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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寻踪

    对酒当歌,万载三巡,

    大江东去,千秋淘尽。

    美哉,梨园霓裳,鸾钿凤卺。

    快哉,青梅煮酒,虎啸龙吟。

    妙哉,举杯邀月,斗酒诗林,

    壮哉,把酒问天,一酹古今。

    纵然是功铭钟鼎,纵然是绝代丰神,

    不过是弹指荣枯,不过是刹那浮沉,

    何如我会须一饮,千愁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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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19年。

    五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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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乐大奏,红灯高悬,朱家大院一派喜乐喧喧。

    院中桌桌酒宴,人们热闹吃喝,举杯向白发的朱大户祝贺。

    客人:“朱老爷洞房花烛,恭喜恭喜,听说七姨太可是个绝色。”

    朱大户颇得意:“那是,我和你们说,我这七姨太一来,那六个全都是土包子。”

    “啊,哈哈哈……”

    佣人端着酒菜往来穿梭。

    跨院传来姨太太们听戏唱曲的喧闹声。

    从侧影壁穿至后院,却是一派肃寂,八名彪悍的家丁正护卫着那间红幔喜灯环绕的洞房,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把守,门上大红喜字当中一把纯金錾花锁透出喜庆浮表下的三分森严,也透出洞房内新娘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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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案上喜烛摇红,家丁的身影在窗棱上闪闪烁烁。

    华丽的喜帐,一双纤手正在用力撕扯着帐幔。

    红红的长长的帐幔甩上房梁,两头飘下,纤手打了个结实的结。

    红色的厚绒墩摆在帐幔结圈的下方,一双红绣鞋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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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的朱大户已喝得醉眼朦胧,眼前一桌一桌的山珍海味,觥筹交错的宾客。

    朱大户醉熏熏地笑着,只觉今晚的月亮异常明亮,洞房花烛夜嘛,人生四喜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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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月光并没有朱大户眼中那么明亮,甚至有些昏暗。大院旁的密林中,月光透过叶隙,明明暗暗看到一队整齐的军靴正秘密集结,接着一队黑影穿林而出,敏捷地闪到朱家院墙外,“唰唰唰”的军靴齐齐地沿墙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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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大户浑然不知,被众人簇拥着起身,家丁扶着穿过各酒桌。

    众人:“春霄一刻值千金,朱老爷快快去会美娇娘吧。”

    “哈哈哈……”众人的哄闹声响成一片。

    突然一个刀疤脸军人翻上墙头,“砰”冲天开了一枪,一瞬间,很多个士兵已翻墙而入。

    院中的人们立时惊呼奔逃,一片大乱。佣人们尖叫着奔进后院,托盘“咣当咣当”摔在地上。

    一队士兵冲入,分散到各个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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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房内新娘粉嫩的脖颈已套入帐幔结中,红绣鞋微一用力将厚绒墩蹬翻。

    “咣”房门被踢开,两把明晃晃的刺刀将房门挑得大开。

    纯金錾花锁“咣啷”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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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早已慌乱不堪,呼逃声沸沸,跨院妇人的尖叫声阵阵不断。

    士兵将各屋家眷赶到院中控制在一处,女人们哭喊着。

    刀疤脸岳壑邦将吓得藏在花丛中的朱大户揪出丢在地上,朱大户抖如筛糠。

    突然又一队士兵“呼啦”进院,分两排立正站直。

    一名高大的军官杨汉鼎威武地走入,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慑,竟都住了声。

    杨汉鼎冷冷盯着这朱大户:“此人是靠烟馆起家?”

    岳壑邦:“就是!这十里八村就数他富得流油,平日更是横行霸道。”

    杨汉鼎点点头:“如今时局不稳,又有日寇之忧,我军为保地方平安用度颇多,不得不请贵上赐赠一二了!”

    朱大户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抖得叩头在地。

    士兵张达、王小顺从后院行来,一左一右拖着头发散乱拼命挣扎的新娘,“砰”推倒在杨汉鼎脚下。

    张达:“报告,这个女的正在上吊,死活不出来!”

    朱大户颤声:“那是老朽的七姨太,愿献与老总,只求饶老朽一命。”

    岳壑邦:“呸!拿个女人做挡箭牌,真是猪狗不如!”

