。在普北,我办不到的事,我想别人也够呛。”

    张文铎知道陆正业这话,在这种关乎自身生死存亡的时候,决不是妄言或吹牛。张文铎让陆小溪先找找公安系统方面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查到苏起先的户籍信息。张文铎的到来,被古月娥知道了,三人在客厅商量的时候,古月娥也前来,问陆小溪家里来人也不跟他打招呼,陆小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陆正业接过话来,说:“是我让小张来的,我公司有点事,想安排小张去试试。”

    陆小溪接过话来,说:“是父亲让阿铎到公司帮我,我一直想让他到公司帮我,他不仅救过我,也救过我爸,可他这人死犟死犟的,我让他来,他不肯来。我就让我爸帮忙,劝劝他。”

    古月娥虽有疑虑,但见陆正业和陆小溪都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没有追问。张文铎觉得在陆家不太方便,目前的情况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就提出找个地方,当做临时聚集和分析的地方,陆小溪则说还去上次海边的那个茶楼,茶楼老板是她朋友,能够提供很多便利。张文铎觉得可行,又问了陆正业几个问题后,就开车和陆小溪前往茶楼,在去茶楼的路上,张文铎边开着车,边问:“这么大的事,就我们俩,可忙不过来?”

    陆小溪思忖良久,方才说:“我爸的事,我觉得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文铎说:“那也得找几个信得过的,就我们俩,就一周的时间,肯定查不完。”

    陆小溪沉吟半晌,方才说:“你让我想想。”

    二人来到茶楼,张文铎整理各种信息,陆小溪则按照张文铎的需求,打电话找关系。到了中午,陆小溪找的朋友将查到的信息发给陆小溪,陆小溪转发给张文铎,手机上的信息显示,苏起先的妻子和儿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都移民国外了,父母也都已经去世,至于那个弟弟,户籍信息上显示,其未婚,户籍还在普北市,但人具体在不在,就不知道了。陆小溪想了一上午,也终于想通,做这件事,只靠她和张文铎确实不行,便又打电话给助理李彩蘅和司机兼保镖阿强,二人也先后到来。张文铎清楚陆小溪的苦衷,并未将视频给二人看,只是分配给二人任务,让二人去完成,陆小溪又叮嘱二人一定要保密。二人也都清楚,知道的越多,也就意味着越危险的可能,也都没有多问。交待完分工后,四人分头行事,张文铎和陆小溪前往户籍信息上显示的苏长河的地址,阿强和李彩蘅按照户籍信息上的显示信息,分头去查苏家父母各自的亲朋,想要从苏家亲朋那里,得到苏起先在国外的妻儿的消息。

    李彩蘅经过一番交涉,从苏起先妻第那里,拿到了苏起先妻子在国外的电话及能够进行视频通话的APP的联系方式,回到茶楼后,李彩蘅先通过社交软件与对方取得联系,按照张文铎教给他的说辞,谎称苏起先生前,有笔钱放在她这里,是存在卡里的,她不知道密码,问苏妻这笔钱怎么处理?对方回复之后,李彩蘅与对方约定了时间,进一步详谈。随后,张文铎和陆小溪一起,做了种种“预案”,并与李彩蘅进行了彩排。到了约定的时间,李彩蘅便与对方进行了视频通话,李彩蘅按照张文铎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套话”对方。李彩蘅按照张文铎所说,设置了手机,对视频通话进行了录像。苏妻已经从苏家亲戚那里,得知苏起先已死的消息,还说她早就跟苏起先离婚了,苏起先的事跟她无关。李彩蘅又从银行卡,聊到苏起先有没有视频放在她那里。苏妻说她出国的时候,就带了钱,别的都没带,也不知道苏起先有什么视频。二人通话结束后,陆小溪通过关系,在大学里找到了一名研究“微表情”和“行为心理学”方面的专家,给专家看了李彩蘅与苏妻通话的视频,专家通过视频判断,苏妻应该没有说谎。专家说他的判断只是个人判断,并不具备唯一性和排他性,如果陆小溪想要进一步求证,可以再找人看看。

    到了下午,阿强那边传来消息。阿强从苏家其他亲戚那里了解到,苏起先进监狱后不久,苏长河就去南方打工去了,一走就是十几年,只在父亲过世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在家待了个把月之后就又走了,自此音讯全无。苏家人也不知道苏长河具体在哪儿,在做什么,是死是活。苏起先的叔叔还说,苏起先从监狱出来后,就基本不与亲戚走动了。

