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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公园

    这里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王城某处。

    “公园,他们去那里只是单纯的游玩?”

    “不清楚,沈振有过两封信件名义上是送至林嘟嘟,我猜或许是在暗中与魏良交流某些信息,从表面上看他们好像并不紧张,比一般人稳重,另外柳净任已经出城,他会按您的吩咐将谢小凡带入皇武团,只是最后考校不知能否瞒过其他人,听说最近有几个指挥使闲下来没事干,整天和教头们掺和招兵的事。”

    袅袅云海中有两道黑色身影,只能从轮廓与他们说话声音上分辨当是一老一少,只听那名老者接着说道:“还会另外有人和他们一起闲下来,从中协助,我只为他们擦这一次屁股,动用这些人倒把我自己的屁股弄脏了,以后的事再等等看吧。”老者说道。

    “您既早知他们中有叛乱军余党,而且还是修行者,到现在也不和家里人说吗,用翼鸟很快的。”少年说道。

    “上次你大爷将它们一股脑召集回来教下面的百姓以为是什么黑云遮天,闹得好一阵恐慌,此刻已经遣散了,我去哪里找翼鸟?皇武团吗?”老者说道。

    “我娘养了一只小的,已经会飞了,再说我们不是有那东西吗?”少年说道。

    “和他们说个球,一台戏才刚刚开始,就拿着屠刀去把伶人杀了?你他娘的我们是老百姓眼里的神好不好?”老者语气转而恼怒说道。

    “我娘不就是比你小二十岁的妹妹吗,要是她知道你把我当孙子待的话?”少年说道。

    老者忽然大笑,笑声弥漫在浓雾中。

    “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特别不一样,就像我们生来便高高在上,你在意有什么用,当年那些人的血脉多了,咱们这王城里不也有几个吗,几百年了,杀也杀不干净,那就不杀了呗,能用则用,不能用再当别论。”。

    那少年说道:“要不是您老暗中将他们推到这些事里,他们也没机会来京都。”

    老者没有回话,许久也没有他的声音。

    空中响起什么像是鸟类的嘶鸣声,雾气也随着阳光渐渐明媚散去了一些,而两人的身影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

    公园仪门前,魏良和谢小凡都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看着高处雕刻的“素雪公园”四个黑漆大字,心想是不是对公园里的花香过敏,因为确实太香了。

    张涛的脸颊依旧呈现绯红色,喏诺道:“那边有个士兵,盔甲和当时护送我们的一模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

    林嘟嘟道:“担心什么,林郡郡主是我叔叔,不是说只要是官家就能进去吗,我家里都是做官的。”

    张涛使劲地挠头,只觉得像针扎似得,退堂鼓没有打响,倒是被这位林小姐以炫耀家事的方式给了他闷头一棒,他有预感,这和在百松城纪念日那晚的预感一样,叫他们不去,非要去,本来可以起到扭转局面的嘟嘟姐只要一句话,其他人都会做出改变这点毋庸置疑,可她好奇心偏偏变得很强烈……

    起初以为公园是个如何风景怡人热闹的地方,走近一看,却发现竟是如此的寖微落寞,之前那种朦胧神秘的美感此时只像是多年不住的老宅散发出的那种阴森味儿。

    在多年前这儿确实还是游客必至的景点,随着仙梦街的房屋扩建,加上四周梦仙庑廊这种地方的兴起,便不再那么受到关注。

    故园不复当年,再没有仙子降落凡尘,群众为了纪念而建造的公园也因为长期得不到良好照顾而落寞,如果是小说情节也就罢了,放在现实里,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看这种场景,未免有些犯蠢。

    魏良露出苦涩的笑容,他现在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一个蠢蛋,因为来公园是他的提议。

    公园大门用铸铁栅栏和白色石柱构成,栅栏上的黑漆铁尖像巨大的火柴一般直指天空,刮刻着祥瑞图案的瓦当铺在两边廊檐上,下方是一些散布着均匀的青苔和各种图腾的青砖墙面,如果不去刻意感受那抹落寞的气息,公园还是一个很有古意的地方。

    此时一个卫兵正撸起袖子用水桶往墙面上泼水,似正要将其清洗一番。

    魏良走上前去,作揖询问道:“敢问大人,可否融我等进去看看,片刻就好。”

    他刚刚开口说话时就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那人明显不想理他。

    林嘟嘟走了过来,轻声说道:“他如果不理你就是默许了。”

    士兵回头扫视众人,随即将桶里还剩下的水一齐泼在墙上,带着生硬却仍感受得到中气十足的嗓音,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随意,平时这里没人愿意来。”

    “为什么?”张涛惊诧道。

    抹布脏了,士兵遗憾地摇摇头,回过身来再次对他们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张涛身上停的最久,他缓缓解释道:“当初建这个地方只有一个老太太不肯,虽然给了很多补偿,却发现是个寡妇,没有儿女,老房子本是她唯一的念想,后来新房还没安顿好她就死了,听说临死前仍在咒骂,巧合但是,同一年里之前拆房的梓工也相继死了两个,至今都传是被她的鬼魂缠死的,以前这里本来很多人来,如今都说闹鬼便不敢再来。”

    张涛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然后他们的目光又忽然落在他的身后,脸上表情逐渐显得有些呆滞。

    张涛惊呼一声,猛地转身望去,仙梦长街空荡荡的,什么别的也没有,连之前的路人也看不清还在不在那边,再说那路人是人是鬼已经变得极其可疑起来,等他再转头时其他人的身影早已没入公园里的一片花丛中去了。

    “等等我啊!”