    杨汉鼎蹲下身子。新娘的一头秀发散在地上,正挣扎着起来,突然,杨汉鼎靴上的匕首出现在眼前。就见新娘猛地向杨汉鼎撞去,一把抽出匕首刺向自己胸口!电光火石间,杨汉鼎一把握住新娘的手,匕首离粉颈只一寸!

    新娘大叫:“让我去死!”

    此话一出令杨汉鼎一震,他急速拨开新娘的乱发,两人相见,大惊。

    杨汉鼎:“雪薇?!”

    新娘:“杨大哥!”

    悲喜交加的穆雪薇骤然见到相熟之人,精神再也支撑不住,向旁晕去,杨汉鼎忙一把将她抱起,心疼地凝视着。

    屋中的砸抢声渐消,士兵收获颇丰冲出屋,齐齐排在杨汉鼎面前。

    杨汉鼎怒视朱大户,朱大户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

    朱大户:“老总饶命老总饶命,小老儿实在不知是老总的贵戚,否则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丝毫冒犯啊。小老儿愿献出全部家财,只求老总饶我贱命……”

    “啪!”杨汉鼎一枪击中朱大户的“要害”,朱大户惨叫裂肺。

    杨汉鼎:“我要迟得一步,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撤!”

    一行人步履齐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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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脚步远去无声,过了很久,院中人才敢出口大气,赶快七手八脚地去扶朱大户。

    众人:“老爷……老爷您怎么样……”

    朱大户气急败坏:“养你们这帮猪有什么用?拿我的贴子去找吴驴子,一定要把我的七姨太追回来,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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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发白,群山脚下,沿途均是葱郁树林,林间晨光闪烁,薄雾清新。

    “嗒嗒嗒”寂静的路上行来两辆马车。前面一辆装的是道具行头和几个年轻后生,后面车上坐着沈家班班主和戏班的角儿。

    突然一阵尘土飞扬,十几名粗壮汉子持刀围住。

    山匪吴二驴子:“把朱老爷的七姨太给我放下!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

    沈班主下车陪笑:“各位各位,我们是沈家戏班,是去给九仙镇宋大队长府上唱堂会的,没见过贵府七姨太呀?”

    吴二驴子:“呸!姓宋的怎么着,别以为打着他的旗号就能蒙过去,在九仙镇他是王,出了镇可是我吴爷爷的天下!”

    喽罗甲:“二当家,看!”

    众匪看去,后面车上坐着几名女子,其中一位虽布衣素面,却是极为清丽。

    吴二驴子涎笑着上前:“嘿!这小娘子真叫一个鲜亮!“突然厉声道,”我说她就是七姨太!”

    沈班主堆笑:“哟!她这乡野村姑哪有七姨太的贵气呢,您可真是高抬她了。“一边说着,几枚大洋早已递到眼前,”爷,您行行好,让条路,让条路……”

    吴二驴子:“让什么让?不是更好,我要了!嘿嘿,小娘子,来来来,跟二哥走,啧啧,俺就是稀罕你这样的鲜货,上了山封你个压寨夫人当当!”

    这清丽之人原是台柱沈凤梅,二十出头,虽是柔弱之躯,面对突如其来的劫匪却静漠异常。

    沈凤梅:“承蒙各位大爷抬爱,小女子才浅福薄,还望大爷赏我们一条生路。”

    喽罗甲:“臭戏子,甭以为脸蛋漂亮,招子就长在头顶,敢扫我们二哥的兴!”

    吴二驴子冷笑:“别给脸不要脸,给我走!”

    吴二驴子一把抓向沈凤梅,“啪”沈凤梅抬手给了吴二驴子一把掌,众人皆愣住,想不到一个小小戏子竟有如此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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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远远的,一青衫人的背影隐在一株树后,看不到他的面目,只隐约看到他挺秀的身姿,他的手向腰中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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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啷”匪人们刀环声响,吴二驴子怒色骤起。

    沈班主脸色一凛,几个戏班后生也抄起家伙上前。

    吴二驴子:“怎么着,要动手!那还等什么!”