    到了晚上,张文铎将这天收集到的所有信息,都按在白板上,开始逐条分析。妻儿那边,应该是不知道,弟弟十几年没消息了,应该对此事也不知情。其他亲戚,按照苏起先叔叔的说法,苏起先从监狱出来后,就基本不与他们走动,要让苏起先将能够保命和致命的东西,放在基本不走动的亲戚手里,也不太可能。

    张文铎盯着白板上用记号笔标记的线索,说:“这个人应该是知道苏起先死了,才会拿有苏起先犯罪过程的视频出来,那这人很可能是苏起先生前要好的朋友,知道如果在苏起先活着的时候拿这段视频进行勒索,如果对方认出了苏起先,从苏起先那里追查,肯定会查到他。苏起先死了,这人觉得勒索对象就算要从苏起先那里追查,也查不到他,才敢用视频敲诈。苏起先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他的死虽然影响很大,但也仅限于本市,……所以,这个人应该就在本市。在本市的话,苏起先的亲戚已经排查完了,下一步要排查苏起先的朋友。”

    李彩蘅边吃着外卖,边说:“朋友?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只是认识,还是关系要好?”

    张文铎说:“当然是关系要好,这个人可以与苏起先不常联系,但肯定关系匪浅,不然苏起先不会将自己偷拍的视频,可以给自己定罪的证据放在他那里。”

    阿强吃着泡面,说:“苏起先做了七年牢,在社会上,狱友也是一种关系,很多狱友在出狱后,都成了社会上的朋友。”

    张文铎说:“对,狱友这条线很重要,可能的话,你去查查看。”

    几个人在城里的宾馆休息了一夜,天亮后又开始按照张文铎的分配,逐一排查。李彩蘅去查苏起先生前医院的同事,陆小溪和张文铎去摸排苏起先在社会上的朋友。陆小溪通过关系,从法院拿到了苏起先当年被判刑的记录,随后又拜托陆正业的司机董叔,让董叔帮忙查苏起先当年被关押在哪所监狱。查到监狱后,又查具体的牢房和当时与苏起先一起关在同一牢房的狱友。陆正业跟董叔打了招呼,让董叔全力配合陆小溪。董叔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无论是陆正业,还是陆小溪,都颇为谨慎的话语,也猜到此事的重要,也没有多问,通过各种关系,用了两天时间,拿到了陆小溪要的东西。陆小溪将狱友的资料交给阿强,阿强逐一去核查核实。

    几人将每天摸排到的信息,都汇总到陆小溪那里,张文铎再根据陆小溪汇总的信息,进行分析比对排除。几人查了三天,才堪堪摸排出了大概。陆小溪召集众人,再次来到茶楼,将各种信息分析比对。几人一番分析比对,李彩蘅在医院同时那边没有找到线索,陆小溪和张文铎询问了苏起先在社会上的诸多朋友,也觉得不太可能。阿强则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阿强从一个叫叶锦北的苏起先的狱友那里,得知叶锦北在几年前,与另一狱友同时也是苏起先的狱友林猛喝酒时,林猛喝多了,说他手里有样东西,如果拿出来,能值几千万,这辈子吃喝就都不愁了。叶锦北当时问林猛是什么?林猛虽然喝多了,但也反应过来酒后失言,急忙说是自己胡说。

    阿强将得到的林猛的电话交给张文铎,张文铎没着急打电话联系,而是让陆小溪再次找朋友,查了下林猛的个人信息。陆小溪从朋友那里查询到的信息显示,叶猛是本市人,户籍地址是农村,妻子也是农民,有一儿一女,户籍也在本市。根据户籍信息推算,叶猛的儿子年龄是二十七岁,女儿应该还在上大学。张文铎看着户籍信息,说:“查阅个人公民信息是违反的。”

    陆小溪说:“坐牢也是我坐,轮不到你。”

    张文铎思忖一番后,拨通林猛的电话,说:“是林猛嘛?”

    对面沉默良久,方才说:“你是谁?”

