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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旧景

    云照转眸看向门口,压低声音问君不易:“你说景是真的,人也是真的。门上了锁,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君不易嘴唇动了下,却示意云照噤声。

    阵局时刻随着主人心意变化,云照不敢妄动。

    茯苓连声唤了两遍,没听到东上仙回应便径直入了竹屋内。

    她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摆了一套纯净白玉茶具,圆润的壶嘴嘟嘟往外冒着热气。

    茯苓把茶具摆在桌上,斟茶摆盘,布置好后,对着空荡荡的屋里说道:“上仙,茶烹好了,我特意给你准备了点心,快来尝尝。”

    竹屋余音绕梁,相商事宜的东上仙仍旧不见踪影。

    这时,茯苓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柳叶眉一挑,绕着厅堂逡巡一圈。忽然转头,视线定在站着未动的云照身上。

    云照小声咕哝了一句:“真是有仇啊。”

    明明两个人站那么近,她怎么第一眼看向了自己,而不是心仪的东上仙?

    不等云照问出:现在该怎么办。君不易道:“走。”

    两人在茯苓转至另一个方向时出了结界,迅速走到旁边的侧门内,假装方才谈完事,抬脚落地时故意发出声响来。

    茯苓循声找了过来,见到东上仙负手往自己这边行来,登时眉开眼笑,迎上去柔声细语道:“上仙,茶点都准备好了。”

    她殷切热情招呼着东上仙,眼里哪还有仙子的影子。

    按道理说云照身为旁观者,不应该有情绪起伏的。可是她看到茯苓借取糕点,故意蹭君不易手背的时候,突然怒从心头起,一个箭步冲到茯苓身边,抓起她的手腕把人掀开了。

    茯苓身娇体软,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就连云照自己都懵圈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茯苓带着哭腔问道:“仙子,你为何推我?”

    仙子一脸茫然,满头问号,看着自己推人的手:“我……”

    我不知道啊。

    可这解释怎么听都像狡辩。

    茯苓捧着磨破皮渗血的手掌,咬着鲜艳的红唇,盈满眼眶的珍珠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云照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不过她感知到那不是怜惜美人垂泪,而是因为心腔内无法遏制的怒意。

    要完!

    冲这情形来看,分明是仙子仇恨茯苓才对。

    云照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心梦幻境中的仙子影响了,立即向君不易发出求救信号。

    而君不易传音来的只有四个字。

    [顺应自然。]

    什么意思?

    是不用装作仙子了吗?

    那我要不要去道个歉?

    她思忖着,正打算扶茯苓起来,谁知她还没动作,茯苓忽然惊恐大叫:“仙子不要!”

    不要什么?

    扶她么?

    云照实在搞不懂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对方不要扶,她也懒得伸手。

    “不要算了,你自己起来吧。”云照说着,脚步一转,在君不易身边落座,老不客气地端走他的茶,对着茯苓,小口浅啄。

    茯苓面色微变,盯着云照手中的茶盏看了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云照见状,不可控地哼了声,尾音轻扬,得意得很。

    得意什么?

    为何心情突然变好了?

    好怪异的胜负欲。

    云照不放心,手肘偷偷地抵着君不易,传音:[我好像失控了。]

    君不易正捻着一块糕点在看,闻言将糕点搁在云照面前的小碟子里,传音:[如她所愿,如她所念。]

    [别念酸诗了,快告诉我到底要如何?]

    [遂她心意。]

    早说嘛。

    云照松了口气,她看过那么多不同风格的话本,本色出演她最拿手了。

    敌不动,我不动。

    她回忆起话本里的情节,眼下这场面有点贴近大房娘子智斗意图争宠的小妾?

    啧——

    话本诚不欺我。

    果然能争宠的小妾都拥有大房娘子不能及的美貌,倾国倾城之姿。

    就茯苓这张脸,这身段,当得起那句:狐狸精。

    话说回来,仙子会发怒,难道也是跟话本里描述的一样,拈酸吃醋么?

    不至于吧?

    好歹也是仙子,要脸面的。犯得着跟一个仙使拈酸吃醋?

    云照想不通,茯苓更想不通。

    这个徒有其表的疯子,无论是秉性还是样貌都不如自己,为何能独得东上仙青眼,凡事纵着护着,甚至不惜为了她……

    茯苓眼眶红了又红,心里期盼那个人能伸手扶自己一把,或者为她说一句什么,哪怕只是回头看一眼也好。

    可是她坐到腿脚冰凉,东上仙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像是遗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还是云照这个假仙子心里顾念她,歪头看过去,说:“你坐半天了,地上怪凉的,起来吧。”

    茯苓这才起了身,小心托着还未处理伤口的手掌,站在了东上仙的背后。

    这个角度除非君不易彻底转过身去,否则不可能会看到茯苓。

    云照有些看不懂她是真的学乖巧了,还是有别的心思。见她老摊着伤口也不是个事儿,便问君不易:“你带伤药了吗?”

    君不易头也没抬,张口就问:“你受伤了?”

    “不是我。给她用的。”

    听她这么一说,君不易道:“去找瑞雪。”

    本不该她关心的,云照冷不防问:“她知晓瑞雪在哪吗?”

    “她知。”

    “哦,是我多虑了。她原本就比我还熟悉春不落。”

    话音一落,云照最先察觉到的是话里的酸劲儿,比吃了还没熟透的青桔还酸。

    她抬手捂了下腮帮子,心说这仙子到底什么心思?

    爱慕东上仙?

    可传言东上仙拥有一颗草木之心,不通情意。既是同撩,早该知晓他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为何还是动了心?

    莫非是因为东上仙魅力无边?

    她这般想着,目光无意识地与君不易对上了。就在这一刹那,有零碎画面在脑中闪现。

    漫无边际的冲天大火,风烟肆虐。朦胧的视野中,云照只看见望向自己的那双眼暗藏不舍。

    断断续续的模糊话语响在她的耳畔。

    “别怕。”

    “会好的。”

    “记住我……”

    过了片刻,又听他轻叹道:“还是忘了吧。”

    要记住谁?

    又要忘了什么?

    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