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药味
科切公国，北境，公爵府。
“说说看吧，五天前失踪的齿轮号佣兵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气势汹汹地将一张文书拍在面前的昂贵的会议桌上，然后身体往后一躺，十分自然地靠在屁股底下这张檀木椅子的背上，他翘着二郎腿，眼神飘忽，倒是没有看面前的文书与坐在他对面的三人。
“戴里克森先生，请用茶。”
坐在他对面的一人站起身为这位神气十足的中年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回了原位。他的眉宇间毫无情绪波动，整个人就仿佛一台机器，就像没有听见那个男人刚才无礼至极的话语一般。
“不错。”
这个叫戴里克森的中年人随意地抿了一口茶，随意地说了一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这是真心说这茶好还是单纯的客套话。
接着，他嘴角一咧，带着些许玩味的意味道：“所以呢？冬将军，或者说……冬翎，既然你的大儿子莫赫刚才都表现了一下，你是不是也应该表达一下你的态度呢？”
“……”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对方这是故意为之。就算莫赫刚才不去按照礼仪给他泡那么一杯茶，对方也准会挑些其它的事物来刁难自己。
而且，用这样的语气直呼自己的名字，这很显然是失礼到家了，就算对方是公国议会的议员都不行！
对方甚至还“亲切”地强调了一下“大儿子”，显然是在讽刺莫里的事情。
冬翎本想站起身告诫对方，但他看到坐在身旁的北境公爵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也只好强行收起这些情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内心的波澜，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科切公国的议会是真正掌握政治实权的机构，在政治地位上还要高于公国的各位公爵。科切公国没有皇帝，最高决策权就掌握在议会的二十四名议员手中，只要投票表决的结果显示半数通过，那么一项政令就会从那个狭小的会议室中发出，在蒸汽机械的辅助下迅速传播到整个国家。
“维罗，你还要沉默到何时？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话虽如此，戴里克森倒是悠哉游哉地将双腿翘到了桌子上，显得游刃有余的样子。这神态看得冬翎狠狠地皱了皱眉头，但他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维罗——北境公爵还没有表态。
莫赫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脸上不见半点温怒，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这让冬翎十分欣赏，也越发觉得让他继任自己冬将军的职务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过，这个位置其实有更好的人选……但对方既然是灵能者，那就没什么感情可言了。
冬翎不理解北境公爵此时隐忍的原因，也许是跟新上任不久根基不牢有关？他如此猜测，但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在尹夏还是北境公爵的时候，维罗就已经看穿了尹夏的心思，但一只引而不发，默默地在他手底下做事，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笼络对尹夏抱有怀疑的那些人。现在尹夏跟那些支持他的人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公爵府内剩下的人对维罗是相当信服，整个公爵府的接受过程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或者还有一个原因……公爵大人跟自己一样对那艘失踪的船毫不知情……
戴里克森今天一早来便如此装腔作势，半字不提事情的经过，只说这他想要说的垃圾话，也不知是有意麻痹自己这边还是下意识认为自己这边完全清楚……但从对方的态度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维罗的手腕与野心冬翎都看在眼里，他与维罗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他早已找准了自己奋斗的意义——帮助维罗实现他的目标，见证一个新的科切公国的诞生！
“戴里克森，茶好喝吗？”
过一会儿，维罗终于开口了，不过却是说了一句题外话。
“当然，我知道这是用北境特有的寒雪草泡的茶。这茶啊，也挺难泡的，看来，莫赫泡茶的功夫也是不赖嘛~！”
