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李富盛
早上醒来，赶路，直到傍晚，云天他们终于到了车站，兴高采烈的买好票上车，在李长夜把巨型书箱放在客车货运箱的时候，能明显看到客车往下一沉，天知道他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云天坐在飞速行驶的客车上，吹着凉爽的风，拉着探出头大喊大叫的心愿。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大数据的筛查和无所不在的摄像头之下，脸上没有烂泥，干干净净的他一出现在大城市附近就被发现了。
“什么？到雾都附近了？好，我现在过去！”刚处理完事件的郑平挂了电话，照旁边就是一脚：“整天就知道吃！结账！赶紧走！那边有消息了！”
“哎呦我...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踹我...”被差点踹翻在地的李旭嘟囔着拿着钱包结账去了：“又不是我的错，我的能力有限吗！他们的痕迹确实是出了城就不见了...”李旭最近被踹的多了，一脸委屈，不过作为追踪能力者，把人跟丢了也难怪领导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到雾都了？怎么过去的？这一路的监控都没有拍到过吗？”李旭知道了消息，惊讶道。
“从路上走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是从荒野翻过去的吧。”郑平分析着。
“那也不太可能啊？就这么几天，怎么可能徒步走了那么远？”李旭震惊不已，要知道两个城市中间可是有着一片绵延千里的雪山，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山顶常年笼罩在云雾和暴风之中，如果绕着走的话即便开车也要一两个月的功夫。
“或许他们真的是从那座雪山上翻过去的？谁知道呢？”郑平耸了耸肩，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然后又朝李旭屁股上踹了一脚：“赶紧的！出去打车，去机场，走黑色通道！”身为秘密部门，自然不可能去的是寻常机场，而是当地的军事化机场，有专门的飞机，不用排队的那种。
另一边的云天一行在终点站下了车，跟着车站门口吆喝的大妈住进了一间青年旅社--一间有着四个上下铺的屋子，房间中间有一个不大的茶几，上面堆满了吃剩的泡面和在烟灰缸上堆成了小山的烟头。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换个好一点的？”云天看着散发着一股霉味的床铺，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换？钱都交了！我都说了好多遍不能相信车站门口的大妈了！”心愿嘟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抱歉，她说又便宜，住的还舒服，还特别安静，适合备考”李长夜一脸歉意的挠了挠头：“不过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心愿我们把桌子收拾一下吧，让李大哥再学一会儿，明天就要考试了。”
留下了李长夜自己在屋子里复习，云天和心愿走出了旅社，准备四处转转。
此刻已是傍晚，笼罩了城市一天的浓雾终于缓缓散去，在西沉的斜阳照耀下，云天和心愿终于得以一窥整个城市的全貌。
与其他城市相比，雾都市确实是个截然不同的城市，整座城市依山而建，城中到处都是陡峭的坡路和上下交替的高楼建筑，大部分的高楼都有着一部直通楼顶的电梯，当你以为自己走到了楼顶的时候，向前一看，却在另一栋高楼的脚下。看的云天和心愿渍渍称奇，在品尝了颇具当地特色的鸡蛋灌饼之后，云天拉着一脸满足的心愿伴着夜色回到了旅社之中，还在学习的李长夜看到他们，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
心愿抬起手晃了晃手上的朔料袋：“喏！鸡蛋灌饼，加料版的，趁热吃哦！”
李长夜看着心愿，愣了两秒，随即微微一笑：“好！”
一夜过后，三人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来到了准考证上所在的考场。
