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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道初萌 路行自聚同类

    我尽兴而回。路边,一个乞丐蓬头垢面看不清真正面目,正将手中的窝窝头掰下一小块,喂向从他身旁走过的流浪猫。之所以猜是流浪猫,是因为这只猫身上有点脏,寻常人家应该不会纵容这样的猫在自己家中乱跑乱逛。这猫停下只是闻了闻,就离开了,继续朝着春庭院的方向悠然走去。乞丐尴尬地笑了笑,将那一小块扔在地上的碎粮又捡了起来,吹了吹,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他抬起头,并顺手将那剩下的窝窝头递到嘴边咬了一口,似乎要看远处出墙的春景,却忽然看见我正在看着他。他动作有些停滞,但转瞬正常,笑着对我说道:“嘿嘿,现在是春庭院里的女子给流浪猫狗喂食的时间,它们正赶着去那里呢。”见此,我疑惑道:“那没有给人的吗?”“这个自然是没有的。”他语气平和,似乎习以为常。我不知道该怎样继续问下去,只能掏出一点碎银子,大概有几两的样子,蹲下放在他的身边。我不太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腐烂混杂着酸臭的味道,有些作呕。虽然我知道他的无可奈何,但我还是快速站起身转身离开,也没有了继续谈话的心思。“谢谢。”他言语中有些欣喜。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人们或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或与我视线交汇时投来友好问候的笑容。‘好奇怪!怎么感觉春庭院里的人都认识我,而街道行人却没有一个认识我的。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想。

    霍府侧门门口,书繁有些焦急地来回走动,看见我笑容立马堆在脸上:“少爷您可回来了,您去哪了啊,可把我急坏了。出门也不知道叫上我,您出什么磕碰可怎么办呢?没带够钱怎么办呢?”“那你咋不去找我啊,在这干着急?”

    “嘿嘿,这不是刚忙完,发现少爷您人不见了,我正打算和书简一齐去找你嘞。书简呢?怎么还没来?”他说到此的时候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肯定又和刚才碰面的那个叫桃灼的丫鬟滚草去了。我嘱咐他忙完事就来这里,看来他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嘿!偏偏那个丫鬟也是个郎既有情,妾岂无意的人。算了!不管他了,少爷平安回来就好。老爷差李大管家告知我说若看见您从外面回来时要我告诉您一声,今天午饭老爷要和您一起吃。”说到这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我猜他是因为管家的告知才知我出去了,故而觉得不好意思,我走时他正在自己房间里认真抄书呢。书繁的忙碌是因他酷爱抄书,抄完书可以卖与书铺另攒些钱补贴家用,也是好事。对此我也乐成其事,常常就让他独自在那抄书,有事就吩咐书简去做。我就这两个处得来仆从。其他的人我也不去管,只要他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随便了。‘我父亲怎会知道我出去了呢?我走的时候周围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哦,他不会知道我去哪里了吧。不好!大事不妙!’但我又无可奈何,一边期待着父亲不知道我去哪了,一边壮着胆走向父亲起居的住处。

    饭桌上,父亲果然问起了我去哪里的事情,我只能回道:“觉得读书读得有点烦,读不下去了,我就想着出去逛一逛,也没去哪,就是瞎逛。”“这样啊,多出去走走是好事。以后想出去不用偷偷摸摸的,直接从大门走就行。”“嗯,我记住了。”

    “照顾你穿衣起居的人有点少了,我打算给你加几个人,你看怎么样?”“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那哪行呢?男人总没有女人来的细心,这事算为父我替你决定了,给你几个丫鬟,把你房间里除了书简书繁之外的几个仆役替掉,好不好?”“行,多几个人也没什么问题。”父亲说这话时,我看母亲白了父亲一眼,不知什么情况。我也没在意,只是心里有点窃喜,‘不知丫鬟们漂不漂亮。欸?奇怪,我之前从不关注这些的。’

    “不管你决定做什么,首先要凭着你自己直觉,心里想这么做再做,记住了啊。”父亲又加了这么个莫名其妙没有头脑的话语。我心里有疑问,也没有多问,只是说:“记住了。”“嗯。挺好。”‘奇怪,父亲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他不会知道我干什么去了,然后故意说些莫名其妙地话好引我自己说出来吧?’“爹,今天其实我……”

