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事情的终点往往是起点
“三段计划，第一，完成侦测；第二，抢夺敌人的雪地车，保证有可以使用的电子地图；第三，破坏敌人的指挥系统。”朴经理叼着烟，淡淡说道：“能够用的人：我、油漆匠、食人魔、工程师、扑克脸和楚秋。初步的安排，我负责指挥，我会给每个人发短途通讯器，目前看可用范围不超过一公里；油漆匠负责侦查，第一段计划的核心是油漆匠；食人魔任务待定；工程师在周边布置炸弹和陷阱，布置方位和阵型我会跟你说；扑克脸负责正面突破，假设有需要第三段计划的时候，扑克脸是主力；楚秋，我不了解你的能力，你可以跳出我的计划单独行动。我们的行动力有限，轻易移动只会增加暴露的概率以及降低我们的强度，一切以隐藏我们目前的据点为核心，我们的据点就是底线。”
“我会参与每一段计划。”楚秋说道，他有其他人所无法企及的优势：梭鱼，虽然梭鱼无法直接定位帝国军队，但同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有他的参与，一定能提高成功的概率。
朴经理看了一眼楚秋，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有个事情需要说清楚：确定第一负责人，谁是老大、领导、决策链终端。”
“也就是在遇到核心问题的时候真正拍板的人......不要误会，我知道我一般都是担纲这个位置，但经过最近的事情，我发现我的决策在某些时候严重缺乏合理性。”
“楚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结果就是......你总是能做出正确决定。”
“我们要完成这件事情，必须要准备得尽善尽美。以刚才所了解到的信息来说，加强连，大约是两百人，又是不熟悉的军队......陌生的技术、陌生的武器甚至陌生的战术，在我看来最后一点尤其致命。”
“我能布置出传统意义上完美的计划，但我的能力和视野无法东西超出常识......像是刚才遇到的那个混蛋，以及可以预料的，接下来有可能遇到的军队。”
“所以我不适合作某些时候最后拍板的那个人。”
“楚秋，我认为你适合坐到这个位置。”
“我会担任军事或是顾问的角色，所以我会听从你的指挥，在某些时候，哪怕你做出完全不符合我的判断的选择......我也会遵从理性。”
朴经理的语气隐隐有些沮丧，但似乎是放下了某些负担，更显洒脱与自由。
但说到底，朴经理的这段话其实并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起码在目前这个阶段，所有人还是需要听从他的指挥。
当朴经理开始布置细节时，楚秋就切身体会了朴经理真正的才能......总有某些天才可以兼顾宏观和细节，是天生的战略家，朴经理大概便是这种人。
夜晚过去，白天来临。
楚秋提着X30狙击步枪，与油漆匠一前一后上路了。
“楚秋，你占据136.057.013。油漆匠，你扫荡。不要离开我超过一公里。如果要离开这个范围尽量事先告诉我。”随着距离的增加，耳机中朴经理的声音愈发模糊，一公里......差不多的确是正常沟通的极限：“先确定周围一公里内没有异常......尤其盯着那片洼地，那种莫名其妙出现的手段无法预知。”
楚秋按照计划走到136.057.013，这是一处高地，他很快完成了工作......实际上在侦测的第一步中，油漆匠的工作是主要的，而他只是为了替油漆匠打掩护。
楚秋切换了频道，说道：“有痕迹吗？”
“没有。”梭鱼马上回答道，他还真是痴迷这种少女音......但最近楚秋已经见到了足够多的变态和神经病：“我又不是神，就算我能借助宪法基站......但是你不能要求帝国士兵也戴上了狗链吧？我找不到他们。”
“狗链？”楚秋对这个说法感到新奇。
“狗链。据我所知帝国人是这样形容基准芯片的。”梭鱼说道：“很贴切与有趣。”
“是很有趣。”楚秋下意识摸了摸后脖，这个隐患他还没想到办法解决：“所以你到底是谁？”
“等你完成了这个游戏......嘻嘻，等不及了？”梭鱼嬉笑道，有时候楚秋对这家伙的语气感到不寒而栗......若他真是个女孩子倒还好，但楚秋十分怀疑这一点，毕竟网上充斥着少女心的油腻雄性胖子。
“我先前遇到的那个男人是什么人？”这是楚秋熟练运用这股力量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实话说大概也是第一个挑战，所以他对那个男人耿耿于怀。
“喂喂喂，我又不是帝国人，我怎么知道。”梭鱼说道：“但应该是十一骑士家族的嫡系......十一骑士，嗯，就是你理解的那样。放在联邦的话大概就等于七大家吧？但帝国的十一骑士家族很稳固，从数万年前就传承下来。”
楚秋默然，他想到了李迴与林园......便可以理解了。他又问了几个关于那个男人的一些问题，像是那种似乎能让枪支和机械失效的能力，但梭鱼同样不知道。
这也难怪，要是梭鱼什么都知道的话，也不用麻烦他特地来调查C0121行星了。
但是帝国士兵出现在西极的边缘星球......虽然他不是联邦军人，但是他也有足够的使命感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尽快传出去。
“驻扎军团什么情况？”楚秋问道。
“C0121行星失联了。星舰联队已经派遣部队过来，但接洽还需要一点时间......总统山的那位已经收到消息，所以你们不会无声无息地死掉......起码会有个因公殉职。”梭鱼调侃道：“但坏消息是，连我都没法渗透进C0121行星，你是我能捕捉到的唯一锚点。嗯，还有C0121行星上其他9321个联邦公民可以作为我的锚点，但他们的消息源也仅限于他们能用肉眼看到的......所以只能靠你咯。”
“谢谢关心。”楚秋说完最后一句便切回频道，朴经理正在不断指示油漆匠对一公里范围内进行搜查，油漆匠同时在不断反馈......油漆匠的速度非常快，没过多久就完成了指定区域的搜查。
“下一个阶段。”朴经理的言语依旧平静以及有效率......以楚秋认识朴经理的短短几天，认为朴经理毫无疑问是天生的大人物，即便参军大约也成为将领，但如今竟成了阶下囚，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楚秋，沿着北偏东15度，油漆匠，北偏西15度。扇形搜索，时间半小时，不要离开超过五公里......一小时后见。”朴经理顿了顿：”还有问题吗？“
楚秋守在高地，没一会儿便见到了油漆匠，两人隔着数十米打了个招呼，便各自朝计划的方向行动。侦查意味着他们需要不停地扩大范围，也就必然意味他们会远离据点。而朴经理计划的扇形搜索有一个好处......楚秋和油漆匠在大多数时候不会距离太远，且能够互相联系。
方文方武是从正北边来的，所以北边也成了他们侦查的重点。