戴里克森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出去口的话听起来是在夸人，但实际上确实是再次贬低一下北境公爵那三人。
北境的茶虽然好，但也是为他而准备，暗示对方地位低自己一等。莫赫泡茶的功夫不错，则是讽刺北境公爵几人只配跟自己端茶倒水。
冬翎自然听出了这话外之音，他气得牙痒痒，但碍于维罗，终究没有爆发出来。他冬将军的脾气也是北境有名的！
“是吗。”维罗轻轻地带过了这句挖苦，兀自说道，“但我们并没有收到佣兵船出动的报告。”
戴里克森毫不犹豫地说：“报告实际上四天前就送达了，你可以问问冬翎。”
简简单单的对话，实际上则是两人的第一轮交锋。
维罗并不知道齿轮号到底是什么，他毕竟最近才接收北境公爵的职务，他甚至都不知道那艘船失踪的事情。也因此，他先前必须保持镇定，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他的信息缺乏！也因此，他才没有说任何带有时间色彩的词语。
虽然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知道戴里克森，在说到“船”这个关键词，很难不想到对方背后的公国佣兵工会，那里掌握着许许多多的佣兵船。稍加反推，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一艘名为齿轮号的佣兵船五天前失踪了，失踪地呢？戴里克森都找上自己了，说明船是在北境失踪的。
同时，维罗也觉得有些难办。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但对方既然说报告四天前就送到，自己按理说就不可能不知道。
但问题恰恰就在于这个时间！偏偏在四天前！那个时候是他刚刚接过北境公爵职位的日子，屁股连公爵房间里的椅子都没有捂热！至于冬翎，那天刚好在外清理灵能者的残党，根本没有回府！
更棘手的是，佣兵船发送的行动消息一般都会作伪装，没有特殊的工具根本看不出来！那个时候，被府内的某个佣人当成上一任尹夏公爵的“遗物”顺手处理掉了都很有可能！显然，就事实来说，那则信息多半是没了……
果然，冬翎此时也一脸凝重。
“但这既然是贵方的机密行动，还是不要让我们知道比较好吧？”维罗也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茶，没有让莫赫帮忙。
“……”这下轮到戴里克森犯难了，他俨然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就警示了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言外之意就是不要这么嚣张。这顿时让他的气势减了一截，心里却涌起一丝好笑。
的确，那次行动到底是机密行动，哪怕现在船失踪了，但行动本身的细节是不能轻易公开的。但如果不公开行动的细节，对方就会打死不承认这艘船的失踪。即使对方是公爵，这信息也是不能私底下公开的，一旦被察觉，自己作为议员的声望就会大为受损，也会受到其它政敌的攻击。
这艘船的失踪是个谜团，但也不过是一艘佣兵船而已，就这样让戴里克森这个高高在上的议员亲自出面调查可有些说不过去。
这其中的理由，自然是“议员之意不在船，而在北境公爵。”具体来说，戴里克森只是借口这艘船的失踪暗中开展针对这个新上任的北境公爵维罗的调查。如果他获得的情报没错的话，维罗的身上的某件东西可是相当“有趣”的……
至于那艘船，失踪了也就失踪了，戴里克森就没想过有什么离奇的原因。失踪的地点可是荒芜的极北！随便撞到冰山沉没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公爵说笑了，您完全可以查阅这次行动的部分细节。”
戴里克森将一份文书推到了维罗的面前，依旧保持着随意的模样。
“……”维罗静静地看完了文书，“所以，你想让我们配合你们展开搜查？”
文书上交代了那次行动的少量细节，但也足以看出事情的蹊跷。维罗也有了几分兴趣，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位议员显然别有用心，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保持谨慎是必须的。因此选择用词的时候维罗用的是“配合”，意思是要保留自己这边的相应权力。
“那我就期待跟公爵阁下您一起共事了~”
戴里克森说完便将双腿又放回了桌子底下，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臂交叉着放在胸前，别有意味地看着维罗。
这是一句警告。
维罗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
对方的语气中还刻意在“阁下”这个词语处停留了小会儿，明摆着是故意的！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公国的议员，身份高于自己，要是跟自己一起共事，自己只能服从他的安排。刚才自己争取利益的小聪明很显然被对方看透了。
