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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抱影特立

    龙家庄正堂舍内。

    庄主龙述与赵家兄弟对坐,道:“你二人并非成都都尉属下,龙某倒放心了,虽不便道明来意,但伯齐兄书扎在此,就如同其人在场,龙某自当知无不言,望能有所帮助。”

    赵俨、赵孺一齐拱手道谢。

    龙述继续道:“怀县府隶属汝南郡,当今大司徒欧阳歙曾任过汝南太守,繇延任汝南太守之前则是怀令,驷豫本是一富户子弟,之后被欧阳司徒举为怀令。繇、驷二人昔日与怀山大盗淳于林都曾在欧阳歙太守府共过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淳于林后来上山落草为寇,而繇延和驷豫则飞黄腾达!”

    赵俨暗自吃惊,不想此间官场池水如此之深,竟直接涉及当朝重臣!

    “在怀县各家大户里,李家算是强宗,势力最大,不知在京师洛阳有何背景,听说连欧阳司徒见到李子春老庄主都恭敬礼让;杜家和夏家均为豪右,那杜保的关系,你们都已领教过,号称交友天下;夏家则是世传武风,修家如治军,家丁披羽带甲,个个身手不凡,如今更是今非昔比,田亩、户口皆增加数倍;董家和我龙家嘛,充其量只是大姓而已,特别是董家,与世无争,洁白之节,贤良方正,卓冠古人!”

    “至于派你们来的成都都尉史歆,此人当年在汉军征南大将军岑彭麾下效力。入蜀讨伐公孙述时,从此间经过,前来各家征粮,遂与杜保、夏奉与我结识,力邀我等一同前去蜀中作战,平乱后立个功名。杜保与我皆婉言谢绝,只有夏奉血气方刚,胸怀天下,满口应允!”

    “原来如此!”赵俨点头道。

    “但是,”龙述皱眉道,“至于这南山大师的来历,与李、夏、杜等几家的关系,以及所欲何为,龙某就不敢妄言了!只知道这位南山大师本名维汜,医术高超。不过,听说他有几个弟子,个个武艺了得,箭术通神,特别是大弟子,自称是汉将军李广,喝维汜符水得以不死,臂力雄厚,弩硬箭疾,百发百中!”

    赵氏兄弟对望一眼后,赵俨道:“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就是为此人而来,如有机会,期望能会会他!”

    龙述迷惑不解,但又不便深问,竟一时无语。

    赵俨安慰道:“庄主放心,我们绝非歹人!适才庄主提及舞阳侯岑彭,可还听说过征羌侯来歙?”

    “当然!此二人率领汉军讨伐蜀郡公孙述,正在连战连捷之际,不料竟先后在途中遇刺,难道?”龙述恍若大悟,道:“莫非与这李广有关?”

    赵俨道:“我等也只是猜测!”

    “原来如此!他们曾请求来敝庄给村民们疗病布道,幸亏被龙某婉拒!否则还真有可能惹祸临门!”

    “不知龙庄主因何拒他们于门外?”

    “这个嘛,龙某倒也说不出原因,或许是没有可信之人的引荐,加之来路不明,特别是那大弟子,竟自称是喝符水不死的神将李广,不得不令人生疑!”

    赵孺说道:“喝符水不死、神将李广云云,显不可信。不过,此人的射术确实惊人!”

    龙述一愣,当即道:“哦,莫非你们此前见过此人施射?”

    “不错,我等确曾见过惊人神射,但不知是否就是此人所施!”赵俨接着把话题一转,“那日董子张酒后之言,似非悖道逆理,难道真有人利用度田之机,中饱私囊,做那漫辱天地之行径?”

    龙述立刻收起笑容,面色凝重,道:“听似酒后之言,只怕实际上是践履死地之语啊!”

    怀令府正堂。

    怀令驷豫、县丞檀建、县尉李熊、李陆兄弟直立而坐。

    驷豫道:“怀山贼淳于林积患日深,本令久欲破之,苦于兵少。今太守繇延拨配汝南军精锐四千,加之本府之兵,剿贼足矣!你等做好准备,三日内务必备妥粮草,三日后准时进发怀山!不得有误!”