此时离开始考试还有半个小时，学校门口却已经站满了学生和家长，附近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不时能在车流里看到指挥交通的工作人员。云天和李长夜费劲的穿过人群，许多学生都在和送自己来的父母挥手告别，然后走向考场，云天看到一个女孩在检查好要带的东西，和父母拥抱之后转身离去，下一秒母亲便转过身低下头，轻声哭泣起来，那女孩似乎听到了哭声，脚下微微一顿，却最终没有回头，一步步向前走去。女孩的奶奶在旁边低声安慰着母亲，不时的抬头看着自己孙女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女孩的身影。
无论接下来的路是如何，我们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这是云天在经过已经泣不成声的母亲身旁，听到她说的，恍惚只见，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考试的时候，来送自己的，恰好也是父母和奶奶。
“高考啊，真是...”伴随着云天的一声感慨，李长夜看着门口检查准考证的保安，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
不一会之后，三人在马路边上的道牙子上，蹲成了一排，在中间的李长夜看着不远处还围坐一团的人群，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让进呢？”
一旁的云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我其实预料到了拿着去年的准考证肯定不会让进，但我没预料到的，是你说能进去的方法居然是硬闯！”
“没有硬闯，我只是...在说服他。”李长夜梗了梗脖子，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我们进不去了？那去吃好吃的去吧！”现在还有心情吃好吃的的人当然必然是心愿了。
“虽然复习时间不长，但如果让我考的话，我真的有信心能考上。”李长夜还在怀着深深的怨念叹息：“我学东西很快的。”
“接下来怎么办？”眼看已经过了开考时间，再在这里等下去也没意义了，于是问道。
“没办法了，我们走吧”李长夜也很无奈：“也和石娘辞行过了，我陪你们去昆仑。”李长夜回想着石娘和云天在屋子里的对话，云天和石娘并不知道，李长夜的听力也异于常人，即便走出了很远，他也依旧能听到屋子里面的声音，所以说石娘背着他对云天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就像石娘说的，也许我也真的该出去走走了，李长夜这样想着。
“那石娘，没关系吗？”云天犹豫了下，问道。
“没关系，几个月而已，村里也还有几个老人可以互相照应。”
“所以，我们不吃完饭再走吗？”心愿摸着肚子，噘着嘴问道。
“哈哈，先吃饭，也辛苦你们陪着我了，今天我请客！”看着可爱的心愿，李长夜笑着说道。
“好耶！我要吃包子！”
几人有说有笑在雾都吃饱了饭，向城郊走去。
心愿稳稳的坐在背篓中的干粮和行李中间，扒着书箱的边沿向外望着。
背着书箱的人自然是它的主人李长夜，此刻的他也打开了心结，正在和云天心愿讲着他的好友李富盛的故事。
李富盛和其他人一样，是石娘收养的孩子，石娘发现他的时候是在自家的牛棚里，当时大雪封天，他蜷缩在茅草推上，嘴唇冻得发紫，石娘把他搬进屋取暖，悉心照料，然而高烧不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把脑子烧坏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
直到几年之后，石娘在后山的草地里发现了李长夜，两个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家伙自然而然的成了好朋友。
石娘收养了很多孤儿，大家都在村里不远的县城上学，石娘给他们办理了身份，交了学费，代价是更辛苦的工作和一天比一天差的身体，好在，她干的开心，精气神儿还不错。
书本上描绘的外面的世界绚烂多彩，孤儿们无论是谁都在铆足了劲学习，期盼着有一天能考出成绩，走出这个地方，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有李长夜和李富盛俩人是例外，他俩一个对外面不感兴趣，一个学破了头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差的那个自然是李富盛，所有的孤儿都知道，他喜欢小红，小红是石娘收养的另一个孤儿，还是李富盛和李长夜在自家门口发现的，小小的身体被装在篮子里，睡的正熟。