“帝国人的习惯与联邦人差异很大。”油漆匠在频道中说道：“在帝国存在很多宗教，这些宗教是以合法的形式存在......所以他们经常会有某些仪式性的行为，起床有仪式、吃饭有仪式、出门有仪式、洗澡有仪式......这些仪式是无法避免的，与联邦很不一样。基本每个帝国人都会信奉一个或几个宗教，这种习惯就算的参军也改不了......甚至军人的仪式感更强，因为他们需要更强的信念。”
“所以他们很可能会在野外留下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油漆匠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两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两人就已突破了朴经理设置下的五公里范围。
“我的方位是......你过来看一下。”油漆匠报上了具体的方位，楚秋看了一眼，距离他不过一公里，便改变了方向，全速朝油漆匠跑去。
漫天风雪中，一道被厚厚包裹的身影站在一颗巨石下，油漆匠看了一眼楚秋，指着巨石说道：“这个可能就是线索。”
楚秋仔细看了一眼油漆匠所指的地方，有三道平行的不太明显的痕迹，但若要说这肯定是人类留下的......也有些牵强。
“可能是，可能不是。”油漆匠说道：“这个时候我会更愿意去思考对方的想法。入侵异域，斩草肯定是要除根的，不管他们要做什么......这也是他们要屏蔽这颗星球的目的，争取更多时间。从这一点考虑，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你救下来的几个军人。袭击他们的那支帝国军队人数不多，要追逐四散的军人，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能做到，效率必定不高。从那两个军人的描述来看，他们大约跑了一千多公里。嗯，他们应该是找了几个能源补给站，能跑这么远也算是奇迹。那支帝国军队是绝对不可能跑这么快，若是追到这里......也顶多是一支斥候小队，撑死了四五人，不足为惧。但前提是，他们不具备联合作战的能力。”
油漆匠摩挲着下巴，喃喃说道：“但第一支如此明目张胆登陆联邦的帝国军队，只是一些不通战术的散兵游勇？我不这么认为。另外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个神灵武士......也很值得在意，他是怎样出现又是怎样消失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可能就是这一次帝国选择入侵行动最大的依仗。”
“为什么这么说？”楚秋问道。
“因为通道......在很早之前，联邦与帝国之间的所有通道都已被发现，嗯，是都已经被发现。不管对联邦还是帝国来说，守住这些通道并随时准备轰炸从里面出来的，哪怕是一只蚊子。这也是联邦与帝国能够如此长时间和谐相处的前提......因为根本没法从战略上取得优势，只要选择入侵，一定会在战略上处于绝对下风。例外是几十年前李元帅率军突袭帝国的那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时的联邦高层是用了什么办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避开了通道外帝国的重兵布防。这一次，在联邦的土地中发现了这么大规模的帝国军队，他们是从通道过来的吗？肯定不是，联邦很稳定，即便不稳定也会优先维护通道的安全。再联想到那个神灵武士出现和消失的方式......你不觉得很有关联吗？”油漆匠缓缓说道：“如果一定要我说......帝国军队一定正在追踪你救下的两个军人，但不是用传统的方式......而是用这种未知的技术。”
楚秋抿了抿嘴，他知道油漆匠与自己说这么多的原因肯定不是油漆匠是个好为人师的好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但可惜的是自己了解得也不多。
楚秋知道自己所了解的信息哪怕不多也很有价值，但此时此刻分享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分享了一部分他了解到的有关于“门”的信息。
“不同的世界......”油漆匠显然见过大世面，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动容，但他对于楚秋所描述的东西的确感到困惑，此时若是有一位物理学家......那真是胜过千军万马，油漆匠问道：“要怎么样找到你说的那个‘门’？”
油漆匠马上发现了问题的重点，楚秋拿出原始罗盘，说道：“‘门’的能量场很强会影响到地磁场......如果磁铁有偏移就能找到异乎寻常的能量场，也就是‘门’。但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很正常。”
油漆匠接过原始罗盘，问道：“那片洼地呢？死了很多赏金猎人的地方。”
“可能是距离太远，磁铁没有偏移。”楚秋说道。
“去看看。”油漆匠说道：“就算我们再走出去二十公里也不会找到蛛丝马迹......这是老人家的直觉，很准的。”
楚秋没有太作犹豫便应了下来，事实上他也是这样想的......相对于一颗星球来说，十公里二十公里上百公里都是极短的一段距离，若是对方已经进入这个范围......先不说仅凭他们两人能否侦查到，即便能，也不具备太多借鉴价值。相反，从异常宪法基站开始，楚秋就一直觉得这些“门”与帝国士兵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而且他们只有两个人......两个人的力量更得用在刀刃才行。
随着逐渐接近那片洼地，大约还剩下五百米的时候，磁铁终于开始转动。
油漆匠的脚步顿了顿，眼睛紧紧盯着罗盘，语气中充斥着惊讶：“真的转了。”
两人很快到了那片洼地。
仅一夜，这里的大多数痕迹就被抹去。
遍地的尸体已成了一尊尊冰雕。
跳下洼地，原始罗盘的磁铁开始熟悉地到处乱转。
“‘门’？”油漆匠转头看了过来，展出正在乱转的磁铁，问道：“这有什么含义吗？”
“应该只代表我们正在这里面。”楚秋平静地四下张望。
油漆匠翻出匕首，随意地在周围切割，感慨道：“这简直就像是其他维度的东西，根本没有。”
其他维度？楚秋心头一跳，或许......的确是这样。
“怎么样能够进去？”油漆匠突然问道：“你讲了那个世界的一些事情，代表你应该过去了......有某些启动条件吧？像是主动启动与被动启动，而且启动条件应该不苛刻。”
楚秋没有说话，说到底他对于这些通缉犯们肯定留了一手......不止一手。
“不用告诉我，理解。”油漆匠完全没在意，他摩挲着下巴在洼地里走走停停，说道：“那个金铃誓约家族的骑士为什么当时要跑，让我很在意。”
“金铃誓约？”楚秋问道。
“什么？”油漆匠反问。
“你刚才好像说了金铃誓约。”楚秋说道。
“没有吧？”油漆匠挠了挠头。
