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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戏园

    “也就是说,你在越来越重的怒气中感悟了势,然后把我的半面墙炸掉了?”葛洪坐在石桌旁,用新买的紫砂壶倒着茶水,说道。

    “emmm,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您老让我砌墙我没话说,可是为啥要把那边半面墙也给毁了?”此刻的云天鼻青脸肿,正一边拿着地上的砖头和着水泥砌墙,一边指着右边碎了一地的墙面说道。

    “为啥?嗯...为了对称!”老人背对着云天喝着茶水,此刻的他,不想看到云天,因为看到了云天就生气。这才来了一天,就弄碎了自己的紫砂壶,炸了一个石凳,拆了自己的院子。

    鼻青脸肿的云天回忆着刚才被回来的葛洪一顿胖揍,然后一脚踹飞砸塌了半面墙的一幕,然后屈辱的低下了头,继续搬砖。

    老人细细的品着手上的茶,放下茶杯,说道:“不得不说,你的天赋不错,即便是马龙,刚开始学用势的时候,也花了好些日子。”

    “可你的心性不行,甚至做不到控制自己的心神。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便走到了昆仑山脚,也不一定能看到真正的昆仑。”

    云天在一旁默不作声,不过手上砌砖的动作却突然加重了不少。

    “怎么,不服气了?”

    “没有,我明白,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呵呵,你呀。”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那现在,你应该已经体会到了,愤怒的力量了吧。”

    “我辈修士,修身,更要修心。为何修心在修身之上,那是因为我们的身上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一旦心境不稳,被愤怒或者其它的负面情绪冲昏了头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造成巨大的伤害,修为越高,伤害越大,这种现象通常来讲,被称之为走火入魔。修炼的时候,就像是医生在拿着手术刀做手术,往往需要的是绝对的专注和冷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否则就会万劫不复,体内的力量冲乱了你的脑子,便会发生各种不可预料的变化,人会变得疯狂,失去理智。所谓的异能者,练气士,不过是一群行走在刀尖上,时刻与疯狂对抗的可怜人罢了。”

    “我第一天看到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异于常人的一点,你身上,有着走火入魔的痕迹。”

    老人一字一字的说着,一字一字的传进了云天的心里,他又想起了在苏家的那晚,浑身冒着黑火,邪笑着把苏家夷为平地的自己,以及当时苏瑾看向自己的那种陌生的眼神。也许正是后者,让自己的心中更痛。

    黑火不受控制的从云天手上浮现,无声无息的湮灭了云天手上的红砖。与魔鬼做了交易的自己,也许早已经也变成了魔鬼。

    老人看到了黑火,眉头一跳,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吧,先休息,明天再砌。”再不喊停,自己明天就要再出门买砖了,葛洪在心里腹诽。

    云天却没有动,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黑火慢慢从身上隐去.

    “没事,我还能继续。”

    他抬起头,用清亮的眸子看向天空:“葛老,我会控制好自己的心神的,尽管现在的我还做不到,不过我会努力成长的。”

    “直到有一天我能控制好自己,不伤害每一个我不想伤害的人!”云天说道,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月光和漫天的星辰。

    老人依然背对着云天,端着杯子,端起了一杯已经彻底凉下来了的茶水,突然咧嘴低声笑道:“有意思。”

    这一夜,院子里的人都没有睡好,原因是葛青不时响起来的嚎叫弄得整个院子鸡飞狗跳,第二天,包括心愿在内的所有人都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看着老神自在一点事也没有的葛洪。

    “爷爷,把哥哥放出来吧,这才过去一天,要是三天的话不说他能不能受得了,我们也受不了了啊!”葛红摇晃着葛洪的手臂,撒娇道。

    “你们啊...”看到好几个家伙都开始给葛青求情(因为实在太吵了),葛洪摇了摇头,笑道:“现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想当年我...咳咳....嗯,总之,一代不如一代了啊!!”葛洪捻着越来越少的胡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云天看着装起来的老爷子,总觉得他说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好在最后葛洪还是听取了大家的意见,打开了练功房的大门,放出了里面已经奄奄一息的葛青,这次的葛青是真的没偷懒,鼻青脸肿的样子如果不开口说话云天都已经认不出来是谁了。

    “爷爷,我知错了”这是葛青出来说的唯一一句话,然后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看的云天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撮牙花子。

