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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自秋武暴动部队攻占昭安城未果后,得到他们转战西去攻打昆沙的情报后,刘从德长吁了一口气,许营因接到许祥命令紧急撤往昆沙,他即刻命令,保安团和警察局接管昭安城防务。

    战事一过,秦虎一下子又换回本来面目,每天花酒嫖妓泡女人,专做他的花花太少,将军务一股脑儿甩给了汤成。

    汤成也是黄埔军人,北伐军占领昭安后,他留了下来,应秦县长邀请后到保安团任职。在许多人眼里,汤成是一个唯唯诺诺服从命令的职业军人。他平时戎装整齐,身子笔挺,走路铿铿锵锵,标准的军人步伐。暴动战事结束后,汤成一人操持军务。因为与路矿工人纠察队几次交火,保安团损失惨重,队伍从近千人锐减到不足三百人。秦虎交给他的首要任务是尽快补足兵员恢复实力,再加上城池防务,所以,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都几天没回家了,虽然妻子苹儿带着儿子去了娘家,但家依然是最温馨的暖窝,汤成想家了。忙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汤成才疲惫地走进杨胡子面馆。胡乱扒拉完面后,他姗姗返回家中。

    一迈进家门,汤成便软软地瘫倒在沙发上,闭目歇息了一会儿,忽然想喝水了,他从茶几上提起茶壶倒水,倒了半天才发现茶壶是空的。提着茶壶,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晃了晃后又搁了回去。稍许后,他上楼推开卧室门进去。刚拉亮灯,汤成愕然一愣,急忙抬手往腰间拔枪,但抚着枪套很快又停下。因为,卧室里赫然坐着石峰,他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石峰!”汤成一声惊呼急忙反手关门,然后嗔怒地瞪了一眼,不满道:“疯子,别成天搞得跟个鬼似的到处吓人,若是我动作够快,枪一响,你连哭都来不及。”

    石峰嘿嘿地傻乐着,眨着眼道:“别介呀,若是杀了我,你怎么给组织交代?怎么给党交代?”

    汤成顿了顿,但很快撇嘴应道:“我交代个屁,谁知道是我做的?若是上级调查,我代表昭安城地下党组织装模作样给查查,然后一个报告上去说,石峰作战勇敢,胆略过人,累累挫败黑翼别动队行动,敌人恨之入骨,在黑翼别动队杀手的围攻下寡不敌众,英勇牺牲,尸骨无存,建议上级给评个一级英雄,颁发个工农革命一级勋章。这样可算是对得起你了吧。”

    石峰目不转睛地盯着汤成,然后故作害怕的样子,浑身抖了抖缩了缩脖子,说:“你也够阴险的,若是叛变了,还不知要死多少人。不行,不行,我们得赶快撤离,都吓死我了。”说完,轻轻拍了拍胸脯,吁了口长气。

    汤成忽然一本正经,肃然道:“你们该撤离了,怎么还呆在城里?去山里吧,秋武暴动并止于一次暴动,要去山里组织更多人参加暴动。现在我正式代表昭安城地下党组织交给你一项任务,去小西路一带山区乡村发动和组织群众,开展游击战,打击清乡团嚣张气焰,占领乡村阵地,配合秋武暴动部队夺取大中城市。你们明天一定要撤离,我会把一切安排好。”

    原来,汤成正是昭安地下党负责人。当初,宁倩告诉他时,他就吓了一跳。面对汤成,石峰站了起来,沉重地说:“我正有此打算。今天在横龙洞,我们与黑翼别动队较量了一番,打死打伤了他们二十多人,杜娟也不知生死。特意来告诉你一声,陆明诈死,是最大的叛徒,是黑翼别动队骨干人物,昭安地下党组织完全是因为他的出卖而遭到破坏。今天本想除掉他,但他们太凶悍,我们人又少,没能完成行动目标。也幸亏你当初有远见,没有与那条线联系,否则就危险了。”

    汤成轻轻叹息一声,说:“那天,刘从德介绍时,我还觉得挺奇怪的,他怎么老戴着个面罩,原来是见不得光呀。他是刘从德女婿,黑翼别动队教官。算了,先不去管他。你赶快回去吧,撤离准备一定要万全一些。”

    道一声珍重后,石峰飞身穿窗而去……

    东城老宅,杜娟的尸体停放在厅堂里,姣好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死前那一丝笑意,样子还算安详。一群黑衣人团团围着垂首默然而立。陆明蹲在地上,默默地注视着,灰蒙蒙的眼睛暗淡无光,看不透神态。过了一会儿,他开始为杜娟擦拭……

    刘从德从外面匆匆进来,看到杜娟静静地躺在地上,蓦然一愣。稍许后,他急忙俯身下去,伸手在杜娟脸上抚摸一下,抬头盯着陆明,盯了许久后,扭头转身欲走,倏地,他蓦然回头一把揪住陆明的衣领咆哮道:“混蛋,你怎么不去死?你说!你还能做什么,你说!你说呀!你……”吼着,嘴巴突然斜了,嘴角剧烈抽搐,眼睛慢慢歪着,脸皮也开始抽搐,身子缓缓向后倒去,然后人事不知。

    “爸……”陆明急忙一把拽住,另一只手拦腰将刘从德抱住,然后平着轻轻搁在地上。

    看到刘从德突然倒下,而且昏迷不醒,旁边的黑衣人面面相觑。这是中风了,陆明没有犹豫,急忙替他解开衣领,松开裤腰带,将他的头歪向一侧,然后拨开眼皮瞧了瞧,又抓起手腕切住脉听着,做完这些之后,马上朝黑衣人喊道:“快去找医生!”