两人之间对视了一眼，稍稍沉默之后，楚秋说道：“交换？”
“好啊。”油漆匠笑眯眯地说道。
“是火。”楚秋平静地说道：“在规定区域点火，可以打开‘门’。”
“规定区域......有趣。”油漆匠说道：“金铃誓约家族是帝国十一个始祖家族之一，每个家族的核心成员......也就是骑士，具备各自家族的某些奇特能力，金铃誓约的能力是：‘让征伐者放下枪炮，回归刀与剑的厮杀，至死方休’。听起来很像是吓唬人的传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是你也见到了。”
“十一个家族里有没有能够开拓或者进出新维度的能力？”楚秋马上问道。
油漆匠竖起两根手指，楚秋点了点头，油漆匠回答道：“没有，起码据我所知没有，有这么方便的能力帝国早就杀过来了。宇宙是平衡的，不得不说，宇宙赐予始祖家族惊天动地的能力，但据说也带走了某些东西，这是我听说的。”
油漆匠想了想之后问道：“你既然知道‘门’的存在，为什么这么忌惮？”
“因为我遇到过单向‘门’......我只遇到过单向‘门’，进出的入口不在同一个地方。而且空间上对不上，我在东半球进了那个空间，移动了一些距离找到另外一扇‘门’，就从西半球出来了。”楚秋平静地回答道。
“你忌惮的......应该不只是门吧？”油漆匠继续问道，看着楚秋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一开始降落的军事基地也有一扇‘门’，但那扇‘门’不太一样......我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这是实话，但是我在进入那个世界之后，往军事基地的方向走了一会儿，然后就不敢再接近......那个世界存在某些巨大的威胁。”楚秋说道：“从某个时间点开始你就一直支持我的决定，为什么？你的身份是什么？”
“因为你是神灵武士......我在星舰废墟里就发现你是真正的神灵武士。”油漆匠笑了笑，说道：“不要问我什么是神灵武士，我也不知道，这是宇宙间最大的秘密。至于我的身份......我是个还算不错的杀手，除此之外，我是个帝国人......但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到联邦，并没有什么帝国的记忆。”
油漆匠的语气很平静，楚秋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哦......那就合理了。事实上当他逐渐了解宇宙那段的那个文明之后，虽然帝国与联邦彼此还算相安无事，也从来没有所谓的偷渡者的故事......但他相信宇宙之大、人类之多以及概率之小，这些数字的碰撞总能萌生出一些例外，直观的反应便是偷渡者。
“我有个猜测。”油漆匠环视四周，说道：“或许那个金铃誓约的骑士并不是通过你所说的‘门’进出的，而是另外一种手段......所以他能够往返，但这种手段可能是有时效限制的？所以当他发现你是神灵武士的时候，担心被你拖住，所以提前回去。”
嗯，有道理......但只是一个猜测。
两人绕着洼地走了好一大圈也没有其他发现，于是便先回到了距离据点一公里的范畴内。
“回来了，但我们还有一些工作，延长一个小时。”油漆匠对频道里的朴经理说道，过了一会儿朴经理回复道：“收到。”
但楚秋和油漆匠都注意到朴经理那边似乎有些嘈杂。
楚秋没放在心上，两人拿着原始罗盘，像是石器时代的原始人，沿着一条路线迅速移动，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出能让罗盘的磁铁稍稍转动的契机。
在半径两公里的范围内，除了那片洼地以外便没有其他异常能量场的存在......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行回去。
刚走进雪屋，楚秋便明显发觉了气氛的异常。
最显著的一点：张纯醒了。
“楚秋，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张纯的两腿俱断，脸色也极为难看，声音沙哑而虚弱，但他的情绪却很激烈，一见到楚秋便如火山爆发一般：“你们滚开，老子不需要你们，叛徒，都是叛徒！”
张纯竭尽全力推开了凑上来的方文和方武，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他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如同饿狼一般盯着楚秋，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子就算死也不会跟你们这些没种的家伙一起苟活。”
“对不起你说了不算。”朴经理蹲在张纯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直接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大约是袜子或是破布的东西，随手招了招，食人魔在张纯的脑后轻轻一捏，张纯便晕厥过去。
方文方武垂着脑袋，一左一右坐在张纯两侧，脸色极为沮丧。
“刚一回来就这么热闹。”油漆匠笑呵呵，和气地说道：“年轻人有火气是好事。”
“情况怎么样？”朴经理起身，平静地问道。
出乎楚秋意料的是，油漆匠将所有刚才的见闻都分享了出来，主要就是“门”的事情。
朴经理听完之后简单地说了一句：“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会从我们附近的任意区域出现，而且无法通过你们所谓的‘单向门’判断。因为‘单向门’在出口的地方没有能量反应，我说的对吗？”
“对。”油漆匠捡起一条能量棒，边吃边说道：“传统的侦查我不认为有什么用。”
“又是......非传统。”朴经理面无表情地挠了挠头，却直接揪下了一把头发，他转头看向楚秋，问道：“我是废物，你有什么想法。”
事实上，这个时候，楚秋还真有一个想法。
而且当这个想法萌生出来的时候，他感到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既然一切都是从宪法基站而起......那么是否宪法基站才是关键呢？
“调查附近的异常宪法基站。”楚秋说道。
众人愣了一下......什么？
但这句话楚秋却是对梭鱼说的，他拿出光屏，也不在意众人是否会怀疑他哪来的信号......梭鱼马上从海量的异常宪法基站日志中将与他所在位置相近的传了过来。
楚秋放大了光屏，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更让人看花了眼。
一....二，三组。
在附近，有三组异常的宪法基站信号日志。
梭鱼将范围圈定为半径一百公里，这个数字或许有些大......但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两组都是在十五公里之内。
