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父子相见1

    今天徐思鸿该回银行的时候，杨柳名正言顺地出来送一送了，刚刚出了杨宅大门，杨柳的手臂就挂上徐思鸿的胳膊。

    金毛也窜了出去，朝着银行的方向，遛在了前面。

    龙蕊拉住龙达要说悄悄话。

    哥哥问：“又有什么幺蛾子要放飞了？”

    “离远点！”妹妹说。哥哥果真就后退了一步，小妹笑开了，打趣道：“我哥还没开窍呢！”两人嘻笑间出了大门，金毛已经回头，围着龙达摇头摆尾。杨柳、思鸿已经转过弯去，不见了人影。

    还是杨柳和思鸿在前，龙达和龙蕊在后，金毛窜来窜去的。

    快十一点了，蛾眉月早已落下了地平线，天空繁星似锦，后街上一片漆黑，整个西津渡一派宁静。

    龙达还处在亢奋之中，喝酒的时候，杨先生告诉他，入党一事已经上报组织，估计很快就有批复。当时他想多喝点呢，可是又不敢放肆，只是想着很快就是组织上的人了，和杨先生、徐先生是一样的人。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呢，今后应该怎样杀鬼子呢？这么一来，就下去远了。酒也忘记喝，菜也忘记吃了。

    又拐了两处墙角，龙蕊又拉住哥哥不动了。龙达抬头一看，也不走了。兄妹俩远远地望着前方，前面那一对一会儿分开；一会儿重叠。

    龙蕊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粽子递给龙达，龙达这才回到了现实中来，“毕竟是我亲妹啊！”他来了精气神，朝前面挪挪嘴说，“什么时候你也像小姐一样找一个如意郎君，我做哥的就放心了！”

    “好呐！等我哪天有嫂子了，我立马找一个。”龙蕊在哥哥面前说俏皮话是从来不打呃哧的。

    “我嘛，快了快了！”龙达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龙蕊不解，问：“快了？在哪？你不是在吹牛吧？”

    “哦，天上飞着呢。”他笑嘻嘻地说，“不过说快，也快！先打走了鬼子，其他再说。”他想的是“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他的兴奋点，全在打鬼子上。听杨先生说，德国鬼子已经投降了，日本鬼子也快了。有美国和苏联帮助中国一起打日本，有全国人民一致抗日，快，是必须的！

    端午节的第二天下午，陈鹏程又联系思鸿了，希望徐先生立马到“马副官咖啡屋”说话。思鸿下意识地怔了怔，前天在一起喝的酒，这才两天？不过他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不管可能遇到什么情况，去，是必须去的。不过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向杨正豪作了汇报。

    今天下午陈鹏程戴着墨镜，身着浅色短袖衬衫、白色西裤，手握一把折叠扇，携一身碎花连衣裙的空音在西津渡优哉游哉地闲逛。也就是在“马副官咖啡屋”门前，他一眼就认出了半个屁股坐在石阶边缘上的一个老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是的，是九年没有见面的父亲，确认无疑。

    父亲耷拉着脑袋，眼睛似闭似睁；一头白发、胡子拉碴；光着身子穿着一件银灰色长衫，长衫的下摆齐胸挽起，露出了白净的肚皮；破旧的长裤、破旧的千层底元口布鞋一览无余。他的身边搁着一袭蓝印花包袱，旁边竖着一柄打狗棒。

    陈鹏程吃惊不小。在他的印象里，父亲的穿着一直是比较体面的，今天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足以说明了一切。他心如绞痛，再环顾四周，没有异常，他打发空音先回大旅馆，说自己有个事情要办，空音倒也听话，姗姗而去。

    陈鹏程没有惊动父亲，先进咖啡屋给思鸿电话，再来到父亲身边，看看四下里无人，才悄声说：“父亲，我是‘二月鸟’啊！”他摘下墨镜，让父亲相认，父亲顿时老泪横流。他随即晃动一个手指，示意父亲不要说话，“你就坐在这儿不要动，一切听我安排。切记，切记！”父亲点头，他已经浑身颤抖了，为这突如其来的相见悲喜交集。

    鹏程又闪进了“马副官咖啡屋”。

    思鸿进来的时候，发现鹏程正坐在一个角落里，一副痴痴的呆呆的模样。思鸿坐下问，陈兄，有什么为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