    陆明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而这一天终于来了,来了又能怎样?他一会儿望着死去的杜娟一会儿望着昏迷的刘从德,灰蒙蒙的眼睛更暗淡了。这样等着,等了大半个时辰,医生终于来了……

    第二天,陆明将杜娟安葬在小江边的密林里,离陆昭儿的墓地不远。安葬完后,他坐在墓前像发了傻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傻傻地朝着妹妹的墓地方向望着,一直都这样望着,坐了大半天连姿势也不曾换过。不远处,四个黑衣人像四根木桩子一样也一直傻傻地站着,直到晌午他们才一齐离开。

    刘从德再也醒不过来了,医生说,他是脑梗死,恐怕要陷入长期昏迷。听过后,陆明挂着一副僵尸脸,也不吱声,也没有离开,只是冷冷地瞅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心思。医生走后,他依旧默然地站在床前,连午饭也站着吃的。吃过后,他突然开始动了,叫来手下吩咐端来一碗肉汤。他要给刘从德喂东西吃。开始的时候,他默默地喂。后来,他一边喂一边低声吟道:“爸,曾经你让我做了活死人,而转眼间你怎么倒成了死活人呢,难道天道真有轮回?”话刚说完,喂嘴里的汤立即流出来。陆明连忙拿帕子擦了擦,擦完,接着喂,但死活喂不进去。

    陆明也不生气,往桌子上搁下汤碗,然后伏身过去凑近些,在刘从德脸上左瞅右瞅,仔细地瞅着,再贴在他耳旁轻轻说:“爸,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您生气啦?您老还是多担待些吧,都这样啦,别再端着了。虽然娟子不在了,但我仍是您半个儿子,会照顾好您的。您放心,我不会扔下不管的。听话哦,乖。”说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然后端起汤碗又接着喂。陆明的话,他还真的听进去了……

    听说石峰把杜娟给杀了,刘黑心更怯了,他终于深深体会到了,有些人不能去乱惹,他疯子就是其中之一,以后,无论干啥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清晨,上班后,一到警局,刘黑立刻把杨林叫了去,对他说:“从今天起,外面的事情你全权处置,不必报告。”然后,窝在警局与几个心腹推着牌九。

    下班后,刘黑带着几个心腹回家,路上遇见秦虎。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而且还板得跟块石头似的,让人见了都怕,而他自己则是左搂右抱,腋下的女人笑得花枝招展,媚态百出,活脱脱的两只骚狐狸。

    望着刘黑,秦虎笑着调侃道:“猴子,人都说瘦子那个厉害,走,我把两女人送你,弄死她们。”说着,将腋下的女人搡了过去:“去吧!与猴哥那个包你们舒服死。哈哈哈……”

    两个女人被秦虎一推,立刻格格地笑着上前一旁一个挽住刘黑,两汪秋波往死里勾他,刘黑顿时心猿意马了。但他仍咬着牙死死撑住,然而被两个女人架着,一个拽一个拉,窘得越发难堪了。

    望着刘黑被两个女人弄得一副狼狈相,秦虎眼睛都笑得眯成缝了。他对着两女人边笑边鼓掌,赞道:“两姐姐真是上道,行!回头有赏!”说着,朝刘黑一个响指:“猴哥,走吧,男人嘛,忸怩个啥,遇上狼都玩命干,还怕几个女人?”

    于是,刘黑被两女人生生地架着随秦虎朝怡湘院走去,没费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地方。见他们来了,妈咪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她手中的帕子一扬,嗲声道:“哟,秦团长,刘局长,二位爷的风好凉快哦。我说呢,老身的心今个儿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爽呢,原来是沾上二位爷的光啦。来,二位爷,快请上房歇息。”说着,帕子又一扬,一声吆喝:“姑娘们,好生伺候二位爷!”

    将他们送入房脚后,妈咪扭着屁股甩着帕子一颠一颠地朝楼下走去。楼梯两侧的姑娘红红绿绿,花枝招展,有的倚着栏杆嗑瓜子,有的搂成一团掩嘴窃笑,有的勾肩扶背窃窃私语,有的扬着帕子招呼,见妈咪来了,立刻肃然而立。

    林虹伏着栏杆在想她的姐妹陆昭儿,一想起便情不自禁地落泪。林虹举手欲去抹泪,突然,后背一记火辣辣的疼痛,她惊叫一声急忙回头瞧去,原来是妈咪,正咬牙瞪着她。见林虹哭丧着脸,妈咪气不打一处来,嗔道:“死妮子,哭哭哭,每天哭哭哭!娘死啦还是爹不在啦,还做不做生意?吓跑了客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呸,晦气!”骂完,她呸了一声,然后扭着屁股走了……