    张文铎说:“我是苏长山的朋友,老苏跟我说,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这里,他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让我找你,把东西拿回来。”

    对方沉吟半晌,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张文铎再次拨通对方的号码,接通之后,说:“我想,……”还未等张文铎把话说完,对方又挂断电话。张文铎再次拨打对方的电话,显示是关机的状态。张文铎说:“看来,十有八九,就是这人了。”

    陆小溪看了看手机,说:“这是第五天,干的不错。”

    张文铎说:“现在就是要找到这个人。”

    陆小溪笑了笑,说:“大海捞针,还真让你给捞上来了,找一个人很容易,我马上去办。”陆小溪让阿强先去到林猛户籍所在的村子,通过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林猛家。阿强还打听到林猛罹患肠癌,家里为了给林猛治病,村里和能借的亲戚已经借遍了,债台高筑,家里常被债主逼债,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差不多被债主搬空了。摸清了林猛的底细后,几人开了两台车,来到林猛家,林猛家是普通的农家院,在院子里盖了二层小楼。阿强和张文铎将车停好,都先左右观察一番,未觉异常,陆小溪示意李彩蘅去敲门,敲开门后,一个中年妇女问几人找谁?李彩蘅说是林猛的朋友,找林猛有事,中年妇女狐疑的看着几人,李彩蘅又报出了女人的姓名,说是林猛之前跟她提起过的。女人这才将信将疑的将几人让进院内,进入客厅坐好后,李彩蘅谎称自己是一家慈善机构的负责人,可以给林猛提供医疗和经济上的帮助。林妻抽泣着说命苦,家里为了给林猛治病,真的是“砸锅卖铁”了,孩子谈了几年的对象,因为家里拿不出几万块钱的彩礼,也分手了。女儿正在上大学,以后还有很多用钱的地方。林妻还说林猛几天前从医院里离开,给她打电话,说是要去办一件大事,等事情办完,家里也就有钱了,他就算死了,也没牵挂了。林妻问林猛去办什么事?林猛不肯说。林妻十分担心,多次打电话给林猛,林猛都只是说在办事。李彩蘅安慰林妻几句,之后让林妻给林猛打电话,就说有朋友要见他。林妻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林猛的号码,林猛接电话,林妻刚说几句,张文铎就从林妻手中拿过电话,说:“林哥,给你挂电话,你也不接,我们就只能来家里找你了,你的病不是不能治,你要是愿意配合,我们可以提供医疗和经济援助。”

    电话那头激动地说:“你们要干什么?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跟我家里人无关,你们要是敢动我家人,我就把东西交给警察,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

    张文铎说:“林哥,别激动啊,激动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我们就想见见你,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见,在一起坐坐,聊聊。”

    对面沉默半晌,说:“明天下午三点,美林广场里面的那家咖啡厅见。”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李彩蘅又安慰了林妻几句,还在陆小溪的默许下,转了五万块钱给林妻,说是让林妻先拿去应急,并给林妻说后续他们还会有资助。林妻千恩万谢的收下,还说一会就打电话给林猛,让林猛登门道谢。张文铎又用手机对着林家客厅里林猛的照片,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让林妻发几张林猛的照片到李彩蘅的手机上。离开林猛家,张文铎等人回到茶楼,分析着种种可能,张文铎颇为笃定的说,对方会去,但不会与我们相见。

    陆小溪问:“你就那么肯定?”

    张文铎说:“林猛只是病了,但不傻,他之前是因为盗窃和诈骗,做过两次牢,第二次坐牢时和苏起先成为了狱友。能‘二进宫’的人,就算再笨,这点反侦察意识还是有的。他会到现场,观察他的对手,但不会与我们见面。”

    陆小溪说:“你就别废话了,直接说你的办法。”

    张文铎说:“让彩衡去,就在那坐着,喝咖啡。我和阿强,在外面观察,你最好再找两个靠谱的,人不必多,但要信得过,就埋伏在周围,发现可疑的人了,立刻跟踪,并通过对讲,将位置信息告诉大家。”

    阿强想了想,问:“然后呢?”

    张文铎沉吟着说:“然后,……确定是这个人了,跟踪和秘密监控。找到他在城里的暂住处,看他是否还与他人联络,是否还有同伙,如果能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就把他摁那。如果还有同伙,就比较麻烦,还要确定他的同伙有几个人,消息有没有外泄,外泄的程度有多少。”

    陆小溪喝着茶,说:“你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张文铎叹了口气,说:“我也是这么觉着,可是人家不要我。”

    陆小溪按照张文铎的嘱咐,安排人手去了,张文铎则继续盯着白板,思忖着是否会发生意外,如果发生意外,该怎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