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眠之夜2

    上午王国忠得到日本人投降的消息之后，暗自庆幸，幸亏早几天答应了欧阳赋。说实话，想开了，是否能够加两颗星，毕竟是身外之物，能加最好，不加又怎样？能够不作为汉奸论处，且继续保持在部队的位子，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今天晚上他主动约上欧阳赋，他的态度不但恭谦，在欧阳赋看来，简直就是卑微——卑微到了与地上的泥土一样，是可以任人践踏的。他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邀请欧阳赋从今天开始就住在军营。他说，就睡在我的宿舍，我把您当作老太爷伺候。我想睡觉了，就在外间随便打发一下，为您把门。

    欧阳赋问：“为什么？”

    “您，现在是我的主心骨。下一步怎么办，一切听您指挥。您是我们的老大！您坐镇在这里，就是定海神针。孙大圣一万三千五百斤如意金箍棒在此，百无禁忌。”王国忠谄媚地拍上了马屁。

    欧阳赋心里异常舒服，笑眯眯地哼哼两声，还是很客气地说：“恭敬不如从命。”就留下了，喝酒吹牛，说天道地，打发时光。

    杨柳跟着父亲他们回家，今天出了风头，兴奋得不得了，还没有走出戏台广场呢，她就拉着思鸿落下了。杨正豪心里有数，给龙蕊说，你跟着杨柳，我们先回去。

    杨柳到了家门口，让龙蕊先进去，她和思鸿就在后门口“小蒜山”脚下的亭子里坐坐。龙蕊不放心，就端了一张躺椅在后门口乘凉——她看不到小姐，但知道就在那个方位；小姐可以看到龙蕊，有人站岗呢，这是最佳距离。“金毛”很知趣地守候在龙蕊身旁。

    杨柳和思鸿一起坐在条石凳子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今天我钢琴弹得怎么样？今天我唱得怎么样？日本人哪天回老家？抗战胜利后有什么打算？陈鹏程和空音怎么办？她托着思鸿的手，说一句，扳他根手指头。

    思鸿只是笑，五个指头被扳完了，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呢，杨柳就自问自答了——思鸿就回扳她的手指头——一开始我很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登台自弹自唱，不过很快我就进入角色，无论是弹琴，还是唱歌；一个月之内，鬼子肯定回老家；抗战胜利后我们先结婚，安居乐业；至于陈鹏程和空音嘛，真希望他俩能留在江州，就留在西津渡好了，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说完了？”思鸿问。

    “完了，说完了。”杨柳不解。

    思鸿托着她的手说：“你问的时候，扳了我五根手指，怎么答的时候我才扳回了四根就完了？”

    杨柳哈哈大笑，自己的小拇指还真的翘在那儿呢，思鸿不让她的小拇指缩回。

    “少一根就少一根吧，只要你这个大活人杵在我身边就好！”她说着说着，就就势仰在思鸿的大腿上了。思鸿有所反应，低头准备亲吻。

    忽然龙蕊那边有了动静，龙蕊站着向这边“哎”了一声，招手。她的身旁还站一男一女两个人。思鸿一眼认出那是鹏程和空音，就赶紧起身出了亭子迎了过去。

    鹏程睡不着，就干脆拉上空音来找思鸿和杨柳了。夜深人静，灯火阑珊，满天繁星。如果没有战争，和心爱的人散散步，和知心的人交交心该多好啊！鹏程对于自己的身份很坦然，也很敏感，在思鸿这位同龄人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今天晚上如果不能再与思鸿说说心里话，那和他的交情就不够交情了。

    刚才龙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金毛”蹭醒了，不免大吃一惊，细看，原来是陈鹏程和空音站在不远处踌躇不前。她对这两个“日本人”并无好感，可是看看小姐对他俩的态度，她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龙达回码头睡觉，一路走，一路想；回到宿舍热得睡不着，还在想；干脆夹上席子睡到空场上，慢慢想；这鬼子投降了，我干什么？不知道。他责怪自己，刚才与杨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唉，睡觉睡觉，明天找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