石娘因为收养孤儿，在周围小有名气，还上了一次新闻，这就使得，几年之内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家伙，把孩子丢在了她家门口，而石娘也不含糊，统统笑纳，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
这里面岁数大一点的李长夜和李富盛自然就承担了一部分照顾妹妹的工作，所以可以说，小红是李富盛和李长夜一手带大的，尽管李富盛本身也不大，小时候的小红总是跟着两个哥哥跑来跑去，石娘总能听见他们响彻竹林的笑声，直到他们一个个上了学，竹林才安静下来。
李富盛上学晚，还是比小红大了四个年级，然而初中毕业的时候，两个人却变成了同级--因为李富盛蹲了两级，小红跳了两级。
两人高中依旧在一所学校，之所以考到了一块，是因为县城里只有一所高中，小红以全省第一的成绩选择了这一所全省来看排名垫底的学校，是因为她答应了校长免除所有学费和把自己从小不争气的哥哥破格录取的资格。
李富盛入学之后学的更努力了，但成绩依旧垫底。每天晚上和小红一起回到家，然后和没上过学的李长夜一起温习功课。没错，李长夜连小学都没上过，留在家和石娘一起干活，却没有落下任何进度，可能这就是天才吧。
李富盛每天和小红一起上学放学，走几十里的山路，他就像所有故事里的大哥哥一样，为妹妹遮风挡雨，教训欺负妹妹的家伙。
然后，三年之后，高考了。
小红理所当然的考上了名校，李富盛理所当然的落了榜，临别的时候，小红和大家挥手告别，然后两个人都转身默默哭了很久很久。
李富盛选择了复读，他比以前更加努力，目标小红所在的大学，他想着四年之内怎么都要考上，一步步追赶小红的背影。
然而事情总和想象中有很大的区别，两年后的一个夏天，突然登门的警察带来了一个让李富盛崩溃的噩耗：
小红死了。
据警察事后调查，小红本来学习很好，后来因为某些事情，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忍受不了自杀了。
警察很快查明了所有的事实，但因为小红是孤儿，石娘也只是名义上的监护人，并未在法律上登记，所以连报案人都没有，这件事很快便被学校和同学有意无意的淡忘，照常生活，而此时留在李富盛面前的便只有一本日记，和一盒骨灰。
那天石娘也哭了很久，而李富盛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骨灰和日记，就那样跪了一宿。
几天之后，他重新回到了学校，发愤图强，一年后，他又一次落榜了。
两年后，他的成绩提高了，却依旧没有考上。
三年后，他的成绩非但没有提高，还下降了，而报的依然还是那所学校。
四年后，他过了国家线，可距离那所重点大学的分数线还有很远很远。
五年后，他缺考了。
回到家的他，拥抱了石娘，李长夜和剩下的兄弟姐妹，走出了小山村，再无音讯。
没了小伙伴的李长夜依旧帮石娘干着农活，有时却略显孤单，带着一个又一个渐渐长大的弟弟妹妹，看着他们都上了学，考出了小山村，在送走了最后一个考到市里的孩子之后，茅草屋里只剩下了他和石娘，而石娘也拄上了拐杖，白了头发，眼睛也慢慢看不见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李富盛回来了，西装革履，看到了李长夜，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李长夜先是欣喜，而后便是疑惑，不仅仅是因为李富盛依然紧紧抱着他，没松手，还因为他身上飘散出来的即便喷了不知多少男士香水也掩盖不掉的血腥味。
李富盛什么也没和李长夜说，先回家拜会了老太太，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半天，然后来着李长夜来到了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地方，后山的一小片空地。
“我杀人了，杀了很多，当年欺负过小红的家伙，我一个都没有放过，连同他们的家人。”
“你知道，小红的日记里最后写着什么吗？”
“她写着：要是富盛哥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然后我就在想，我为什么没在她身边呢？”李富盛跪在了地上，鼻涕流进了嘴里。
“我傻啊！我学不会！我考不上大学！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我爱她！”泪水和口水一起留在了地上，沁润了干裂的泥土。
“你说，如果我当年和她一起考上了，会不会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会把最美好的东西践踏成泥，毁的彻彻底底呢？”
“我本来想着先走一走她走过的路，考上那所大学，后来发现，我是真的考不上，无论付出再多的努力。”