最近的那组......看位置，竟然就是那片洼地附近。甚至楚秋敢肯定，就是那片洼地。
“什么意思？”朴经理也没跟上楚秋的脑回路。
“一开始，我们在实验室发现C0121行星存在某些不正常的异常现象......通过实验室模拟之后，我们认为可能有人类行动并干扰的迹象。可能是驻扎军团，可能是未知生物体，也有更匪夷所思的可能......结果就出现了那种匪夷所思的可能。但我们一直不清楚，帝国士兵为什么要在宪法基站边行动，仅仅是路过吗？但频率也太高了。他们可能需要围绕着宪法基站，利用宪法基站......做某些事情。”楚秋在光屏上简单地画了一个示意图，旁边做了些简单的算数，说道：“我找到的第一扇‘单向门’就是在一组宪法基站阵列中，看分布，与我们附近那片洼地的那组宪法基站阵列很相似。同样，那片洼地也有一扇‘门’。所以是巧合吗？”
“如果像你所说，这些建立在特定异常宪法基站阵列上的‘门’都是‘单向门’，是无法双向通过的。”朴经理提出了一个问题。
“但那个男人就是从那片洼地里出现再消失的，可能他们有其他的方法......但也需要借助这些类似宪法基站阵列的某个特征。”楚秋看向众人，说道：“我认为值得借鉴。”
“我觉得跑偏了。”朴经理揉了揉鼻子，血水登时便涌了出来，他淡定地拿出丝巾拭去，耸了耸肩，平静地说道：“但有什么关系呢，你总是对的。”
语气很简单，但背后显然藏着诸多的情绪。
于是这伙通缉犯便成了楚秋的科考队临时组员。
张纯和大胃王显然是无法移动的。大胃王不走，食人魔也是不会走的，为了避免食人魔一时兴起把张纯当做午后的甜点......方文方武也留了下来。楚秋十分怀疑，如果食人魔真的兴起了，只是多添了两道甜点。
临走前，方文方武特地找到楚秋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说到的帝国......是什么意思？”
楚秋没有解释，但看方文方武的神情已有所猜测和恐惧。
不管如何，这支临时科考队急匆匆地上路了。
首先是最近的那片洼地。
虽然这些通缉犯对科研一窍不通，但他们的执行力超强......几乎没用多少功夫，他们就挖开了这组宪法基站阵列中的所有宪法基站。
但当他们挖到最后一个宪法基站，也就是当时那个金铃誓约的骑士出现的正下方的那座时，异常出现了。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在楚秋印象里，这是朴经理第一次骂出脏话......事实上楚秋也很想飚出一句脏话，这座宪法基站下面的情况，让人既惊悚，同样很恶心。
雪白的深坑里，几乎看不到宪法基站的影子。
因为基站已经被无数粗壮的藤蔓死死缠绕住，这些粗壮的藤蔓呈现像是下水道一般的污浊色泽，表面覆盖着一层粘液......而且它们还在动。
基站上的信号灯在闪烁，说明它依旧正在运行。
叶之庄强忍不适地，一直在拍摄，惊叫道：“这些是活的！”
楚秋皱着眉头，只觉毛骨悚然，这些将宪法基站缠绕住的粗壮藤蔓非但以极慢的速率在活动，而且当他们聚集过来的时候，楚秋敏锐地察觉到这些藤蔓蠕动的速度稍稍变快了，而且轨迹......似乎不太一样。
它对他们是有反应的......这意味着更多风险。
楚秋马上把叶之庄揽到了身后。
在联邦开拓宇宙世界的过程中，发现了无数诡异的生物体......眼前这种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
“怎么办？”工程师和朴经理看起来都有些手足无措，每个人都有弱点，看起来他们对这些不知是碳基、硅基或是未知结构的生物没什么抵抗能力。
“它们在跑。”油漆匠突然说道。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距离挖掘开来才不到一分钟，但这些藤蔓的密度已经有显著的下降......它们真的在蠕动着逃跑。
怎么办？
朴经理看了没一会儿早就离得远远的，看表情显然是伤得不轻。
众人便看向了楚秋。
楚秋皱着眉头，想了没一会儿就说道：“别动它们。”
自己这伙人的目的是那支帝国军队，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他也不是真正的科学家，对这些宇宙间的奥秘没什么好奇心。
不一会儿，藤蔓便抽离个干净，宪法基站露出了全貌。
但没人敢下去。
这座宪法基站受损的程度显然更高，但从受损的模样来看......其他宪法基站为何受损也有了个大致靠谱的猜测，应该都是这种藤蔓干的。
事到如今，楚秋觉得有必要更确实地确定“门”是否在这儿。
于是他取出了一根香蕉。
“香蕉？”
“你要香蕉做什么？”
“饿了？”
楚秋没有搭理这些像是化身成好奇宝宝的恶人们。
他再把秤拿了出来，将那根一直还在他身上的项链放了上去，还对叶之庄说了句：“忘了还你了。”
仪表盘显示出这根项链的重量。他拿出密闭的盒子，先是秤了一下盒子的重量，随后将项链放在盒子里，仪表盘显示的便是减掉盒子重量后项链的重量。他再将香蕉也放了进去，仪表盘显示的便是项链和香蕉的重量。
他跳下了雪坑，拿着秤在深坑内随意地走动。
但当他跳下去的时候他便发现了异常，不管在雪坑内怎么走，仪表盘的数字始终不变，而这个数字便是项链的重量。
然后他走出了雪坑，仪表盘的数字变成香蕉加项链的重量。
他再次跳了下去，打开盒子，香蕉和项链好端端地躺在里面。
仪表盘上的重量意料之内地恢复成二者相加。
也就是说......这整个坑都是“门”。
“你到底在干什么？”藤蔓消失后，朴经理也走回雪坑边上。
楚秋抬头对密密麻麻的一圈人头说道：“在证明这里是不是有‘门’。”
“结论呢？”
“整个雪坑都是‘门’。”
“所以只要我点上火，我就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朴经理也跳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听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楚秋知道这些神经病都不可以用常理去推断，楚秋总觉得朴经理很有这样做的冲动。
楚秋爬上雪坑，免得被这个神经病牵连，他看了眼方位，说道：“下一个阵列。”
但此时，意外出人意料地再次发生。
滋滋滋滋滋滋。
该死的电泳声......在众人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出现。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并且在第一时间远离了深坑。
一圈瑰丽的电泳从天际扫来，声势浩荡，如同无数雷霆纠缠呈一尊巨大的荆棘王冠。
但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是，电泳的中心......并不是众人所在的这片洼地。
