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风起兮尘眯眼（9）

    那个半身不遂的病人是五十出头的女人，她男人叫郭怀耿。傅博按韩大夫给的地址叩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散乱不整看似慵懒的年轻女人，她的那双眼睛小而呆滞，从嘴中快速地吐出两个字：“找谁？”

    傅博谦恭地说：“我是来治病的。”

    年轻女人听了此话，像是吃了兴奋剂，朝里喊了一声：“阿姨，大夫给你看病来啦。”嗓子尖得让人心寒。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快请！”

    傅博看出她是很热情的。进了屋后，他和郭怀耿寒暄了一通，并商定了每次看病的价钱。郭怀耿非常满意这个彬彬有礼举止大方的小伙子，招呼刚才那个年轻女人：“小刘，给傅大夫拿些苹果香蕉吃，傅大夫来看病很辛苦的。”

    “来啦，来啦，我正准备的，郭伯伯。”小刘的嗓门大得很，像是个饭店里跑堂的人，端了些水果，“通”地一声丢在桌上说：“傅大夫你吃，来这里就像到家一样，随便点。”

    她首先拿了一个苹果，嘴一张就是一大口，充满豪情和力量，搅着舌头就吃起来。

    郭怀耿不满意地斜了她一眼：“这孩子没规矩。”

    躺在床上的女人却笑出声来：“她是刚来的，好些事都不懂，忍让她一点嘛！”

    小刘两腿交叉，斜倚在桌沿旁，颤着身说：“就是嘛，虽说我是来你家干活儿的，总不能虐待我吧。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人人平等，你养活不了我，我就转移。”

    好个颐指气使的雇佣女人！傅博不动声色地领略了她的骄野。

    时候不早了，傅博必须尽早给躺在床上的女人初诊完。小刘在一旁学着傅博的样子，在郭怀耿身上示范着，嘴里说：“郭伯伯，我像不像大夫？”

    郭怀耿被她的忙活逗笑了：“像，很像！”

    傅博边看病边发笑，小刘看着他也笑：“傅大夫，郭伯伯年轻时可是个风liu倜傥的男子，他这生有三个女人，哪个没给他留下后代？那些儿子啊女儿啊都有能耐，有钱的有钱，掌权的掌权，阿姨这么一病，他们都纷纷来虚情假意地看望，因为郭伯伯是他们的亲爹呀。郭伯伯这个人一生乐善好施，又多愁善感，大女人二女人死的死嫁的嫁，他就非常珍惜现在这个阿姨，可阿姨又不争气，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郭怀耿生气地推了她一下：“你瞎扯什么！”

    床上的阿姨说：“也不都是瞎扯，我比你小十几岁的。”

    阿姨好像在气郭怀耿，致使傅博和小刘都欢笑起来。笑声过后，傅博想，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人们都在各自生活域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着那难以纠缠清楚的感情戏，他们俱以此新鲜而充满活力。人的一生亦就是如此，傅博坦然起来。

    看完病，傅博缓了一口气说：“阿姨，你知道如何治好你的病吗？”

    阿姨说：“我不知道，全听你的。”

    傅博摇摇头说：“不，你如果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那病就会治好的。”

    阿姨说：“那我一定树立了信心。”她“嘿”了一声，向空中打出了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