    怀山之巅。

    数峰耸立,险危之势,如欲摧折。翠崖壁立,丹谷染赤,犹如河神开山辟路留下的掌迹。山高风长,催动漫山松涛,回荡在千沟万壑之间。每日清晨,当怀山其他地方都已洒满阳光时,沉沉的幽谷还是一片昏暗。

    而此时,当怀山其他地方都已被暮色笼罩时,淳于琼所坐山峰的凌空巨石之上,却还残留着落日的余晖。

    他凝望着前方群峰,喃喃自语道:“青山尚且直如弦,人生孤立又有何妨!”又不由自主回忆起这些年脑海里反复出现的一幕。

    汝南旧俗,每年十月都要举办飨会,百里之内的州郡府吏皆须自备牛肉、好酒到太守府宴饮。那年,行完飨礼后,欧阳歙祝词道:“怀府县令繇延,天资忠贞,秉性公方,摧破奸凶,处理公务有条理而不严苛。今天籍此与各位一起讨论其功,以上报阙廷。本太守敬重并嘉奖他政绩茂异,以牛、酒养其功德!”

    随后,主簿将他的这番祝词又当众朗声宣读一遍,户曹则引领繇延接受赐赏。

    共事多年,自己实在太了解繇延的为人了,欧阳歙的这番评价明显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冠履倒置!按捺不住满腔怒火,淳于林跳下座来,上前喝道:“繇延秉性贪邪,外方内圆,朋党构奸,罔上害人。欧阳太守以恶为善,幕僚们以直从曲。由此可见,太守府乃既无君、又无臣之地也!”说罢,双手举起酒觥,郑重呈递给欧阳歙。

    欧阳歙措手不及,顿时窘立当场,神色惭愧,幸亏左右上前调解,才缓过神来,接过淳于林的酒觥,尴尬的说道:“倘若你所言属实,那确是我欧阳歙的罪过,察人不明!”

    淳于林这时才摘下官帽,谢罪道:“适才所言,旨在昭彰奸佞,声讨繇延罪过!但与此同时,此举也触连了太守,请把我和繇延一起收捕入狱,以表明孰是孰非!”

    欧阳歙淡淡的回道:“真若依你所说,那岂不是更加重我的罪过了吗!”言毕,拂袖而去。那次飨会还未开宴,就不欢而散!

    没过多久,欧阳歙擢升大司徒,那繇延则直升接任汝南太守,而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公然利用度田优饶豪右、侵刻羸弱,贪腐不堪,索性就率领流离失所的百姓来到了这里。

    “豺官狼吏一日不除,黎民百姓一日难安!”淳于林恨恨的说道,不知不觉掐断了手中的树枝。

    这时,一名亲兵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道:“县府来人,称怀令驷豫三日内要率军来攻打我怀山!还说另有十万紧急之事,须当面禀报寨主!”

    淳于林心下一惊,道:“先带他到寨中等候,我马上到!”

    夏家堡堂舍内。

    堡主夏奉与数人正在对饮。

    坐在他左侧的从弟夏萌笑道:“久闻南山大师的几位高足箭法超凡,今日不知能否有幸一睹各位风采!”

    夏萌自幼随从兄习练弓马,精于骑射。他见对座各人背上皆负有一物,都用布囊裹套,心下好奇,不禁技痒,哪能错过此等绝佳的切磋良机!

    对面为首之人拱手谦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夏家堡名扬四海,高手如云,李广岂敢在此献丑?”

    坐在夏奉右手的,是夏家堡总管贾茂,闻声笑道:“我等山野草莽,怎能与昔日大汉圣武帝的骁骑将军相提并论?贾茂也想开开眼界,贵师兄弟可否成全?”

    夏奉也道:“夏某也曾在战场上厮杀过,倒是见过一些神射手,不知与你等射术有何不同?”

    “既然堡主兄弟和贾总管执意要我等献丑,再推让就显却之不恭了。单臣、传镇、雷迁、许圣四位师弟,你们先来吧!”

    座中四人霍然而立,躬身齐声道:“诺!”。

    在李广一侧,加上他本人一共坐着六人。他所唤四人,尽在其右,皆装束奇特,发髻梳成椎状,衣襟都向左开。听过李广呼唤其名后,夏家堡诸人方知这四人姓名!

    单臣从陈列在身后的兵器架上,随手取下两支长矛,掂量一下,快步走到夏萌旁边,双手奉上,笑道:“二堡主可愿配合我等,玩一游戏?”