    葛家的家教,看来不是一般的严啊。

    吩咐了两个武馆的学徒把昏迷不醒的葛青抬了回去,葛洪转头看向云天和心愿:“今天带你们出去转转,葛红你也跟着。”

    “去哪?是要出去玩吗?”葛红看上去一点也不心疼快要阵亡了的哥哥,好奇的问道。

    “去戏园。”

    “啊?哦....”听到原来是戏园,葛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立马没了精神。

    没等云天搞明白戏园是什么,就已经被葛红拉着走在路上了,还好,去戏园的路并不远,走了十几分钟,穿过了几条不知名的小巷,来到了一条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

    今天是工作日,步行街上的行人不多,坐在云天脖子上的心愿盯着路边一个卖糖人的摊子盯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收回视线,撇了撇嘴,开始闷闷不乐。

    这么长时间下来,云天早就熟悉了心愿的各种小心思,所以不为所动,走着走着,终于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栋装饰的古色古香的门店,门上鎏金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天下戏苑。

    葛洪直接推开了门,带着众人走了进去,里面的装潢和外面如出一辙,木质的桌椅和戏台,深红色的幕布,还有二楼更华丽些的雅座,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就是棚顶的铁质框架和一排排黑色的大灯有些破坏了意境。

    戏园里没什么人,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穿的像小二的员工打扫着场地,看到进来的葛洪,连忙笑着招呼着:“洪爷!今天来的早啊!”

    葛洪笑着回应,和小二聊了几句,就带着云天几人去了后台。

    “老爷子,这戏园难道是你开的?”云天问道。

    葛洪回头撇了一眼:“不然呢?我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能有点产业了?”

    “没有没有,就是...我以为我们是来看戏的。”

    “嘿嘿,那你就以为错了,我们是来演戏的。”葛洪笑着回应着,只是笑的有些阴险

    “哦,演戏....啊?”云天目瞪口呆。

    “啊什么啊?今天葛青来不了,你来替他?”

    “我??不行不行不行...我不会....”云天连着摇头道。

    “嗯?”葛洪眉头一挑:“我可是记得,那面墙你还没有补完....”

    “那...那我试试?”想起那半面墙,云天妥协了。

    “所以,我要表演啥?”云天接着问道。

    “胸口碎大石?”

    “?!!我要表演胸口碎大石?”

    “不,你演大石。”

    “???”

    云天着实被为老不尊的葛洪呛了几句,终于知道了自己要演的是武旦。

    “可是,我不会啊。”云天依旧愁眉苦脸。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葛洪笑道:“以你的本事,学起来不难。”

    事实上证明,说不难的葛洪是在骗他,在顶着废物、笨蛋、脑子不好等等不带重样的叫骂声中完成了训练的云天现在觉得这死老头就是想找个理由修理他一顿。

    “好了,该上场了!”匆匆忙忙画好了妆,顶着一张鬼脸的云天被葛洪一脚踹上了台。

    踉踉跄跄的云天上了戏台,与他搭戏的是已经在台上表演了半天的葛红,看到云天上来,还不断的朝他挤眉弄眼,不过很快,云天便意识到小姑娘的意思是让他别傻站着,赶紧动起来。

    脑子里回忆着老人家一下午教的动作,云天动了起来,迈着碎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倒也是有模有样。

    最近的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云天也经历了很多人生第一次经历的事情,比如唱戏。看着不知何时坐满了座位,聚精会神看着台上的观众,突然感觉到很紧张。从小到大,自己还从来没有同时被这么多人关注过。

    在黑夜里待久了的人暴露在阳光下,是会被晃瞎眼睛的。

    被同在台上的葛洪捅了好几棍子,云天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按部就班的做着之前排练的动作。葛洪也同样拿着长枪,画着脸谱,穿着蟒袍官衣,背后插着四面靠旗,面对观众时一脸严肃,对着云天时挤眉弄眼,还时不时起两句唱腔,倒也是有模有样。

    台上的青衣是葛红,画好了妆,带着褶子的葛红咿咿呀呀的唱着,还未脱去稚气的童声倒显得格外的好听,这让云天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葛红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心愿在后台看着,小小的手掌拍个不停,不过,她又开始发光了,忽闪忽闪的亮个不停。