而且，万一自己之后说话一个没说对，还会被对方拿捏住，被扣上“以下犯上”的帽子，那就太愚蠢了！
真是不容易打交道啊……
维罗心里无奈，脸上继续保持着冷冰冰的神色：“莫赫，再给议员阁下填杯茶吧。”
计策尚未成型，正好观察到对方的茶杯空了，眼下对维罗来说这正是一个不错的用来争取思考的时间的借口。
“好啊。”对方也是相当地配合，似乎在期待着维罗会怎样回应之前的话。
“议员阁下说笑了，不过一艘佣兵船，还不值得您劳神费劲。”
“不不不，维罗，话可不能这么说。”戴里克森兴致盎然地冲维罗摆摆手，“就算是一艘佣兵船，那也是公国宝贵的财产是不是？”
啧……
这句话看似轻巧，但背后可是一个不好就容易被扣上“叛国”的屎盆子的代价！自己要是坚持“一艘佣兵船而已”的看法，那就是“对公国的财产受到的损失视而不见”，这要是传到议会上，再被这个人添油加醋一番……
维罗呵呵笑道：“不愧是议员阁下，我还需要向您多多学习。希望在处理这次事件的途中能跟你学到更多事理。”
这便是“以退为进”，维罗心里暗想。
自己进攻的道路被戴里克森堵得差不多了，但“退路”还有很多。这句话一出口，无疑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更低，以一个“学生”的姿态参与到之后的行动中，这样自己就有了一个理由来应对——“我还需要向议员阁下学习很多，这个问题请恕我能力低微无法立即做出解答。”
这句理由将会成为自己的“万金油”。跟议员相处肯定少不了对方各种形式的套话，但这句话可以将那些东西一一挡回去！
而且，自己的姿态都这么低了，这也会给戴里克森施加一层压力——“你套路不了我，但我可以观察你、分析你、甚至反过来拿捏你”。
“公爵大人谦虚了，这次行动不如就你我二人一同开展如何？在茫茫大海上，你我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但是现在还没有在海上……维罗在心里默默地给对方补了这么一句。
他无法拒绝这个“底价”。他本就因为信息的缺乏差点着了道，现在要是拒绝只会显得更加可疑，他的一些秘密绝不能被别人发现，尤其是议员！
“当然，希望能够成功查明那艘船失踪的原因。”
就算到了对话的最后，维罗也要给地方加一点点压力——不要做出多余的举动，不然后果如何可无法得到保证。
“希望合作愉快。”戴里克森只是淡淡地笑笑，就像没有注意到维罗的暗语，也好像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没有将维罗放在眼里。
半晌，维罗站起身，同戴里克森握了握手。他盯着对方的脸，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觉得世界的一切都低自己一等的神情。戴里克森倒没有看他，眼睛随意地盯着杯中晃悠的茶水，在他眼中，这场累人的对话似乎还不如一杯好茶来得实在。
这场唇枪舌战，以维罗的略逊一筹告终。
对话结束，戴里克森便在公爵府的客房内休息去了。莫赫则“自觉”地走到了公爵府外面的演习场去练习蒸汽铳，他心中的一丝悸动在今天被戴里克森点燃了——原来维罗也会吃鳖，原来父亲并不能掌控一切……
“弟弟……”
莫赫看向远方的大海，手中的蒸汽铳不知不觉也重新挂在了腰间。他眼神因为忧郁而变得空洞，但随即又变得狠厉。
但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时候，但一个机会已经摆在了他面前——戴里克森！
公爵府内，两道人影依旧呆在那间会议室。
“公爵大人，对于他……”
冬翎忧虑地看着戴里克森离开的方向，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不要打扰议员休息，冬翎。”
“是……”
冬翎深呼一口气，已然明白公爵的意思——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但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什么时候‘北境孤狼’也变得这么没有耐心了？”维罗兀自端着还没喝完的茶站在落地窗前，茶杯里的茶水轻微地晃动着，一如被石子打碎的水面。
“这个绰号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公爵大人说的是，我心急了。”冬翎惭愧道，“那……戴里克森会不会已经看穿我的想法了？”
“应该不会。”维罗摇摇头，“还好你没有过多地表现，否则还真不好说……”
冬翎没再说话，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问题所在。随着他年龄的衰老，以前的优秀的素质似乎也在离他而去。
维罗依旧看着窗外，黄昏的橘黄色微黄照射进来，仿佛为这处硝烟弥漫的“战场”拉上了最后的幕布。
联合搜索行动的时间最终定在了后天清晨。