    他边喊边跑进去,绕着右边的石板路向同伴追去。

    ……

    ……

    ……

    公园就像是一个外面热,里面沁凉无比的避暑园林,只是有许多别处少见的造型大胆甚至荒唐的石雕,还有那些被修葺成人、马等形象的植物。

    目前魏良还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喷泉在何处。

    不一会儿后,公园大门里又走出一个提着水桶的老妪,她有些驼背,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桶压的,士兵接过她手中的水桶往墙上泼水,做完这些动作两人均是一言未发。

    带着热气的微风自仙梦街南面吹来,那老妪便抬起头,白发像柳树枝叶拂过湖面一样,在她脸庞上搅起一层斑驳,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是不是又跟人说我死了?”

    士兵没回头,也没有回答她,只是重复着手中擦洗墙面的动作,幅度不大也不小,如果先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手里的抹布其实现在才真正与墙面接触。

    老妪说道:“像你这样洗,迟早要拿自己衣服做抹布,为什么不用别的东西呢?”

    士兵依旧不搭理她,随着那张抹布积累的脏污与青苔越多,手感就越滑,在他抹布划着弧线之外的地方,好似被强风吹拂一般,肮脏的苔藓隔着它划开一段距离,然后脱离粗糙的墙面,散落在空中。

    老妪的瞳孔中像是忽然爆发出一种光芒,她在头顶轻轻一拂,手中已轻巧地摘下那根木质发簪,那根发簪不似寻常,上面没有图案花纹或灵巧的装饰,倒像是一根粗针,但漆黑的颜色容易给人一种古怪的印象。随着黑白相间的发丝散落,她轻轻弹动手指,就像是弹小孩子的耳朵那样轻,木簪竟翁地一声化作一道恐怖的黑线向士兵背后掠去,势同一只专业弓箭手拉满弓射出的一只飞箭。

    士兵还是在重复擦墙动作,那根木簪偏偏像和他有着什么默契,随着士兵手臂的摆动也朝着一边倾斜了一下,擦过他的腰部,速度与力道未曾消减半分,继续向前射去,最后尖头部分径直没入石墙,木簪尾部像蜻蜓的翅膀抖动着,发出嗡嗡声,却被一角刚好打来的抹布横面削去,那木簪自此便与石墙浑然一体了。

    而这都是发生在刹那一瞬里的事情。

    老妪的身子早已站的笔直,从木簪脱手的那一刻她仿佛年轻了许多,浑身似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光华,而此刻她的表情既像是有一种打架失手伤人后的错愕,又像是一种明明石头砸了出去却还是让一只兔子跑了时感到的可惜之情。

    既害怕杀了对方,又觉得没有杀死对方太过可惜了。

    士兵不生气,有人要从背后杀他,他却好像当做只是家常便饭那般寻常,摇摇头说道:“果然你们很闲,以至于憋出了疯病。”

    老妪身子忽又弯了下来,脸上又复暮年老气,笑着说道:“听闻柳大人十二岁有灵,十二岁外物,十二岁玄感,到如今该有二十好几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步入了神通大境?老婆子虽虚活一个甲子,还没见过神通境的仙人,毕竟到了那个境界的人都不会把修为写在脸上嘛。”说完又“嘿嘿嘿”干笑了几声,露出一嘴黄牙,有两颗镶着金。

    对于背后杀人,还没有杀死,她好像也只是当做家常便饭。

    “再说了,年纪大了疯疯癫癫很正常不是,柳大人切莫记恨,就是想试试。”

    “既然疯癫,就不该一直用屁股占着指挥使位置,对不起王室俸禄。”士兵冷冷道。

    他没有像普通官员那样说成是朝廷俸禄,而是直接提到王室。

    “是是是,身体哪天要是不行老婆子自然退位,这不到现在还没有合适人选吗,要不柳大人来,老婆子立马挪屁股。”老妪笑着陪衬道,竟真的对着士兵用手按在臀部扭了几下,活似仙梦庑廊里的某些女人,只是她连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都已算不上,若说是某种动物学会了站起身子又有些站不稳的景象还真合适。

    士兵没有看她,这世上有许多事还是不见为妙,就譬如老人耍无赖这一件。她其实是在发牢骚,心想“谁叫你今天两次和人说我已经死了?”

    ——头一次是在枢密院里,她被授命和从王城下界来的柳大人一起去探查某个暗中受到王城关注的资质优越适合修行的少年,可他本来就准备独自前去,有人问他怎么不和樊指挥使一路,他的回答很干脆:“她死了。”

    第二次便是吓唬张涛那时候,很明显那个故事是假的,那位老婆婆有极大可能是在暗指她,因为原先这里有她的房产。

    这时士兵终于不再擦墙,转身对老妪说道:“你去找找还有没有水桶,冲洗一下墙面,这上面廊檐挡住了雨水,平素里要靠人勤加清洗才行,那位被你们称作素雪公主的女人知道有这个公园,特地让我来看看,她有办法看见我,我要是不擦两下,回去她肯定发疯。”

    “是”,老妪有些吃惊,点头道:“走之前我一定叮嘱他们以后记得勤加清洗。”

    接着他说的话让樊淑梅更为吃惊:

    “很巧,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刚刚那群人里。”

    说完只见他站立着的空间一阵虚影晃动,身上盔甲赫然变成了一身洁净如雪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