    没等我坦白,父亲忽然问到:“怎么了,今天怎么了?你不会自己出去玩没带钱赊账了吧?没事,回头让书简去还上就行。”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嘿嘿!好的。”‘这孩子,我都没说什么就赶着要坦白了,这点胆气。生性单纯,也是好事,只是以后要吃苦喽。’霍自玌心里思忖道。

    “我吃好了,母亲我回房间睡午觉了。”“去吧,现在天气还不热,睡觉时记得盖着些,别着凉了。”“好嘞。”

    待我走后,母亲质问父亲说道:“你这什么意思?云儿在外面胡闹也就算了。你还打算霍霍你霍家家风,让云儿在家中也时不时来上一次?”“没事的,你接着看就好了,这么做其实恰能让其在欲望中更保持清醒。”

    “哼,整天就你歪主意最多,真不知你在想些什么。”“我心里想的都是夫人你啊,我哪敢有什么歪主意。”上官沁没有理他,只是担忧着自己儿子:‘哎!希望云儿入道这步能要早早迈过,别受太多的苦了。’霍自玌看出了妻子的担忧,安慰道:“你要相信他啊。云儿是谁,云儿可是你上官沁的儿子,母亲都这么良善,还用担心孩子走上不归路吗?”“就你贫嘴,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吃过午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心来,脑海中不自觉地又反复回忆起上午的所作所为,不自觉得有些激动身体也随之有了反应,但由于身旁无人作陪便作罢了,昏沉沉地在床上睡去。这一睡从中午直接到了晚上。起床,吃过晚饭后,我还是打算去书房再读会书。只是,当我坐在书桌前时,白天的刺激太浓烈,印象反复在我脑海中翻涌,使我无法静心将眼前的文字一个一个读进去。欲望气息,随着念头的反复,逐渐翻滚强烈。无奈,我放下笔,来到窗边。

    夜晚,清风伴着明月扇起池塘涟漪,画出波光点点。我躁动扰乱的心见此清欢景象,也而降而止;热烦恼转,即清凉境。我享受在这天地中,仿佛与其同然一体,忽然望见窗前簇花花瓣上因入夜而有的露珠将落未落,心头不禁浮现一首偈诗:“何谓我在即我道?明月清风印露花,一滴含纳广千象,落地无净亦无华。”念此,那从两肾中间袭上的习气转瞬停奔,无影无踪。在欲望停止肆虐后,我和着这景象却又昏昏欲睡。‘睡觉吧!’念头生起,我随即出了书房回到卧室。

    我从床上醒来,觉着下面的微凉,感受着之前的浓烈妙触,总是有些心神不定,‘奇怪,这次怎么没醒?’。一看手表,时间紧急,容不得多想,我换好衣服,便匆匆忙忙赶去上课了。时间难熬,但也就那么走过去了。晚上,物理晚自习时,我没有去做那些只认识文字的物理题,偷偷拿出已经抄完的《道德经》,翻开,然后拿出另外一个本子又重抄《道德经》。

    我太喜欢这些文字了,以致于在抄写他们时我的手都在颤抖、我的身体也在战栗。平日,我虽然喜欢这些道理,但也没出现这样的情形,今日不知为何。我也不去管这些只是仍旧抄着:“昔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至也,谓天无已清将恐裂,地无已宁将恐废,神无已灵将恐歇,谷无已盈将恐竭,侯王无已贵以高将恐蹶。故必贵以贱为本,必高矣而以下为基……”忽然,身心寂静。我手中拿着的笔脱离了我的动作,它自己动了起来,伴随着横竖撇捺地移动,每一个在本子上刻下的划痕都会散发出几条无色的流光,各自自生而又自消散在空中。

    我观到这样的情形,感知着这些流光:它们竟是金黄色的!我心中没有狂喜,只是平静。我停下动作,现象也随之而散。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身心的清净欢喜。‘或许,这就是我所喜爱的。每一次在读到或抄到良善道理的时候,我总是会有身心上的应和。或许这就是我要走的路,不是吗?’我在桌子前沉思,没有结果没有答案。下课铃声激烈地响起,铃铃铃,我从沉思中醒过,转眼就将这样的思考抛在脑后。只是这样的情形久久被我记在心中,每当之后回忆起时我都不禁感叹:“这或许就是古人所说的妙笔生花吧。”不是先有这个词,然后才能被感知;而是先被感知,然后才有了这个现象的名称。

    晚上,在床上,我阖眸之前忽然一念:‘又是一天,茫然无知。但好像又有些改变悄然无知,就那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