“后来，我便等不及了，算算时间，那些家伙现在，估计也该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了吧。”
“我要让他们和我体会一样的感觉”
“上了天堂，再坠入地狱。”
李长夜静静的听着，直到李富盛说完，两个人静静的并肩坐在那截生了青苔的老树根上，看着远方的太阳下山。
“长夜啊，我对不住石娘，以后替我们照顾好石娘吧，下辈子换我来”
“放心吧”
“长夜，帮我个忙吧。”
“你说”
李富盛从满是鲜血印记的内衬里掏出一个塑料薄膜封存的准考证：
“替我再考一次吧”
李长夜伸手，接过了那张准考证，看着李富盛说道：
“好！”
李富盛看着自己的老友，笑了，甩了甩脸上的鼻涕，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后山。
晚上才到的警察，在小红的墓旁发现了李富盛的尸体，他在小红的墓旁挖了个坑，躺了进去，割腕自杀了。
胸前的手提箱里是这几年来他搜集到的证据，并且他在死前用手机把证据发到了各大检察院的邮箱里。
由于是恶性杀人，事情在市区发酵，影响严重，高层领导大发雷霆，彻查此案，当晚涉案人员便被冻结了所有资产，许多人被抓，进了监狱。
虽然李富盛仍犯下了死罪，但身为孤儿的他，没有监护人，名下又没有任何资产，自然是人死案消，李长夜亲手用竹子打造了一座新的棺材，把李富盛和小红合葬在了一起。
“长夜，怎么这几天外面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吗？”漆黑的屋子里，石娘拄着手上的拐杖问道。
“哦，前几天有个剧组叫什么来着？舌尖上的东岳，上咱们这来录节目了，要拍咱们这的竹筒饭！”李长夜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慌。
“这样啊，咱们这竹筒饭确实好吃，尤其是李富盛这小子，他最喜欢吃了，对了，李富盛呢？他前几天不是回来了吗？”
“啊，他在山脚老刘家房子里呢，他和我说以后就住那了，我去叫他，顺便打点水回来。”
李长夜出门，关门，脚步声渐渐远离，过了一会儿又渐渐响起。
“石娘，我是富盛啊，我来了！”李长夜捏着嗓子说道，那声音和李富盛奇像无比。
“哎，富盛来了啊！石娘给你做竹筒饭啊”
然而，当时在黑暗中，李长夜并没有发现，石娘眼角流淌出来的泪水，也许她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她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大数据的筛查和无所不在的摄像头之下，脸上没有烂泥，干干净净的他一出现在大城市附近就被发现了。
“什么？到雾都附近了？好，我现在过去！”刚处理完事件的郑平挂了电话，照旁边就是一脚：“整天就知道吃！结账！赶紧走！那边有消息了！”
“哎呦我...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踹我...”被差点踹翻在地的李旭嘟囔着拿着钱包结账去了：“又不是我的错，我的能力有限吗！他们的痕迹确实是出了城就不见了...”李旭最近被踹的多了，一脸委屈，不过作为追踪能力者，把人跟丢了也难怪领导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到雾都了？怎么过去的？这一路的监控都没有拍到过吗？”李旭知道了消息，惊讶道。
“从路上走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是从荒野翻过去的吧。”郑平分析着。
“那也不太可能啊？就这么几天，怎么可能徒步走了那么远？”李旭震惊不已，要知道两个城市中间可是有着一片绵延千里的雪山，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山顶常年笼罩在云雾和暴风之中，如果绕着走的话即便开车也要一两个月的功夫。
“或许他们真的是从那座雪山上翻过去的？谁知道呢？”郑平耸了耸肩，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然后又朝李旭屁股上踹了一脚：“赶紧的！出去打车，去机场，走黑色通道！”身为秘密部门，自然不可能去的是寻常机场，而是当地的军事化机场，有专门的飞机，不用排队的那种。