    “如何配合?”夏萌起身接过长矛,问道。

    “请持矛走出此舍,到院内后,听到单某说停,再止步!”

    夏萌依他所示,只顾大步前行,半晌才听到单臣喝道:“停!请举起长矛!”

    夏奉、贾茂均大吃一惊,这个距离足有不下五百步之遥!

    单臣等纷纷摘下背上之物,解开布套,夏奉和贾茂一望,皆是矢弩,但又异于寻常弓箭,均由白竹精制而成。夏奉昔日在蜀中征战时,曾经见过此物,脱口道:“白竹之弩!”

    李广等人齐声赞道:“夏堡主果是见多识广,竟识得此弩!”

    贾茂奇道:“何为白竹之弩?”

    夏奉道:“益州又称巴蜀,东部为巴,西部为蜀,古时为多支蛮夷聚栖之地,秦并巴中后委任巴氏为蛮夷之首,统辖该境。秦昭襄王时,有一只白虎随从其他虎群多次窜游于秦、巴、蜀、汉之间,伤人不下千余,危害巨大。于是昭襄王悬下重赏,招募勇士除灭此患。巴地阆中有位夷人应募登上高楼当场将此白虎射杀,手中使用的就是这种白竹制作的硬弩。蜀中所产白竹,竹节长达一丈,所作之弩,韧坚劲足,射程、杀伤力皆远超寻常弓矢。”

    他望着单臣等四人,又回头看了一下李广,继续说道:“阆中有渝水,其人多居其左右,天性悍勇,曾经作为大汉前锋,数度冲锋陷阵,势不可挡。这几位,想必都是来自阆中吧?”

    李广笑道:“阆中习俗,喜欢歌舞,汉高祖刘邦看过,曾言‘此武王伐纣之歌也。’还命乐师学习,即所谓《巴渝舞》也!”

    待他说完,单臣叫道:“诸位请看!”

    师兄弟四人手一松,四箭齐发,矢流激射,金属撞击之声随即破空传来,竟是全部射中矛头。

    夏萌双膀被震得发麻,顿感长矛灼烫似火,差点脱手而出。

    贾茂连声叫好!夏奉也是微笑点头。

    李广对着左侧的雄健大汉说道:“连休师弟,轮到咱们了!”

    二人也摘下背上所负之物,解开布套,夏奉一看,这次却是识不出来,更不明其来历。

    贾茂瞠目问道:“此亦为矢弩?”

    李广道:“此物名为角端弓,产自东北鲜卑山中的角端牛,取其牛角所制!我这位师弟就是鲜卑好汉,名唤连休,虽不能说、写汉语,但能听懂汉话。至于这角端弓威力如何,待我师兄弟射过便知!”

    说罢,示意夏萌再退后五百步,与连休同时施射,弦声激鸣刺耳,伴随着又是一声断裂巨响。

    响声刚落,只见院内那夏萌跌跌撞撞向后踉跄数步,坐到地上,手中长矛飞出数长之外,竟都已断为两截!

    夏奉霍然而起,高呼喝彩,佩服之情,溢于言表,舍中掌声随即四起,久久不歇!

    而那李广师兄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默默回到座中,只管继续低头饮酒。

    “不愧为神箭!夏某今日大开眼界!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贵师兄弟可能答允?”

    “夏堡主客套,何事,但讲无妨?”

    “夏某有两个犬子,一个叫夏方,一个叫夏著,均年纪尚幼,但也是喜爱刀枪。当下只是随着从弟夏萌一起与堡内的武士习练拳脚。适才见到贵师兄弟显露,夏某方知世间还有如此神技。不知贵师兄弟在堡内闲暇之际,可否向从弟夏萌以及犬子夏方、夏著兄弟传授一些技艺?”

    李广道:“小事一桩!既然堡主吩咐,我兄弟自当效力,倾囊而授!”

    夏奉起身,深施一礼,双手奉觥,一饮而尽,以示感激!

    李广摆摆手,话锋一转,道:“听说成都史都尉派人来给杜堡寨主祝寿?”

    “不错!”夏奉道:“一个名唤徐容,一个名叫卢昫!俱都年龄不大,不知你们在蜀郡,可曾相识?”

    “听说过!此二人都是宕渠人,当地豪杰杨伟推荐给史都尉作为心腹!”李广道,“只是没见过,他们如今何在?”