嗒。
眼前一黑。
所有仪器瞬间失效。
一眨眼后，光明重新回归。
滴滴滴滴。
宪法基站自动重启的声音。
“那个地方......”叶之庄犹豫着说道：“......好像是我们要去的方向。”
她指着的是电泳最后收敛的位置。
一时间，所有人有些沉默。
“我会参与每一段计划。”楚秋说道，他有其他人所无法企及的优势：梭鱼，虽然梭鱼无法直接定位帝国军队，但同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有他的参与，一定能提高成功的概率。
朴经理看了一眼楚秋，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有个事情需要说清楚：确定第一负责人，谁是老大、领导、决策链终端。”
“也就是在遇到核心问题的时候真正拍板的人......不要误会，我知道我一般都是担纲这个位置，但经过最近的事情，我发现我的决策在某些时候严重缺乏合理性。”
“楚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结果就是......你总是能做出正确决定。”
“我们要完成这件事情，必须要准备得尽善尽美。以刚才所了解到的信息来说，加强连，大约是两百人，又是不熟悉的军队......陌生的技术、陌生的武器甚至陌生的战术，在我看来最后一点尤其致命。”
“我能布置出传统意义上完美的计划，但我的能力和视野无法东西超出常识......像是刚才遇到的那个混蛋，以及可以预料的，接下来有可能遇到的军队。”
“所以我不适合作某些时候最后拍板的那个人。”
“楚秋，我认为你适合坐到这个位置。”
“我会担任军事或是顾问的角色，所以我会听从你的指挥，在某些时候，哪怕你做出完全不符合我的判断的选择......我也会遵从理性。”
朴经理的语气隐隐有些沮丧，但似乎是放下了某些负担，更显洒脱与自由。
但说到底，朴经理的这段话其实并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起码在目前这个阶段，所有人还是需要听从他的指挥。
当朴经理开始布置细节时，楚秋就切身体会了朴经理真正的才能......总有某些天才可以兼顾宏观和细节，是天生的战略家，朴经理大概便是这种人。
夜晚过去，白天来临。
楚秋提着X30狙击步枪，与油漆匠一前一后上路了。
“楚秋，你占据136.057.013。油漆匠，你扫荡。不要离开我超过一公里。如果要离开这个范围尽量事先告诉我。”随着距离的增加，耳机中朴经理的声音愈发模糊，一公里......差不多的确是正常沟通的极限：“先确定周围一公里内没有异常......尤其盯着那片洼地，那种莫名其妙出现的手段无法预知。”
楚秋按照计划走到136.057.013，这是一处高地，他很快完成了工作......实际上在侦测的第一步中，油漆匠的工作是主要的，而他只是为了替油漆匠打掩护。
楚秋切换了频道，说道：“有痕迹吗？”
“没有。”梭鱼马上回答道，他还真是痴迷这种少女音......但最近楚秋已经见到了足够多的变态和神经病：“我又不是神，就算我能借助宪法基站......但是你不能要求帝国士兵也戴上了狗链吧？我找不到他们。”
“狗链？”楚秋对这个说法感到新奇。
“狗链。据我所知帝国人是这样形容基准芯片的。”梭鱼说道：“很贴切与有趣。”
“是很有趣。”楚秋下意识摸了摸后脖，这个隐患他还没想到办法解决：“所以你到底是谁？”
“等你完成了这个游戏......嘻嘻，等不及了？”梭鱼嬉笑道，有时候楚秋对这家伙的语气感到不寒而栗......若他真是个女孩子倒还好，但楚秋十分怀疑这一点，毕竟网上充斥着少女心的油腻雄性胖子。
“我先前遇到的那个男人是什么人？”这是楚秋熟练运用这股力量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实话说大概也是第一个挑战，所以他对那个男人耿耿于怀。
“喂喂喂，我又不是帝国人，我怎么知道。”梭鱼说道：“但应该是十一骑士家族的嫡系......十一骑士，嗯，就是你理解的那样。放在联邦的话大概就等于七大家吧？但帝国的十一骑士家族很稳固，从数万年前就传承下来。”
楚秋默然，他想到了李迴与林园......便可以理解了。他又问了几个关于那个男人的一些问题，像是那种似乎能让枪支和机械失效的能力，但梭鱼同样不知道。
这也难怪，要是梭鱼什么都知道的话，也不用麻烦他特地来调查C0121行星了。
但是帝国士兵出现在西极的边缘星球......虽然他不是联邦军人，但是他也有足够的使命感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尽快传出去。
“驻扎军团什么情况？”楚秋问道。
“C0121行星失联了。星舰联队已经派遣部队过来，但接洽还需要一点时间......总统山的那位已经收到消息，所以你们不会无声无息地死掉......起码会有个因公殉职。”梭鱼调侃道：“但坏消息是，连我都没法渗透进C0121行星，你是我能捕捉到的唯一锚点。嗯，还有C0121行星上其他9321个联邦公民可以作为我的锚点，但他们的消息源也仅限于他们能用肉眼看到的......所以只能靠你咯。”
“谢谢关心。”楚秋说完最后一句便切回频道，朴经理正在不断指示油漆匠对一公里范围内进行搜查，油漆匠同时在不断反馈......油漆匠的速度非常快，没过多久就完成了指定区域的搜查。
“下一个阶段。”朴经理的言语依旧平静以及有效率......以楚秋认识朴经理的短短几天，认为朴经理毫无疑问是天生的大人物，即便参军大约也成为将领，但如今竟成了阶下囚，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楚秋，沿着北偏东15度，油漆匠，北偏西15度。扇形搜索，时间半小时，不要离开超过五公里......一小时后见。”朴经理顿了顿：”还有问题吗？“
楚秋守在高地，没一会儿便见到了油漆匠，两人隔着数十米打了个招呼，便各自朝计划的方向行动。侦查意味着他们需要不停地扩大范围，也就必然意味他们会远离据点。而朴经理计划的扇形搜索有一个好处......楚秋和油漆匠在大多数时候不会距离太远，且能够互相联系。
方文方武是从正北边来的，所以北边也成了他们侦查的重点。
“帝国人的习惯与联邦人差异很大。”油漆匠在频道中说道：“在帝国存在很多宗教，这些宗教是以合法的形式存在......所以他们经常会有某些仪式性的行为，起床有仪式、吃饭有仪式、出门有仪式、洗澡有仪式......这些仪式是无法避免的，与联邦很不一样。基本每个帝国人都会信奉一个或几个宗教，这种习惯就算的参军也改不了......甚至军人的仪式感更强，因为他们需要更强的信念。”