另一边的云天一行在终点站下了车，跟着车站门口吆喝的大妈住进了一间青年旅社--一间有着四个上下铺的屋子，房间中间有一个不大的茶几，上面堆满了吃剩的泡面和在烟灰缸上堆成了小山的烟头。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换个好一点的？”云天看着散发着一股霉味的床铺，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换？钱都交了！我都说了好多遍不能相信车站门口的大妈了！”心愿嘟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抱歉，她说又便宜，住的还舒服，还特别安静，适合备考”李长夜一脸歉意的挠了挠头：“不过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心愿我们把桌子收拾一下吧，让李大哥再学一会儿，明天就要考试了。”
留下了李长夜自己在屋子里复习，云天和心愿走出了旅社，准备四处转转。
此刻已是傍晚，笼罩了城市一天的浓雾终于缓缓散去，在西沉的斜阳照耀下，云天和心愿终于得以一窥整个城市的全貌。
与其他城市相比，雾都市确实是个截然不同的城市，整座城市依山而建，城中到处都是陡峭的坡路和上下交替的高楼建筑，大部分的高楼都有着一部直通楼顶的电梯，当你以为自己走到了楼顶的时候，向前一看，却在另一栋高楼的脚下。看的云天和心愿渍渍称奇，在品尝了颇具当地特色的鸡蛋灌饼之后，云天拉着一脸满足的心愿伴着夜色回到了旅社之中，还在学习的李长夜看到他们，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
心愿抬起手晃了晃手上的朔料袋：“喏！鸡蛋灌饼，加料版的，趁热吃哦！”
李长夜看着心愿，愣了两秒，随即微微一笑：“好！”
一夜过后，三人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来到了准考证上所在的考场。
此时离开始考试还有半个小时，学校门口却已经站满了学生和家长，附近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不时能在车流里看到指挥交通的工作人员。云天和李长夜费劲的穿过人群，许多学生都在和送自己来的父母挥手告别，然后走向考场，云天看到一个女孩在检查好要带的东西，和父母拥抱之后转身离去，下一秒母亲便转过身低下头，轻声哭泣起来，那女孩似乎听到了哭声，脚下微微一顿，却最终没有回头，一步步向前走去。女孩的奶奶在旁边低声安慰着母亲，不时的抬头看着自己孙女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女孩的身影。
无论接下来的路是如何，我们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这是云天在经过已经泣不成声的母亲身旁，听到她说的，恍惚只见，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考试的时候，来送自己的，恰好也是父母和奶奶。
“高考啊，真是...”伴随着云天的一声感慨，李长夜看着门口检查准考证的保安，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
不一会之后，三人在马路边上的道牙子上，蹲成了一排，在中间的李长夜看着不远处还围坐一团的人群，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让进呢？”
一旁的云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我其实预料到了拿着去年的准考证肯定不会让进，但我没预料到的，是你说能进去的方法居然是硬闯！”
“没有硬闯，我只是...在说服他。”李长夜梗了梗脖子，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我们进不去了？那去吃好吃的去吧！”现在还有心情吃好吃的的人当然必然是心愿了。
“虽然复习时间不长，但如果让我考的话，我真的有信心能考上。”李长夜还在怀着深深的怨念叹息：“我学东西很快的。”
“接下来怎么办？”眼看已经过了开考时间，再在这里等下去也没意义了，于是问道。
“没办法了，我们走吧”李长夜也很无奈：“也和石娘辞行过了，我陪你们去昆仑。”李长夜回想着石娘和云天在屋子里的对话，云天和石娘并不知道，李长夜的听力也异于常人，即便走出了很远，他也依旧能听到屋子里面的声音，所以说石娘背着他对云天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就像石娘说的，也许我也真的该出去走走了，李长夜这样想着。
“那石娘，没关系吗？”云天犹豫了下，问道。
“没关系，几个月而已，村里也还有几个老人可以互相照应。”
“所以，我们不吃完饭再走吗？”心愿摸着肚子，噘着嘴问道。