    “谨慎起见,夏某先让他们留在杜家寨!等候回复!”夏奉道,“既然确是自己人,那就择日把他们叫过来相见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卷书札,递给李广,道:“这是他们带来的信件!”

    李广接过来展开一看,颔首道:“确是史歆都尉的笔迹!”然后低头把信中内容仔细阅读了一番后,递给单臣。后者看完后,略微点点头,又把信札交还给李广。李广收了起来,放入怀中。

    就在他俩阅读信札之际,一名羽士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径直来到夏奉身旁,悄声耳语了几句。夏奉眉毛一扬,道:“有这等事?先让他在舍内等候,我这就过去!”接着,举起酒觥一饮而尽,道“几位请稍坐,可能要出大事,夏某去去就来!”

    怀县城门下,身披甲胄的驷豫坐在战马之上,看了看眼前排列整齐、整装待发的怀府兵,感觉一直颤抖不停的心踏实了许多,一声令下“兵发怀山!”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队汉兵接踵而出。

    这是驷豫第一次踏上战场,他是一个文吏,与繇延一样,也是出自欧阳歙门下,后被保举至怀府任县令。每次想象到传说中战场上那血肉横飞、肢体破碎、尸横遍野的情景,他都不寒而栗。眼前这些朝气蓬勃、生龙活虎的汉军,数日后能安然回来与家人团聚的,不知还有几人?

    他的师兄,也是他的上司,汝南太守繇延把淳于林恨得深入骨髓,要不是淳于林屡次大庭广众之下阻挠坏事,繇延如今早就应该是阙廷要员,甚至陛下身边的三公备选了。

    假如繇延被召入阙廷,那么这汝南太守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无论从公从私,外人都难胜其职,非他驷豫莫属,司徒府必定会倾力保举!

    欧阳司徒任汝南太守期间,淳于林始终在他麾下任职,对太守府的事情了如指掌,特别是在度田方面,甚至多次直言指摘官员作弊,从中捞取私利。欧阳司徒为此一直闷闷不乐,也惴惴不安。

    因此,这个淳于林,必须得把嘴闭上,而且是永远的闭上才能令大家安心!

    但是,当初上怀山跟随淳于林造反的饥民有数千人之众,仅靠怀县的这点兵力远远是不够的。可京师阙廷对变民的态度似乎又始终不一,一阵儿要求出兵剿灭,过一阵儿又主张安抚招降。对待变民之乱,看来陛下本人也是对法制绳墨的严宽尺度举棋不定,时紧时松。

    这次老师欧阳歙终于说服陛下同意以武力解决怀山问题,彻底平定“一直蓄意干扰和破坏官府度田”的淳于林盗寇,以保证度田能够顺利推行。由此,繇延方得以征调精兵四千相助。他们从汝南郡出发,与怀府兵约定在怀山下汇合。

    “禀报县令,前面有贼寇拦路!”县尉檀建洪亮的嗓音把驷豫从沉思中唤醒。

    “竟然敢拦截官军,他们有多少人?”驷豫喉咙间发出的是一种连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的抖音,他赶紧反复清了清嗓子,竭力掩饰自己的恐慌与失态。

    “不多,应该有数百人!”

    驷豫登时心宽许多,强作镇定道:“檀县丞,准备迎战!本令授权与你,临场便宜行事!”

    “诺!”檀建催马冲到前队去了。

    前方一阵喊杀之声随即响起,战鼓擂鸣,驷豫心跳瞬间加快、口舌干燥、四肢僵硬,但这种忐忑不安的煎熬并没持续多久,远处那些喧闹声就平息下来,檀建纵马回来道:“盗贼皆是马队!已被属下率李陆、李熊兄弟杀退!请问驷令,是否追击?”

    这个结果远出于驷豫预料,他精神大振,手一挥,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洪亮、果断,喝道:“速追!休得让他们逃脱,务必多斩首级!”

    初战告捷!这些盗贼如此不堪一击,还不自量力,竟敢主动送上门来,着实是天赐邀功请赏之良机,绝对不可白白浪费!他索性催动战马,拔出佩刀,高声喝令:“全师出击!”

    “驷令,咱们现已偏离去怀山的方向甚远!”县尉李熊催马上前提醒道。

    今日之战,乃是怀府兵独力取胜,所获战功自当全部归属他怀令驷豫;而怀山讨贼,须受汝南军统制,任何战功则都要尽归太守繇延。这个账,驷豫还是算得清的。

    “那些盗贼何在?”驷豫佯做不知问道,“此为何处?”