“说说看吧，五天前失踪的齿轮号佣兵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气势汹汹地将一张文书拍在面前的昂贵的会议桌上，然后身体往后一躺，十分自然地靠在屁股底下这张檀木椅子的背上，他翘着二郎腿，眼神飘忽，倒是没有看面前的文书与坐在他对面的三人。
“戴里克森先生，请用茶。”
坐在他对面的一人站起身为这位神气十足的中年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回了原位。他的眉宇间毫无情绪波动，整个人就仿佛一台机器，就像没有听见那个男人刚才无礼至极的话语一般。
“不错。”
这个叫戴里克森的中年人随意地抿了一口茶，随意地说了一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这是真心说这茶好还是单纯的客套话。
接着，他嘴角一咧，带着些许玩味的意味道：“所以呢？冬将军，或者说……冬翎，既然你的大儿子莫赫刚才都表现了一下，你是不是也应该表达一下你的态度呢？”
“……”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对方这是故意为之。就算莫赫刚才不去按照礼仪给他泡那么一杯茶，对方也准会挑些其它的事物来刁难自己。
而且，用这样的语气直呼自己的名字，这很显然是失礼到家了，就算对方是公国议会的议员都不行！
对方甚至还“亲切”地强调了一下“大儿子”，显然是在讽刺莫里的事情。
冬翎本想站起身告诫对方，但他看到坐在身旁的北境公爵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也只好强行收起这些情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内心的波澜，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科切公国的议会是真正掌握政治实权的机构，在政治地位上还要高于公国的各位公爵。科切公国没有皇帝，最高决策权就掌握在议会的二十四名议员手中，只要投票表决的结果显示半数通过，那么一项政令就会从那个狭小的会议室中发出，在蒸汽机械的辅助下迅速传播到整个国家。
“维罗，你还要沉默到何时？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话虽如此，戴里克森倒是悠哉游哉地将双腿翘到了桌子上，显得游刃有余的样子。这神态看得冬翎狠狠地皱了皱眉头，但他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维罗——北境公爵还没有表态。
莫赫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脸上不见半点温怒，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这让冬翎十分欣赏，也越发觉得让他继任自己冬将军的职务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过，这个位置其实有更好的人选……但对方既然是灵能者，那就没什么感情可言了。
冬翎不理解北境公爵此时隐忍的原因，也许是跟新上任不久根基不牢有关？他如此猜测，但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在尹夏还是北境公爵的时候，维罗就已经看穿了尹夏的心思，但一只引而不发，默默地在他手底下做事，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笼络对尹夏抱有怀疑的那些人。现在尹夏跟那些支持他的人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公爵府内剩下的人对维罗是相当信服，整个公爵府的接受过程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或者还有一个原因……公爵大人跟自己一样对那艘失踪的船毫不知情……
戴里克森今天一早来便如此装腔作势，半字不提事情的经过，只说这他想要说的垃圾话，也不知是有意麻痹自己这边还是下意识认为自己这边完全清楚……但从对方的态度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维罗的手腕与野心冬翎都看在眼里，他与维罗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他早已找准了自己奋斗的意义——帮助维罗实现他的目标，见证一个新的科切公国的诞生！
“戴里克森，茶好喝吗？”
过一会儿，维罗终于开口了，不过却是说了一句题外话。
“当然，我知道这是用北境特有的寒雪草泡的茶。这茶啊，也挺难泡的，看来，莫赫泡茶的功夫也是不赖嘛~！”
戴里克森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出去口的话听起来是在夸人，但实际上确实是再次贬低一下北境公爵那三人。