“哈哈，先吃饭，也辛苦你们陪着我了，今天我请客！”看着可爱的心愿，李长夜笑着说道。
“好耶！我要吃包子！”
几人有说有笑在雾都吃饱了饭，向城郊走去。
心愿稳稳的坐在背篓中的干粮和行李中间，扒着书箱的边沿向外望着。
背着书箱的人自然是它的主人李长夜，此刻的他也打开了心结，正在和云天心愿讲着他的好友李富盛的故事。
李富盛和其他人一样，是石娘收养的孩子，石娘发现他的时候是在自家的牛棚里，当时大雪封天，他蜷缩在茅草推上，嘴唇冻得发紫，石娘把他搬进屋取暖，悉心照料，然而高烧不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把脑子烧坏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
直到几年之后，石娘在后山的草地里发现了李长夜，两个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家伙自然而然的成了好朋友。
石娘收养了很多孤儿，大家都在村里不远的县城上学，石娘给他们办理了身份，交了学费，代价是更辛苦的工作和一天比一天差的身体，好在，她干的开心，精气神儿还不错。
书本上描绘的外面的世界绚烂多彩，孤儿们无论是谁都在铆足了劲学习，期盼着有一天能考出成绩，走出这个地方，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有李长夜和李富盛俩人是例外，他俩一个对外面不感兴趣，一个学破了头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差的那个自然是李富盛，所有的孤儿都知道，他喜欢小红，小红是石娘收养的另一个孤儿，还是李富盛和李长夜在自家门口发现的，小小的身体被装在篮子里，睡的正熟。
石娘因为收养孤儿，在周围小有名气，还上了一次新闻，这就使得，几年之内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家伙，把孩子丢在了她家门口，而石娘也不含糊，统统笑纳，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
这里面岁数大一点的李长夜和李富盛自然就承担了一部分照顾妹妹的工作，所以可以说，小红是李富盛和李长夜一手带大的，尽管李富盛本身也不大，小时候的小红总是跟着两个哥哥跑来跑去，石娘总能听见他们响彻竹林的笑声，直到他们一个个上了学，竹林才安静下来。
李富盛上学晚，还是比小红大了四个年级，然而初中毕业的时候，两个人却变成了同级--因为李富盛蹲了两级，小红跳了两级。
两人高中依旧在一所学校，之所以考到了一块，是因为县城里只有一所高中，小红以全省第一的成绩选择了这一所全省来看排名垫底的学校，是因为她答应了校长免除所有学费和把自己从小不争气的哥哥破格录取的资格。
李富盛入学之后学的更努力了，但成绩依旧垫底。每天晚上和小红一起回到家，然后和没上过学的李长夜一起温习功课。没错，李长夜连小学都没上过，留在家和石娘一起干活，却没有落下任何进度，可能这就是天才吧。
李富盛每天和小红一起上学放学，走几十里的山路，他就像所有故事里的大哥哥一样，为妹妹遮风挡雨，教训欺负妹妹的家伙。
然后，三年之后，高考了。
小红理所当然的考上了名校，李富盛理所当然的落了榜，临别的时候，小红和大家挥手告别，然后两个人都转身默默哭了很久很久。
李富盛选择了复读，他比以前更加努力，目标小红所在的大学，他想着四年之内怎么都要考上，一步步追赶小红的背影。
然而事情总和想象中有很大的区别，两年后的一个夏天，突然登门的警察带来了一个让李富盛崩溃的噩耗：
小红死了。
据警察事后调查，小红本来学习很好，后来因为某些事情，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忍受不了自杀了。
警察很快查明了所有的事实，但因为小红是孤儿，石娘也只是名义上的监护人，并未在法律上登记，所以连报案人都没有，这件事很快便被学校和同学有意无意的淡忘，照常生活，而此时留在李富盛面前的便只有一本日记，和一盒骨灰。
那天石娘也哭了很久，而李富盛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骨灰和日记，就那样跪了一宿。
几天之后，他重新回到了学校，发愤图强，一年后，他又一次落榜了。
两年后，他的成绩提高了，却依旧没有考上。
三年后，他的成绩非但没有提高，还下降了，而报的依然还是那所学校。
四年后，他过了国家线，可距离那所重点大学的分数线还有很远很远。
五年后，他缺考了。
回到家的他，拥抱了石娘，李长夜和剩下的兄弟姐妹，走出了小山村，再无音讯。