    在房间里,刘黑迷迷糊糊地睡得很死。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他才悠悠醒来。缓缓睁开眼睛后,却猛然暼见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刘黑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枕头底下抓枪。但黑衣人动作更快,倏地一刀砍去,一声哀嚎,刘黑的手被砍掉了,鲜血喷了满床,也喷到了女人的脸上。这一番动静闹得把她们惊醒了。霎时,尖叫声起,两人恐惧而又慌乱哆哆嗦嗦搂成了一团。

    刘黑疼得昏厥过去,黑衣人没有理睬女人,而是上前一把揪住他往床下一掷……

    许久之后,刘黑缓缓苏醒过来,首先,瞧了瞧自己的手,咦!被人包扎过?然后,望了望四周,看到了许多人,秦虎也躺在地上,还有老鸨,周围站着的全是黑衣人,怡湘院的姑娘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他还看到了一个男人,全身一袭黑色,挂着副僵尸脸,一动不动地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前方。刘黑仔细瞧了瞧,心里一惊,怎么是他!?黑翼别动队教官,什么名字不知道,刘从德介绍时没有说过。他这是要干啥?和他一样,秦虎与老鸨也是懵然无知……

    坐着的正是陆明,他仰头望着大厅上方,对地上躺着的人视而不见。过了许久,他才将目光慢慢转向三人,然后盯着冷冷地说:“知道我是谁吗?知道为什么要抓你们吗?就不告诉你们!你们猜呀,猜到了活命,猜不到死!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计时开始!”说完,又仰头望向上方。

    站在陆明一旁的黑衣人拿出块怀表,脸上毫无表情地盯着……

    滴答滴答,时间在一秒一秒过去。这是死亡时间,三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刘黑与秦虎只知道他是黑翼别动队教官,杜娟的男人,刘从德的女婿,其他的都一概不知。老鸨更是什么也不知道,脑壳里一张白纸……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刘黑滴溜溜地紧张而又慌乱地望着陆明,脑海里急速不停地翻腾,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点能救命的信息,那怕是一丝也行。刘从德离开昭安去省城前曾交代过三件事,一是盯住石峰,二是保护杜娟,三是听从暗线调遣。他是暗线,至于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什么人?这些都不知道,刘从德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可以肯定,他曾经是共产党。可除了这些之外其它什么也没有了,心里顿时一阵恐惧袭来。他缩着脖子偷偷瞟了一眼秦虎,看到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怕是早已被这种场合吓傻了吧……

    滴答滴答,时间又一分一分过去。三人慌神了,尤其是老鸨,她知道,今天死定了。鬼知道他是谁,他这是变着法要三人死。老鸨忍不住了,死就死吧,怎么都是个死,与其坐这儿等死,与其被他们活活吓死还不如去拼了死,那样来得更干脆更痛快。她不再恐惧了,突然噌地跳起,朝着陆明奔去,咆哮道:“我要杀了你……”

    “啪”一颗子弹打在老鸨的膝盖骨上,她立刻跌倒在地,但依然艰难地爬了起来,恨恨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会去猜,也猜不了,你杀了我吧!”

    枪声吓坏了姑娘们,她们哆哆嗦嗦搂成一团紧张而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陆明将目光投在老鸨脸上,盯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很好奇,我们素不相识,有什么深仇大恨?哦,不对,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你想想看,到底得罪谁了?算了,还是别去想了吧,因为你得罪了我,得罪我的人他妈的都得死!”

    三人全傻了,怎么得罪了他呢?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好了,你们都他妈的别想了。时间到,五、四、三……”

    “慢!”刘黑心里挺不服,不甘心这种莫名其妙的死法,急忙喊道:“我知道你是谁。”

    陆明盯着他:“说。”

    刘黑望了他一眼,然后别开目光垂着头说:“我知道你的存在,处座曾经也交代过,我们有过几次联系,你也指挥过我,应该算是自己人了,但我真的想不起那儿得罪过你,能不能放过我……”

    “啪”刘黑话还没有说完,一颗子弹倏地一下钻入眉心,他仰面倒跪。

    看着血腥的一幕,姑娘们心头一震,一个个都害怕得急忙闭上了眼睛……

    秦虎见了,急忙跪着求饶:“教官,求你饶……”

    “啪”又是一声枪响,秦虎瞬间一头栽倒地上。

    姑娘们都被吓傻了,她们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站在那儿直发呆……

    老鸨单腿跪着,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她扭头冷冷地望着两具尸体,看了许久,然后回头闭上眼睛……

    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等待死神的降临,可是,等了老半天也没有听到枪声响起,老鸨心下十分奇怪,于是,缓缓睁开眼睛,先慢慢打量自己,好好的,除了腿伤外,其它一切都好好的!然后又缓缓朝四下瞧去,顿时愣了,咦!陆明与黑衣人全不见了!然而,除了惊喜之外,老鸨马上又看到了令人更加可怕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刚才还在发傻的姑娘们瞬间疯了似的,纷纷张牙舞爪地扑来,团团围着圆瞪眼睛死死地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