北境的茶虽然好，但也是为他而准备，暗示对方地位低自己一等。莫赫泡茶的功夫不错，则是讽刺北境公爵几人只配跟自己端茶倒水。
冬翎自然听出了这话外之音，他气得牙痒痒，但碍于维罗，终究没有爆发出来。他冬将军的脾气也是北境有名的！
“是吗。”维罗轻轻地带过了这句挖苦，兀自说道，“但我们并没有收到佣兵船出动的报告。”
戴里克森毫不犹豫地说：“报告实际上四天前就送达了，你可以问问冬翎。”
简简单单的对话，实际上则是两人的第一轮交锋。
维罗并不知道齿轮号到底是什么，他毕竟最近才接收北境公爵的职务，他甚至都不知道那艘船失踪的事情。也因此，他先前必须保持镇定，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他的信息缺乏！也因此，他才没有说任何带有时间色彩的词语。
虽然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知道戴里克森，在说到“船”这个关键词，很难不想到对方背后的公国佣兵工会，那里掌握着许许多多的佣兵船。稍加反推，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一艘名为齿轮号的佣兵船五天前失踪了，失踪地呢？戴里克森都找上自己了，说明船是在北境失踪的。
同时，维罗也觉得有些难办。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但对方既然说报告四天前就送到，自己按理说就不可能不知道。
但问题恰恰就在于这个时间！偏偏在四天前！那个时候是他刚刚接过北境公爵职位的日子，屁股连公爵房间里的椅子都没有捂热！至于冬翎，那天刚好在外清理灵能者的残党，根本没有回府！
更棘手的是，佣兵船发送的行动消息一般都会作伪装，没有特殊的工具根本看不出来！那个时候，被府内的某个佣人当成上一任尹夏公爵的“遗物”顺手处理掉了都很有可能！显然，就事实来说，那则信息多半是没了……
果然，冬翎此时也一脸凝重。
“但这既然是贵方的机密行动，还是不要让我们知道比较好吧？”维罗也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茶，没有让莫赫帮忙。
“……”这下轮到戴里克森犯难了，他俨然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就警示了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言外之意就是不要这么嚣张。这顿时让他的气势减了一截，心里却涌起一丝好笑。
的确，那次行动到底是机密行动，哪怕现在船失踪了，但行动本身的细节是不能轻易公开的。但如果不公开行动的细节，对方就会打死不承认这艘船的失踪。即使对方是公爵，这信息也是不能私底下公开的，一旦被察觉，自己作为议员的声望就会大为受损，也会受到其它政敌的攻击。
这艘船的失踪是个谜团，但也不过是一艘佣兵船而已，就这样让戴里克森这个高高在上的议员亲自出面调查可有些说不过去。
这其中的理由，自然是“议员之意不在船，而在北境公爵。”具体来说，戴里克森只是借口这艘船的失踪暗中开展针对这个新上任的北境公爵维罗的调查。如果他获得的情报没错的话，维罗的身上的某件东西可是相当“有趣”的……
至于那艘船，失踪了也就失踪了，戴里克森就没想过有什么离奇的原因。失踪的地点可是荒芜的极北！随便撞到冰山沉没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公爵说笑了，您完全可以查阅这次行动的部分细节。”
戴里克森将一份文书推到了维罗的面前，依旧保持着随意的模样。
“……”维罗静静地看完了文书，“所以，你想让我们配合你们展开搜查？”
文书上交代了那次行动的少量细节，但也足以看出事情的蹊跷。维罗也有了几分兴趣，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位议员显然别有用心，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保持谨慎是必须的。因此选择用词的时候维罗用的是“配合”，意思是要保留自己这边的相应权力。
“那我就期待跟公爵阁下您一起共事了~”
戴里克森说完便将双腿又放回了桌子底下，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臂交叉着放在胸前，别有意味地看着维罗。
这是一句警告。
维罗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
对方的语气中还刻意在“阁下”这个词语处停留了小会儿，明摆着是故意的！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公国的议员，身份高于自己，要是跟自己一起共事，自己只能服从他的安排。刚才自己争取利益的小聪明很显然被对方看透了。