没了小伙伴的李长夜依旧帮石娘干着农活，有时却略显孤单，带着一个又一个渐渐长大的弟弟妹妹，看着他们都上了学，考出了小山村，在送走了最后一个考到市里的孩子之后，茅草屋里只剩下了他和石娘，而石娘也拄上了拐杖，白了头发，眼睛也慢慢看不见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李富盛回来了，西装革履，看到了李长夜，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李长夜先是欣喜，而后便是疑惑，不仅仅是因为李富盛依然紧紧抱着他，没松手，还因为他身上飘散出来的即便喷了不知多少男士香水也掩盖不掉的血腥味。
李富盛什么也没和李长夜说，先回家拜会了老太太，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半天，然后来着李长夜来到了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地方，后山的一小片空地。
“我杀人了，杀了很多，当年欺负过小红的家伙，我一个都没有放过，连同他们的家人。”
“你知道，小红的日记里最后写着什么吗？”
“她写着：要是富盛哥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然后我就在想，我为什么没在她身边呢？”李富盛跪在了地上，鼻涕流进了嘴里。
“我傻啊！我学不会！我考不上大学！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我爱她！”泪水和口水一起留在了地上，沁润了干裂的泥土。
“你说，如果我当年和她一起考上了，会不会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会把最美好的东西践踏成泥，毁的彻彻底底呢？”
“我本来想着先走一走她走过的路，考上那所大学，后来发现，我是真的考不上，无论付出再多的努力。”
“后来，我便等不及了，算算时间，那些家伙现在，估计也该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了吧。”
“我要让他们和我体会一样的感觉”
“上了天堂，再坠入地狱。”
李长夜静静的听着，直到李富盛说完，两个人静静的并肩坐在那截生了青苔的老树根上，看着远方的太阳下山。
“长夜啊，我对不住石娘，以后替我们照顾好石娘吧，下辈子换我来”
“放心吧”
“长夜，帮我个忙吧。”
“你说”
李富盛从满是鲜血印记的内衬里掏出一个塑料薄膜封存的准考证：
“替我再考一次吧”
李长夜伸手，接过了那张准考证，看着李富盛说道：
“好！”
李富盛看着自己的老友，笑了，甩了甩脸上的鼻涕，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后山。
晚上才到的警察，在小红的墓旁发现了李富盛的尸体，他在小红的墓旁挖了个坑，躺了进去，割腕自杀了。
胸前的手提箱里是这几年来他搜集到的证据，并且他在死前用手机把证据发到了各大检察院的邮箱里。
由于是恶性杀人，事情在市区发酵，影响严重，高层领导大发雷霆，彻查此案，当晚涉案人员便被冻结了所有资产，许多人被抓，进了监狱。
虽然李富盛仍犯下了死罪，但身为孤儿的他，没有监护人，名下又没有任何资产，自然是人死案消，李长夜亲手用竹子打造了一座新的棺材，把李富盛和小红合葬在了一起。
“长夜，怎么这几天外面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吗？”漆黑的屋子里，石娘拄着手上的拐杖问道。
“哦，前几天有个剧组叫什么来着？舌尖上的东岳，上咱们这来录节目了，要拍咱们这的竹筒饭！”李长夜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慌。
“这样啊，咱们这竹筒饭确实好吃，尤其是李富盛这小子，他最喜欢吃了，对了，李富盛呢？他前几天不是回来了吗？”
“啊，他在山脚老刘家房子里呢，他和我说以后就住那了，我去叫他，顺便打点水回来。”
李长夜出门，关门，脚步声渐渐远离，过了一会儿又渐渐响起。
“石娘，我是富盛啊，我来了！”李长夜捏着嗓子说道，那声音和李富盛奇像无比。
“哎，富盛来了啊！石娘给你做竹筒饭啊”
然而，当时在黑暗中，李长夜并没有发现，石娘眼角流淌出来的泪水，也许她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她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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