    “那些盗贼不见了!”檀建策马奔回,道,“前面不远就是董家庄!”

    其实,自任怀令以来,驷豫已往来董村多次,早就熟悉此间地势交通,清楚知道通往董村之道,只此一条,此外别无他路。

    而董村,正是驷豫想去的地方,因为董肇那老顽固的头脑还没开化!如今盗贼们去了那里,更是正中他下怀,因为他下面想做的一切,如今皆有了正当名目。

    遂道:“拦路强人是盗,怀山贼寇也是盗,身为地方父母官,除盗安民当为首任。董村乃怀府属地,我等岂能坐视不管?搜庄,挨家挨户,务必把盗贼全部都查出来,一个都不能漏网!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檀建、李陆、李熊领命走了。

    猛然间,来了那么多的官军,战马跃腾,刀枪明亮,董村的百姓早被惊动,个个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任凭官军搜查翻砸,甚至洗劫掠夺。

    驷豫自己带着随从,径直来到董肇府上,进门就道:“老董,咱们又见面了!”董肇慌忙出来相迎,道:“敢问明府,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驷豫冷笑道:“本府剿盗至此,贼寇进了你董村,却忽然消失不见!作为此间首户,你如何解释?”

    董肇见他真刀实枪的率众前来,不象作假寻衅,登时一头雾水,忙道:“本村皆是守法良民,世代耕田,怎敢与盗匪勾结!”

    驷豫道:“没看出来,老董你的道行还真够深!要不是本府亲自带兵尾随,还真就又信了你的花言巧语了!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等着瞧吧!”说完后,索性坐了下来。

    董肇不明他所说何意,但知道来者不善,赶紧继续不停的指天画地,以示清白,好话说尽,但那驷豫就是一言不发,酷如石像。

    有顷,檀建趋步进来,见过董肇后,对着驷豫,摇摇头。他父亲与董肇熟识,交情已有数十年,故须当见礼。

    随后,李陆、李熊先后进来回禀,均没有发现盗贼踪影。

    驷豫大怒,拍案而起,道:“把百姓全部赶到村口集中,一个都不要漏,本府就不信,这些盗贼明明进了村,如今却突然不见,难道还能有上天入地的本领?”

    董肇道:“明府明察,本村都是本分百姓,不可扰民啊!”看这态势,如果查不出来,驷豫多半会挑一些年轻力壮的无辜村民冒功,那时如若激起民变,董村百年清静,就此而废!

    “老董如此清楚谁不是盗贼,反之而言,也就是知道谁是盗贼了!由此可见,与匪徒必有瓜葛!”驷豫冷笑道:“来呀,那就先把董肇抓起来盘问!”

    这董肇与前任太守、现任司徒欧阳歙昔日经常往来、交情匪浅,驷豫不是不知,此刻竟下如此命令,完全出于在场众人所料,一时之间局面竟僵住了。

    驷豫见无人响应,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忽然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怀府兵,道:“启禀县令,村中起火!”

    县尉檀建一个健步抢先冲出舍门,一看村内果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这时,又有一名怀府兵冲过来,嘶哑着声音,叫道:“禀县丞,大事不好,从外面又来了无数人马,团团围住本村,为首之人自称是怀山淳于林,此刻已经攻进来了!”

    怀府兵战斗力之羸弱,完全出于淳于林想象。这些借着搜查贼盗为名把董村洗劫一空的官军,正欲得胜而归,突然发现已身陷重围,一个个慌忙扔掉满手满怀的民脂民膏,一哄而散,四处奔逃;而淳于林的队伍里,有一些是驷豫在董村度田时被逼出外逃生的流民,眼见家乡被如此肆意烧掠,登时怒火千丈,战力爆棚!谁是匪,谁是寇;孰殃民,孰安民,当场做个了断!

    时辰不大,战斗即告结束,手无缚鸡之力的怀令驷豫被嫉恶如仇的淳于林亲手斩杀,而县丞檀建、县尉李陆和李熊等寥寥数人杀出重围,逃回怀县。

    按照汉律,攻杀县令,罪当连坐。为不牵连当地百姓,淳于林下令做出一副盗贼洗劫董村的假象后,随即撤离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