“所以他们很可能会在野外留下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油漆匠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两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两人就已突破了朴经理设置下的五公里范围。
“我的方位是......你过来看一下。”油漆匠报上了具体的方位，楚秋看了一眼，距离他不过一公里，便改变了方向，全速朝油漆匠跑去。
漫天风雪中，一道被厚厚包裹的身影站在一颗巨石下，油漆匠看了一眼楚秋，指着巨石说道：“这个可能就是线索。”
楚秋仔细看了一眼油漆匠所指的地方，有三道平行的不太明显的痕迹，但若要说这肯定是人类留下的......也有些牵强。
“可能是，可能不是。”油漆匠说道：“这个时候我会更愿意去思考对方的想法。入侵异域，斩草肯定是要除根的，不管他们要做什么......这也是他们要屏蔽这颗星球的目的，争取更多时间。从这一点考虑，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你救下来的几个军人。袭击他们的那支帝国军队人数不多，要追逐四散的军人，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能做到，效率必定不高。从那两个军人的描述来看，他们大约跑了一千多公里。嗯，他们应该是找了几个能源补给站，能跑这么远也算是奇迹。那支帝国军队是绝对不可能跑这么快，若是追到这里......也顶多是一支斥候小队，撑死了四五人，不足为惧。但前提是，他们不具备联合作战的能力。”
油漆匠摩挲着下巴，喃喃说道：“但第一支如此明目张胆登陆联邦的帝国军队，只是一些不通战术的散兵游勇？我不这么认为。另外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个神灵武士......也很值得在意，他是怎样出现又是怎样消失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可能就是这一次帝国选择入侵行动最大的依仗。”
“为什么这么说？”楚秋问道。
“因为通道......在很早之前，联邦与帝国之间的所有通道都已被发现，嗯，是都已经被发现。不管对联邦还是帝国来说，守住这些通道并随时准备轰炸从里面出来的，哪怕是一只蚊子。这也是联邦与帝国能够如此长时间和谐相处的前提......因为根本没法从战略上取得优势，只要选择入侵，一定会在战略上处于绝对下风。例外是几十年前李元帅率军突袭帝国的那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时的联邦高层是用了什么办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避开了通道外帝国的重兵布防。这一次，在联邦的土地中发现了这么大规模的帝国军队，他们是从通道过来的吗？肯定不是，联邦很稳定，即便不稳定也会优先维护通道的安全。再联想到那个神灵武士出现和消失的方式......你不觉得很有关联吗？”油漆匠缓缓说道：“如果一定要我说......帝国军队一定正在追踪你救下的两个军人，但不是用传统的方式......而是用这种未知的技术。”
楚秋抿了抿嘴，他知道油漆匠与自己说这么多的原因肯定不是油漆匠是个好为人师的好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但可惜的是自己了解得也不多。
楚秋知道自己所了解的信息哪怕不多也很有价值，但此时此刻分享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分享了一部分他了解到的有关于“门”的信息。
“不同的世界......”油漆匠显然见过大世面，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动容，但他对于楚秋所描述的东西的确感到困惑，此时若是有一位物理学家......那真是胜过千军万马，油漆匠问道：“要怎么样找到你说的那个‘门’？”
油漆匠马上发现了问题的重点，楚秋拿出原始罗盘，说道：“‘门’的能量场很强会影响到地磁场......如果磁铁有偏移就能找到异乎寻常的能量场，也就是‘门’。但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很正常。”
油漆匠接过原始罗盘，问道：“那片洼地呢？死了很多赏金猎人的地方。”
“可能是距离太远，磁铁没有偏移。”楚秋说道。
“去看看。”油漆匠说道：“就算我们再走出去二十公里也不会找到蛛丝马迹......这是老人家的直觉，很准的。”
楚秋没有太作犹豫便应了下来，事实上他也是这样想的......相对于一颗星球来说，十公里二十公里上百公里都是极短的一段距离，若是对方已经进入这个范围......先不说仅凭他们两人能否侦查到，即便能，也不具备太多借鉴价值。相反，从异常宪法基站开始，楚秋就一直觉得这些“门”与帝国士兵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而且他们只有两个人......两个人的力量更得用在刀刃才行。
随着逐渐接近那片洼地，大约还剩下五百米的时候，磁铁终于开始转动。
油漆匠的脚步顿了顿，眼睛紧紧盯着罗盘，语气中充斥着惊讶：“真的转了。”
两人很快到了那片洼地。
仅一夜，这里的大多数痕迹就被抹去。
遍地的尸体已成了一尊尊冰雕。
跳下洼地，原始罗盘的磁铁开始熟悉地到处乱转。
“‘门’？”油漆匠转头看了过来，展出正在乱转的磁铁，问道：“这有什么含义吗？”
“应该只代表我们正在这里面。”楚秋平静地四下张望。
油漆匠翻出匕首，随意地在周围切割，感慨道：“这简直就像是其他维度的东西，根本没有。”
其他维度？楚秋心头一跳，或许......的确是这样。
“怎么样能够进去？”油漆匠突然问道：“你讲了那个世界的一些事情，代表你应该过去了......有某些启动条件吧？像是主动启动与被动启动，而且启动条件应该不苛刻。”
楚秋没有说话，说到底他对于这些通缉犯们肯定留了一手......不止一手。
“不用告诉我，理解。”油漆匠完全没在意，他摩挲着下巴在洼地里走走停停，说道：“那个金铃誓约家族的骑士为什么当时要跑，让我很在意。”
“金铃誓约？”楚秋问道。
“什么？”油漆匠反问。
“你刚才好像说了金铃誓约。”楚秋说道。
“没有吧？”油漆匠挠了挠头。
两人之间对视了一眼，稍稍沉默之后，楚秋说道：“交换？”
“好啊。”油漆匠笑眯眯地说道。
“是火。”楚秋平静地说道：“在规定区域点火，可以打开‘门’。”
“规定区域......有趣。”油漆匠说道：“金铃誓约家族是帝国十一个始祖家族之一，每个家族的核心成员......也就是骑士，具备各自家族的某些奇特能力，金铃誓约的能力是：‘让征伐者放下枪炮，回归刀与剑的厮杀，至死方休’。听起来很像是吓唬人的传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是你也见到了。”
