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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离京

    除了设立在枢密院名下的招兵事宜,十二指挥使还会在大陆各处挖掘有资质修行的潜力股,一般都是些孩童,正直最纯粹之时,观其有无灵泉显现的初步迹象,带入初试。

    被指挥使亲自带去,和自己跑去报名,其间差别当然很大,前者一般被视为修行天才。

    像魏良这样的,毕竟已不算是孩童,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柳净任觉得他有一股子很重的市侩气息,虽然只有十六,想来就算有些资质,也无法心思通明进行修行。

    换作其他指挥使肯定会愿意带回去试试,柳净任追求的却是修行背后的本质——求道,如要求道,怎能市侩?不过他还是给了一个机会。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是没有犯法。”魏良起身伸了个懒腰,对这个寻常人梦寐以求的机遇,仿佛一点不在乎。

    柳净任双手按在大腿上,撑住微微俯身的自己,看着魏良脸上的伤,感到一丝愧意,于是破例再次慷慨说道:“要不要试一试,如果真的成了你也能进皇武团。”

    “我谢谢您,不过我还有老婆要娶,还有钱要挣,这等美事还是给小凡吧。”魏良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开门而出,竟真的毫不在乎这个机会。

    柳净任冷峻的脸上挂着些不悦之色,对于魏良的志向,有一说一是真的俗,简直俗不可耐。但想到那张面无表情或者准确的说是暂时最好不要作任何表情的脸,他仍然觉得有些愧疚,很明显他的脸肿的很大,就连笑都很难。

    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去说,别人一定会认为魏良是个傻子,能有机会混进皇武团,还愁没钱吗?

    而且同时主动扶持两个人去参加初试大会,对于心中只有专心修行求道的他堪称一生中少有,且他原本的真实官职多年前便已凌驾十二指挥使之上,却被魏良无情拒绝,他也不觉遗憾,或许对方是知道自己的同伴原来一直是个修行者以后,还没有完全接受,甚至有些吓傻了也说不定。

    看着谢小凡醒来,他尽量保持温和的态度,由于缺乏与人攀谈的经验,想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你多大?”

    谢小凡已经起身,昏睡一夜,面容上没有那种病恹恹地样子,一如既往的精神,几滴汗水顺着额头留下,证明他仍然有些吃力,谢大个过去关心的搀扶了一下。

    “十七。”谢小凡带着恭敬的歉意回答道,眼看正要跪下行礼再作一番求饶恕的姿态,柳净任示意他坐好,并说道:“可能很痛,这段时间不要修行。”

    目前谢小凡只要灵泉不发生动荡,便可以将身体控制为没有丝毫灵气运转的一个普通人,靠身体机能本身的恢复就行。再说,这期间会有人替他疗伤。

    在禁武令和严禁修炼禁术的明文规定的前提之下,仍能靠偷偷摸摸的修炼在十六岁步入有灵巅峰期,就是光明正大除了修行平时几乎什么也不干的皇武团里都很少找的出来。可见对比俗人朋友,谢小凡倒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

    起初是因为某个老头的要求,而现在他是真的对这个少年的前程感到一种兴趣与必要的责任感了。

    “初试大会在下个月十五,到时候我领你过去。”

    ……

    另一边,张涛房间,管家正在替窗边练字的张涛磨砚。

    管家是本族人,是比当今家主张业房还要年老的长者,辈分极高,张涛一直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娘亲叫他房伯,他便随着叫一声房爷。

    房爷在生活琐事上很健忘,但哪里有人情账,哪家的生意属于族产,乃至所有族里大小事宜在他心里都像张涛白屁股上的三颗黑痣那样清清楚楚,只要他参与或者族长对他说了的事,就决不会忘记并会办好。

    除了拿着圣旨的林嘟嘟同行,家里也只有这位老人的陪同可以让悯天悯地悯儿子的张涛母亲安下心来,虽说世道太平,但长途跋涉光有圣旨和银子还不行,最起码的世故经验也起很大作用,磨砺归磨砺,总得有个过来人在旁边把关着才是。

    张涛昨日一回来便对房爷讲述了白天发生的事,房爷只是点点头,说没事便好,但一直到现在都没再说过其他话。

    过了一会儿,张涛看着房爷又去一边埋着脑袋清洗茶壶,想起在他自己家里有一个紫砂壶,从来不洗,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房爷没有带它出来。张涛猜想房爷表面上对林邸里的茶具不放心,其实是在消磨他心中的那抹乡愁。

    “也就是说,你们的一切作为,都有人知道。”

    房爷忽然开口,令张涛感到有些吃惊。

    不等他回话,房爷继续问道:“那个魏良,有没有说什么?”