而且，万一自己之后说话一个没说对，还会被对方拿捏住，被扣上“以下犯上”的帽子，那就太愚蠢了！
真是不容易打交道啊……
维罗心里无奈，脸上继续保持着冷冰冰的神色：“莫赫，再给议员阁下填杯茶吧。”
计策尚未成型，正好观察到对方的茶杯空了，眼下对维罗来说这正是一个不错的用来争取思考的时间的借口。
“好啊。”对方也是相当地配合，似乎在期待着维罗会怎样回应之前的话。
“议员阁下说笑了，不过一艘佣兵船，还不值得您劳神费劲。”
“不不不，维罗，话可不能这么说。”戴里克森兴致盎然地冲维罗摆摆手，“就算是一艘佣兵船，那也是公国宝贵的财产是不是？”
啧……
这句话看似轻巧，但背后可是一个不好就容易被扣上“叛国”的屎盆子的代价！自己要是坚持“一艘佣兵船而已”的看法，那就是“对公国的财产受到的损失视而不见”，这要是传到议会上，再被这个人添油加醋一番……
维罗呵呵笑道：“不愧是议员阁下，我还需要向您多多学习。希望在处理这次事件的途中能跟你学到更多事理。”
这便是“以退为进”，维罗心里暗想。
自己进攻的道路被戴里克森堵得差不多了，但“退路”还有很多。这句话一出口，无疑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更低，以一个“学生”的姿态参与到之后的行动中，这样自己就有了一个理由来应对——“我还需要向议员阁下学习很多，这个问题请恕我能力低微无法立即做出解答。”
这句理由将会成为自己的“万金油”。跟议员相处肯定少不了对方各种形式的套话，但这句话可以将那些东西一一挡回去！
而且，自己的姿态都这么低了，这也会给戴里克森施加一层压力——“你套路不了我，但我可以观察你、分析你、甚至反过来拿捏你”。
“公爵大人谦虚了，这次行动不如就你我二人一同开展如何？在茫茫大海上，你我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但是现在还没有在海上……维罗在心里默默地给对方补了这么一句。
他无法拒绝这个“底价”。他本就因为信息的缺乏差点着了道，现在要是拒绝只会显得更加可疑，他的一些秘密绝不能被别人发现，尤其是议员！
“当然，希望能够成功查明那艘船失踪的原因。”
就算到了对话的最后，维罗也要给地方加一点点压力——不要做出多余的举动，不然后果如何可无法得到保证。
“希望合作愉快。”戴里克森只是淡淡地笑笑，就像没有注意到维罗的暗语，也好像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没有将维罗放在眼里。
半晌，维罗站起身，同戴里克森握了握手。他盯着对方的脸，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觉得世界的一切都低自己一等的神情。戴里克森倒没有看他，眼睛随意地盯着杯中晃悠的茶水，在他眼中，这场累人的对话似乎还不如一杯好茶来得实在。
这场唇枪舌战，以维罗的略逊一筹告终。
对话结束，戴里克森便在公爵府的客房内休息去了。莫赫则“自觉”地走到了公爵府外面的演习场去练习蒸汽铳，他心中的一丝悸动在今天被戴里克森点燃了——原来维罗也会吃鳖，原来父亲并不能掌控一切……
“弟弟……”
莫赫看向远方的大海，手中的蒸汽铳不知不觉也重新挂在了腰间。他眼神因为忧郁而变得空洞，但随即又变得狠厉。
但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时候，但一个机会已经摆在了他面前——戴里克森！
公爵府内，两道人影依旧呆在那间会议室。
“公爵大人，对于他……”
冬翎忧虑地看着戴里克森离开的方向，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不要打扰议员休息，冬翎。”
“是……”
冬翎深呼一口气，已然明白公爵的意思——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但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什么时候‘北境孤狼’也变得这么没有耐心了？”维罗兀自端着还没喝完的茶站在落地窗前，茶杯里的茶水轻微地晃动着，一如被石子打碎的水面。
“这个绰号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公爵大人说的是，我心急了。”冬翎惭愧道，“那……戴里克森会不会已经看穿我的想法了？”
“应该不会。”维罗摇摇头，“还好你没有过多地表现，否则还真不好说……”
冬翎没再说话，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问题所在。随着他年龄的衰老，以前的优秀的素质似乎也在离他而去。
维罗依旧看着窗外，黄昏的橘黄色微黄照射进来，仿佛为这处硝烟弥漫的“战场”拉上了最后的幕布。
联合搜索行动的时间最终定在了后天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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