“十一个家族里有没有能够开拓或者进出新维度的能力？”楚秋马上问道。
油漆匠竖起两根手指，楚秋点了点头，油漆匠回答道：“没有，起码据我所知没有，有这么方便的能力帝国早就杀过来了。宇宙是平衡的，不得不说，宇宙赐予始祖家族惊天动地的能力，但据说也带走了某些东西，这是我听说的。”
油漆匠想了想之后问道：“你既然知道‘门’的存在，为什么这么忌惮？”
“因为我遇到过单向‘门’......我只遇到过单向‘门’，进出的入口不在同一个地方。而且空间上对不上，我在东半球进了那个空间，移动了一些距离找到另外一扇‘门’，就从西半球出来了。”楚秋平静地回答道。
“你忌惮的......应该不只是门吧？”油漆匠继续问道，看着楚秋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一开始降落的军事基地也有一扇‘门’，但那扇‘门’不太一样......我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这是实话，但是我在进入那个世界之后，往军事基地的方向走了一会儿，然后就不敢再接近......那个世界存在某些巨大的威胁。”楚秋说道：“从某个时间点开始你就一直支持我的决定，为什么？你的身份是什么？”
“因为你是神灵武士......我在星舰废墟里就发现你是真正的神灵武士。”油漆匠笑了笑，说道：“不要问我什么是神灵武士，我也不知道，这是宇宙间最大的秘密。至于我的身份......我是个还算不错的杀手，除此之外，我是个帝国人......但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到联邦，并没有什么帝国的记忆。”
油漆匠的语气很平静，楚秋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哦......那就合理了。事实上当他逐渐了解宇宙那段的那个文明之后，虽然帝国与联邦彼此还算相安无事，也从来没有所谓的偷渡者的故事......但他相信宇宙之大、人类之多以及概率之小，这些数字的碰撞总能萌生出一些例外，直观的反应便是偷渡者。
“我有个猜测。”油漆匠环视四周，说道：“或许那个金铃誓约的骑士并不是通过你所说的‘门’进出的，而是另外一种手段......所以他能够往返，但这种手段可能是有时效限制的？所以当他发现你是神灵武士的时候，担心被你拖住，所以提前回去。”
嗯，有道理......但只是一个猜测。
两人绕着洼地走了好一大圈也没有其他发现，于是便先回到了距离据点一公里的范畴内。
“回来了，但我们还有一些工作，延长一个小时。”油漆匠对频道里的朴经理说道，过了一会儿朴经理回复道：“收到。”
但楚秋和油漆匠都注意到朴经理那边似乎有些嘈杂。
楚秋没放在心上，两人拿着原始罗盘，像是石器时代的原始人，沿着一条路线迅速移动，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出能让罗盘的磁铁稍稍转动的契机。
在半径两公里的范围内，除了那片洼地以外便没有其他异常能量场的存在......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行回去。
刚走进雪屋，楚秋便明显发觉了气氛的异常。
最显著的一点：张纯醒了。
“楚秋，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张纯的两腿俱断，脸色也极为难看，声音沙哑而虚弱，但他的情绪却很激烈，一见到楚秋便如火山爆发一般：“你们滚开，老子不需要你们，叛徒，都是叛徒！”
张纯竭尽全力推开了凑上来的方文和方武，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他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如同饿狼一般盯着楚秋，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子就算死也不会跟你们这些没种的家伙一起苟活。”
“对不起你说了不算。”朴经理蹲在张纯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直接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大约是袜子或是破布的东西，随手招了招，食人魔在张纯的脑后轻轻一捏，张纯便晕厥过去。
方文方武垂着脑袋，一左一右坐在张纯两侧，脸色极为沮丧。
“刚一回来就这么热闹。”油漆匠笑呵呵，和气地说道：“年轻人有火气是好事。”
“情况怎么样？”朴经理起身，平静地问道。
出乎楚秋意料的是，油漆匠将所有刚才的见闻都分享了出来，主要就是“门”的事情。
朴经理听完之后简单地说了一句：“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会从我们附近的任意区域出现，而且无法通过你们所谓的‘单向门’判断。因为‘单向门’在出口的地方没有能量反应，我说的对吗？”
“对。”油漆匠捡起一条能量棒，边吃边说道：“传统的侦查我不认为有什么用。”
“又是......非传统。”朴经理面无表情地挠了挠头，却直接揪下了一把头发，他转头看向楚秋，问道：“我是废物，你有什么想法。”
事实上，这个时候，楚秋还真有一个想法。
而且当这个想法萌生出来的时候，他感到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既然一切都是从宪法基站而起......那么是否宪法基站才是关键呢？
“调查附近的异常宪法基站。”楚秋说道。
众人愣了一下......什么？
但这句话楚秋却是对梭鱼说的，他拿出光屏，也不在意众人是否会怀疑他哪来的信号......梭鱼马上从海量的异常宪法基站日志中将与他所在位置相近的传了过来。
楚秋放大了光屏，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更让人看花了眼。
一....二，三组。
在附近，有三组异常的宪法基站信号日志。
梭鱼将范围圈定为半径一百公里，这个数字或许有些大......但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两组都是在十五公里之内。
最近的那组......看位置，竟然就是那片洼地附近。甚至楚秋敢肯定，就是那片洼地。
“什么意思？”朴经理也没跟上楚秋的脑回路。