    张涛搁下毛笔,想了想,说道:“他叫我们不要担忧,如果真是被王城里的神仙们看到了那也没有办法,而且也不一定是坏事。”

    房爷依旧驼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拿起张涛用过的毛笔掭了掭,方将枯燥的笔头瞬间浸湿,随之在张涛的字迹旁边轻轻挥动起来,勾画之时锋颖下流露的,全是几十年养就的神韵,一时间竟似夺走了洒落在房间里的满地光辉,旁边是张涛的抄写的字,此时像是蔫了似的,在这一刻变得无精打采,毫无遒劲可言。

    张涛看的入神,只听房爷说道:“他真的想进行到底吗,才如此年纪。”不是在询问,倒像是自言自语,停笔,动作干脆,抬起头继续说道:“目前尽量不要参与他们的事情过多,在去大理寺录供之前都有时间思忖,不过你要清楚,一旦你将话说出去就不能再更改,更不能有一丝犹豫,所以说话前都要想好。”

    “我到底要不要那么说呢?”看着房爷枯瘦的面容,瞳孔里镶着两颗仿佛飘在云海里的黑色珠子,疑惑地问道。

    “族长说在他来之前听我的,来之后听他的,他不认为你们有胆量真按先前拟定的计划行事,说你们这些年岁的孩子最会纸上谈兵。”

    “……”

    “你要听你自己的。”

    轻声说完,房爷背过手,方自盖上毯子小憩去了,张涛看着房爷留在毛边纸上的那个秀小又兀自生出一股雄健气势的“鸿”字小纂,沉默良久。

    这些时日他见到了繁华京都,见到了贵族子弟围堵林邸,也看见了磅礴云雾中的显露一丝神迹的王城,本该是视野开阔了许多,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离家几月,忽然想起来自己小名鸿儿的由来,据说取自当年母亲不知在哪听说传自京都贵族里的一个故事,说曾经有个人,打生下来就是个种地的,有天他忽然对旁人说以后要是谁飞黄腾达了,不要忘记彼此,同伴便讥笑他说大家都是穷人,怎会忽然谁变得发达?然后他便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后来,这个人确实做出了惊人的大事。

    母亲说鸿鹄就是天鹅,能飞很高。

    门外传来魏良的声音,平时来找张涛他都会敲门,因为他家里有个房爷,倒不是体贴怕打扰到他,这位房爷拿竹条打人屁股的功夫一流,小时候他也和张涛一起吃过不少打,打完之后不长包不流浓,却要红上两三天,一坐就火辣辣疼。魏良心中有阴影,所以一般找张涛都会小心翼翼,像这种大大咧咧的情况少有。

    张涛抱着异样的心情开了门。

    “我要去览鹊村一趟,嘟嘟和黑妹如果找我,就和他们说我要离开京都一段时日,十天左右,大理寺传讯的日子应该也是那会儿。”魏良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门外,脸上还有些红肿,他嘴唇微微翕动,看得出是为了说话时动作幅度尽可能的减小。

    “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去问……问……”

    “问柳?”

    “有个我认识的人在那儿,我去问他一些事,如果顺利我还能解决三十二少的事,还有黑妹的新名字。”

    张涛笑道:“离百松城数百里之遥,什么时候认识的?”

    魏良面无表情,看样子极其注意不牵连伤痛部位,回答道:“很小的时候,是父辈那一代人。”

    “你一个人?”

    “一个人。”

    “可以问问姚靖达,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也罢,你自己决定,小凡哥怎么样了?”

    “还行,有空你自己去问他,姚靖达你少理,我先走了。”

    张涛点点头,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忧难以言表,不知该不该挽留,魏良刚走几步,又转身说道:“哦对了,打伤谢小凡的那人估计会送他几副好药,你记得去蹭蹭,让他们把你脸上的伤也治治,尽可能多搞点,给黑妹也捎点。”

    ……

    素雪公园里,负责清扫事宜的老王头拿着扫帚和铁锹一屁股坐在青石地面上,看着一日不管就变得凌乱不堪的那些地方,露出诧异和苦闷的表情。

    那些本该落在花丛里的枝叶、沙尘、泥土此时竟都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地面上,还有许多脚印,被水打湿的地方则更加脏乱。

    心想真闹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