    “葛老,你不是道士吗,开个武馆我还能理解,是怎么想到要开个戏园子的?”表演完毕的云天一边卸妆一边问道。

    “我喜欢,你管的着吗?”老人也同样在卸妆,翻着白眼回到。

    “不过这戏园一开始还真不是我开的,而是一个朋友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他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能在他那里断了传承。”似乎是想起了老友,老人的语气不是那么欢快了。

    “他传承下来的是京戏秦腔里的一支,据说,还是当年秦帝最爱看的。”老人笑着说着:“当然,你刚才演的只是简单的京戏,古秦腔可就不是这一下午能速成的了,需要练个二三十年,甚至还要把地下室那套编钟搬上来,这也就只有几个人会罢了。”

    “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学,多演演呢?”云天又问道。

    “找过,大多数人都坚持不下来,坚持下来了靠演这个也赚不到钱,现在听京剧的人都少,哪还有人愿意听那些老掉牙的东西。”老人无奈的耸了耸肩,突然坏笑道:“想听的话一万块钱,我给你安排一场。”

    云天连忙摇头,别说一万,一百他现在都拿不出来,还倒欠一屁股债,连忙转移了话题,问起了自己在台上的表现。

    “在台上有些怯场,不过整体表现还不错,最起码动作都做对了。”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所以,墙不用补了?”云天试探道。

    “想的美!你不补难道还要让我来?在这歇一会,等会给你和心愿一件礼物,就当搭戏的报酬。”

    一听有礼物,云天连忙点头。

    茶楼生意很好,台前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叫好声,云天看了看来往匆匆忙忙的工作人员,又盯着一旁悠哉喝茶的葛洪,直到葛洪被盯的发毛,不禁问道:“臭小子,看着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就说出来!”

    云天这才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您这形象,和我印象中的高手有些不一样。”

    “那你觉得高手应该什么样?独自住在没有人的荒山上,不食烟火,一心修炼?”

    “额,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应该有高手的气势,而不是像你这么...嗯...平易近人”看着葛洪越来越危险的目光,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我们有这么强的炼气士,为什么还会在几十年前被外敌入侵,差点亡国?”

    “你既然入了这个圈子,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年代,是末法时代,灵气凋敝,对吧?”

    云天点了点头。

    “所以,高手都是不会暴露自己的,搁在几十年前最严重的的时候,空气中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没有,我们这些所谓的高手,也只是比普通人身体强健,活的更久罢了,那个时候战火纷飞,随便拉出几十个拿着枪的杂牌军,乱枪都能打死一个高手,你说,会有几个人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出山?活下来了还好,就怕被某个不知名的山贼给放倒,埋在叫不出名字的野山头上,岂不是死的凄凉?”

    “所以那个时候,名门正派封山的封山,隐居的隐居,行走于世的都是那些无门无派,无依无靠之人,而这些人里,还有一半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还有,你怎么知道,当时没有人站出来?我所知道的,便有不少,北方的蓝拳骑士团,西边的昆仑剑仙,你们课本上应该都讲过一些农民运动的历史,他们的领导班子其实是几个方术术士,对了,还有一个无名道士,我也不知他何门何派,只知道他当年号召了一批异人修士,只救人,不参与战争,美名其曰救世军,最后还是在乱战中消失了。最后这个,我也是道听途说,对了,据说那道士叫方无名,所以都叫他无名道士,哈哈,这名字起的也是没谁了。”察觉到气氛有些严肃,葛洪最后还缓解了一下气氛。

    “可当时,您在哪呢?”云天没有笑,认真的看着葛洪。

    葛洪直视着云天的眼睛,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当时,在山里。和我当时的家人。小子,我费了这么多口舌,就是想告诉你,我也有我的苦衷。那个年代,仅靠我一人,无法改变战局,就像我刚才说的,出了山也是枉死。而且对一个道士或者道门来说,什么时候,都不能断了传承。又或者说,我说了这么多理由,你也可以都不听,认为我贪生怕死,我也认了。”

    “我们道士,修天,修身,修命,偷天地造化壮大己身,有一往直前的勇气,也有对生死之间的敬畏,我不理解别人的想法,不过就我来说,我是怕死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这些贪生怕死的‘鬼’,直到现在也依旧把自己隐藏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等着灵气复苏的那一天,幸运的是,那一天似乎不远了。”

    云天听完,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回道:“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有一场直指全人类的灾难来临,所有人都无法幸免,您仍然不会出手吗?”

    老人笑了:“那个时候,必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