    手一挥,双方打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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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汉鼎的一队人马整宿了一晚,一早便队伍整齐继续前进,杨汉鼎骑着穆教官赠的爱马“玄武”,护着队尾的一顶竹轿,已换了一身军装的穆雪薇坐在里面,虽然气色尚未恢复,但男装素裹仍难掩她明艳绝伦。

    杨汉鼎对抬轿的士兵:“慢点儿,别颠得太厉害了。”

    士兵:“是!”

    穆雪薇:“杨大哥,我没事儿,给你添麻烦了。”

    杨汉鼎:“什么话!哎!是大哥惭愧啊。还没在九军闯出个名堂就赶上改旗易帜,实在愧对恩师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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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汉鼎真的很惭愧,在讲武堂他是赫赫有名的“杨胆子”,排兵布阵,陆战巷战,他和穆教官学了个扎扎实实,全班个个身手非凡。他主动请缨入伍九军,穆教官亲手为他牵马扶鞍,他驰骋沙场屡立战功,威风在全军都有耳闻。谁知长官却收了军阀的黑钱,堂堂九军成了军阀们抢地盘的靠山,甚至为了“维护”地盘的安稳,连日本人开的烟馆都在“保护”之列,汉鼎一怒砸了烟馆,率领几十个热血兄弟离军而去!

    本想另投明帅,谁知奔波大半国土,到处都是军阀混战乱世横行,不得已,汉鼎只得带着弟兄们劫富济贫,一路行来,又招了几十号人,虽顶着兵匪的名号,但汉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一天能带着大伙重归军营,再赴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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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番经历,穆雪薇轻叹:“乱世烽烟也不是大哥能左右的,爹不会怪你的。”

    杨汉鼎:“对了雪薇,你守孝在身,怎么一个人到处乱闯啊?是不是府上出什么大事了?”

    穆雪薇:“没有。娘让我继续留洋,是我偷偷改道……”说着脸上一红,“我……是来找他的。”

    杨汉鼎颇为诧异:“怎么?两年了,他还没信儿啊?”

    穆雪薇伤心的摇摇头。

    杨汉鼎气道:“这个谈逸飞!早知如此,我何必拱手相让?”

    穆雪薇有些难为情:“杨大哥——”突然又神情一肃,“我找他如此辛苦,就想要他一句话,为何逃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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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薇神情凛然,怒色中又带着三分凄怜。曾几何时,她是慕贞女校最娇艳的校花,他是讲武堂最帅气的学员,她是父亲的掌上名珠,是军校所有学员的梦中仙子,他是穆教官最得意的学生,是军校所有学员难与之比肩的英才。

    他和她,是人见人羡的金童玉女,校园中常常有他们一同跃马的身影,湖光中也常常映着他们旖旎的依偎,她舞姿漫妙,他箫声醉人,她英文流利,他诗画俱佳,他们对弈话茶,他们吟风颂月,他们的文定之喜受到万千祝福,他们的前程注定繁花锦绣……但是这一切都随着订婚宴上那封绝情信戛然而止!

    那一天永远都如昨日般清晰,父亲气得病发,母亲瞠目结舌,亲友们窃窃议论,学员们难以置信,所有人都有一个强烈问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也是穆雪薇两年来奔波万里一直寻找的答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杨汉鼎刚想再问,忽听前方林间一阵喊杀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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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土腾扬间,戏班人渐不敌,吴二驴子欺上前,沈凤梅依然沉静如水,面对周围倒地的师弟和匪人刀上的血痕,竟看不出她有一丝的恐惧,身旁班主的女儿却已吓得揪住她的衣裳。

    吴二驴子一把将沈凤梅拽下马车:“你给我下来吧!”

    沈凤梅一个斜空翻稳稳落地,随手从马车上抽出一把剑“卟”刺中吴二驴子腹中。

    一时双方均住了手,聚焦在吴二驴子流血的腹部。

    吴二驴子凶光四射,疯狂的刀光将沈凤梅罩住:“够野,老子喜欢!”

    众喽啰见状一拥而上,戏班的武生和沈班主被打倒在地。

    “当啷”沈凤梅招架不住,剑被击落,被众匪逼退至一株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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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米之外的树后,青衫人的手从腰间掏出,是一把小手枪,枪口对准吴二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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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二驴子凶光色目,咬牙道:“玩够了吗?”

    沈凤梅闪电般拨出发簪抵住咽喉:“够了!闪开,再近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吴二驴子:“呸!一个臭戏子装什么节烈,老实和我上山,饶你们一条生路!”