“一开始，我们在实验室发现C0121行星存在某些不正常的异常现象......通过实验室模拟之后，我们认为可能有人类行动并干扰的迹象。可能是驻扎军团，可能是未知生物体，也有更匪夷所思的可能......结果就出现了那种匪夷所思的可能。但我们一直不清楚，帝国士兵为什么要在宪法基站边行动，仅仅是路过吗？但频率也太高了。他们可能需要围绕着宪法基站，利用宪法基站......做某些事情。”楚秋在光屏上简单地画了一个示意图，旁边做了些简单的算数，说道：“我找到的第一扇‘单向门’就是在一组宪法基站阵列中，看分布，与我们附近那片洼地的那组宪法基站阵列很相似。同样，那片洼地也有一扇‘门’。所以是巧合吗？”
“如果像你所说，这些建立在特定异常宪法基站阵列上的‘门’都是‘单向门’，是无法双向通过的。”朴经理提出了一个问题。
“但那个男人就是从那片洼地里出现再消失的，可能他们有其他的方法......但也需要借助这些类似宪法基站阵列的某个特征。”楚秋看向众人，说道：“我认为值得借鉴。”
“我觉得跑偏了。”朴经理揉了揉鼻子，血水登时便涌了出来，他淡定地拿出丝巾拭去，耸了耸肩，平静地说道：“但有什么关系呢，你总是对的。”
语气很简单，但背后显然藏着诸多的情绪。
于是这伙通缉犯便成了楚秋的科考队临时组员。
张纯和大胃王显然是无法移动的。大胃王不走，食人魔也是不会走的，为了避免食人魔一时兴起把张纯当做午后的甜点......方文方武也留了下来。楚秋十分怀疑，如果食人魔真的兴起了，只是多添了两道甜点。
临走前，方文方武特地找到楚秋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说到的帝国......是什么意思？”
楚秋没有解释，但看方文方武的神情已有所猜测和恐惧。
不管如何，这支临时科考队急匆匆地上路了。
首先是最近的那片洼地。
虽然这些通缉犯对科研一窍不通，但他们的执行力超强......几乎没用多少功夫，他们就挖开了这组宪法基站阵列中的所有宪法基站。
但当他们挖到最后一个宪法基站，也就是当时那个金铃誓约的骑士出现的正下方的那座时，异常出现了。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在楚秋印象里，这是朴经理第一次骂出脏话......事实上楚秋也很想飚出一句脏话，这座宪法基站下面的情况，让人既惊悚，同样很恶心。
雪白的深坑里，几乎看不到宪法基站的影子。
因为基站已经被无数粗壮的藤蔓死死缠绕住，这些粗壮的藤蔓呈现像是下水道一般的污浊色泽，表面覆盖着一层粘液......而且它们还在动。
基站上的信号灯在闪烁，说明它依旧正在运行。
叶之庄强忍不适地，一直在拍摄，惊叫道：“这些是活的！”
楚秋皱着眉头，只觉毛骨悚然，这些将宪法基站缠绕住的粗壮藤蔓非但以极慢的速率在活动，而且当他们聚集过来的时候，楚秋敏锐地察觉到这些藤蔓蠕动的速度稍稍变快了，而且轨迹......似乎不太一样。
它对他们是有反应的......这意味着更多风险。
楚秋马上把叶之庄揽到了身后。
在联邦开拓宇宙世界的过程中，发现了无数诡异的生物体......眼前这种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
“怎么办？”工程师和朴经理看起来都有些手足无措，每个人都有弱点，看起来他们对这些不知是碳基、硅基或是未知结构的生物没什么抵抗能力。
“它们在跑。”油漆匠突然说道。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距离挖掘开来才不到一分钟，但这些藤蔓的密度已经有显著的下降......它们真的在蠕动着逃跑。
怎么办？
朴经理看了没一会儿早就离得远远的，看表情显然是伤得不轻。
众人便看向了楚秋。
楚秋皱着眉头，想了没一会儿就说道：“别动它们。”
自己这伙人的目的是那支帝国军队，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他也不是真正的科学家，对这些宇宙间的奥秘没什么好奇心。
不一会儿，藤蔓便抽离个干净，宪法基站露出了全貌。
但没人敢下去。
这座宪法基站受损的程度显然更高，但从受损的模样来看......其他宪法基站为何受损也有了个大致靠谱的猜测，应该都是这种藤蔓干的。
事到如今，楚秋觉得有必要更确实地确定“门”是否在这儿。
于是他取出了一根香蕉。
“香蕉？”
“你要香蕉做什么？”
“饿了？”
楚秋没有搭理这些像是化身成好奇宝宝的恶人们。
他再把秤拿了出来，将那根一直还在他身上的项链放了上去，还对叶之庄说了句：“忘了还你了。”
仪表盘显示出这根项链的重量。他拿出密闭的盒子，先是秤了一下盒子的重量，随后将项链放在盒子里，仪表盘显示的便是减掉盒子重量后项链的重量。他再将香蕉也放了进去，仪表盘显示的便是项链和香蕉的重量。
他跳下了雪坑，拿着秤在深坑内随意地走动。
但当他跳下去的时候他便发现了异常，不管在雪坑内怎么走，仪表盘的数字始终不变，而这个数字便是项链的重量。
然后他走出了雪坑，仪表盘的数字变成香蕉加项链的重量。
他再次跳了下去，打开盒子，香蕉和项链好端端地躺在里面。
仪表盘上的重量意料之内地恢复成二者相加。
也就是说......这整个坑都是“门”。
“你到底在干什么？”藤蔓消失后，朴经理也走回雪坑边上。
楚秋抬头对密密麻麻的一圈人头说道：“在证明这里是不是有‘门’。”
“结论呢？”
“整个雪坑都是‘门’。”
“所以只要我点上火，我就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朴经理也跳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听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楚秋知道这些神经病都不可以用常理去推断，楚秋总觉得朴经理很有这样做的冲动。
楚秋爬上雪坑，免得被这个神经病牵连，他看了眼方位，说道：“下一个阵列。”
但此时，意外出人意料地再次发生。
滋滋滋滋滋滋。
该死的电泳声......在众人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出现。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并且在第一时间远离了深坑。
一圈瑰丽的电泳从天际扫来，声势浩荡，如同无数雷霆纠缠呈一尊巨大的荆棘王冠。
但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是，电泳的中心......并不是众人所在的这片洼地。
嗒。
眼前一黑。
所有仪器瞬间失效。
一眨眼后，光明重新回归。
滴滴滴滴。
宪法基站自动重启的声音。
“那个地方......”叶之庄犹豫着说道：“......好像是我们要去的方向。”
她指着的是电泳最后收敛的位置。
一时间，所有人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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