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东京来信2

    ——空音和鹏程对视了一下，他俩眼神空洞，与各自的大脑一样一片空白。

    我想强调的是，关于北原，你们什么也不要问。切记，切记！

    就我所知并推测，可怕可恶可恨的战争，已经给北原打上了反人类反社会的人格烙印——这不仅仅他个人的问题，我也没有丝毫为他解脱的意思，如果换作他人，就比如是我吧，也许，可能，会像他一样。上帝会惩罚（已经惩罚）他，也会理解他。

    关于你俩，我只能简单地说，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理解吗？你们应该懂的。

    关于我，你们如果今后有机会回日本，就在我的墓碑上放上一束樱花即可。我会在九泉之下保佑你们的。

    ——鹏程和空音不忍卒读。鹏程紧紧地搂抱住空音，空音小鸟依人，蜷缩在鹏程怀里。时空显然是凝滞的，直到他俩手脚麻木，不得不更换姿势的时候，才又无奈地回到小村的来信上。

    美国对日本本土的轰炸，前面的几次，我和你们一样都看到新闻了。最近一次“李梅火攻（5月26日）”，500架B一29来了一次“扫尾”行动，往北部、西部居民区投下4000吨燃烧弹。燃油引起的大火自天而降，高楼飘浮在火海之中。可以说，东京已经成为“死城”，没有好房子可炸，没有健康的人群可炸。

    我是死里逃生，侥幸逃脱；惨状，我亲眼目睹，惨不忍睹，恕不赘述。

    有人说，李梅犯下战争罪；有人说，李梅在惩罚法西斯，是为了早日结束战争。我虽然也为目前日本本土的遭遇感到遗憾，但是非曲直只有等待历史评价，我只能是与你俩悄悄地说一句，咎由自取。

    为什么呢？远的不说，仅仅在中国，日本人“无差别轰炸”就有“重庆大轰炸”“成都大轰炸”，还有贵阳、广州、西安的轰炸等等。中国的土地上，同样也是哀鸿遍野，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惨绝人寰。当时，我们日本人有没有反思过“战争罪”呢？

    中国有哲人曰，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日本人应该想想，自己做过了的事情，现在仍然在做的事情，（我们）有没有资格指责别人？五十步又何必笑一百步？

    从东京轰炸，可以得出结论，日中战争及整个二战离结束不远了。以德国、意大利和日本为核心的轴心国集团目前只剩下日本垂死挣扎。我不想等到那一天了，因为我活着，就是在助纣为虐。我作为一名日本军人，深感绝望。军人是为战争而生，是为防止战争，消灭战争而生的。既然我无法保持一名军人的荣耀，我只有早日结束一名军人的生命，从而终止一名军人的耻辱。

    最后，我祝你们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你们处于战争罪恶的边缘，是无辜的。政府做错了事，百姓埋单也属正常。天堂与地狱（天使与魔鬼）往往只是一线（一念）之间。一句话概括：永远保持一个人——至所以为人的底线吧。共勉。

    “小村绝笔”落款于昭和20年（1945年）5月29日。

    小村的信读完了。鹏程和空音呆呆地坐在那儿，大脑空白，面部表情僵化，没有任何言语。

    北原也是晚饭后才看小村信的。

    为什么要写信呢，看看信封上的邮戳，又一次东京大轰炸的第四天，唔，他还活着，起码没有葬身东京大轰炸的火海，死于非命。有什么话需要在信里慢慢说呢？好个小村，哪来的闲情逸致？等他打开信笺，则倒吸了一股凉气——竟是《绝笔信》。

    小村君，你这是怎么啦？他放下信笺，起身倒了小半杯香醋一口灌下，镇定镇定情绪，才缓缓坐下，阅读。

    第一部分篇幅很长，北原归纳出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