    沈凤梅:“哼!戏子唱得就是忠贞节义,比你们烧杀抢掠干净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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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嚓”青衫人的子弹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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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喽啰甲不耐烦的上前去拉沈凤梅:“二哥,少跟她啰嗦,一条贱命吓唬谁呀?”

    沈凤梅手起簪落向咽喉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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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人正要抬手,只听“呯”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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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看,喽啰甲眼珠突起,胸口冒血倒下,所有人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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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人亦感意外,将枪收起,举首环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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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坡上,穆雪薇恨恨地收枪,不愧为讲武堂元老的女儿,好枪法,好胆识!

    杨汉鼎将雪薇挡在身后,冷冷道:“一个弱女子尚知节义,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当真禽兽不如!”

    他两侧的士兵“唰”齐齐举枪瞄准山匪,黑洞洞的枪口令人胆寒。

    吴二驴子吓得连声道:“老总老总,误会误会,兄弟们只是想请沈老板上山唱上两段,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赶快撤!”

    山匪们一哄而散。

    沈凤梅整了整衣装,向山坡深深施了个万福:“多谢老总救命之恩。”

    杨汉鼎不答,手一挥,卫兵们齐唰唰收枪,向斜着的一条山路走去。

    班主指挥着众人七手八脚匆匆收拾行装,两辆马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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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山匪们并没有走远,他们躲在树后,咬牙切齿地望着山坡上走远的杨汉鼎一行。

    吴二驴子:“呸!老子占山立万,倒让这帮兵油子泼了一身晦气,也不掂量掂量谁是这山里的霸王!回去告诉大哥,今晚做了他!”

    山匪们恨恨着进入林中。

    待山匪走远,就在离他们很近的一株树后,叶草轻响,青衫人的背影向林间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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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行进一日,此刻已是晚霞渐暗,山风料峭。

    前方仍是层峦叠嶂,看来今夜又要露宿山中了。遥望苍茫群山,汉鼎想着是不是应该起个营部呢?让兄弟们也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但要真安了营扎了寨不就真成了山代王了?虽离军一年,但队伍仍以“九军”自居,汉鼎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九军,才是讲武堂走出来的堂堂正正的御疆男儿!虽然眼下的人马只有全团的十分之一,但大伙仍尊称他为团长,象疤子、张达、王小顺这些个生死兄弟,则一直叫他大哥。这会儿不待他多话,早已利索地交待大家该造饭的造饭,该扎营的扎营,闲下的弟兄们则背着大山燃起几堆火丛,森冷的山中瞬时有了温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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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帐篷群相隔一段的山石边,汉鼎吩咐为雪薇另起一座小帐,张达王小顺奉命从山下村里觅得两套女子的新衣,又将第一锅刚开的水送进去,雪薇就在帐中清洗更换。

    杨汉鼎亲自在帐外守着:“我这一队可是和尚营,没弄过女人的东西,衣裳好不好的你就将就吧。”

    穆雪薇从帐中答道:“已经很多谢那两位大哥了。”

    杨汉鼎:“明天出了山,我便送你回府,好让师娘放心。”

    穆雪薇:“不!我要继续找他,找不到他绝不回去!”

    杨汉鼎:“那你就不担心师娘吗?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又逢这乱世之秋,何况你又,又是这么漂亮,叫谁放心的下。”

    穆雪薇已盘好发换了衣裳,掀开帐帘走出,本是忧忧愁容,听了此话不由终于有了笑颜,这一笑更如冬日春花,娇怜无比。

    穆雪薇:“大哥,你还当我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啊。这两年我可没白走,这回我可是有的放矢哦。还记得凤云吗?就是学校里我最好的那个姐妹,她现在在龙安县的大报社当主编呢,我这趟就是去找她的,报社里消息广,兴许能帮我打听打听逸飞的下落,谁知半道上被那头猪给劫去了!要不是碰到大哥你,我可能早就去天上陪爹了。”

    杨汉鼎吓道:“快不许这么说!”

    穆雪薇一笑:“话说回来,既然我躲过了这劫,那就是老天也许我继续找他呀。”

    看着雪薇恢复了顽皮,杨汉鼎稍稍欣慰又不由叹道:“这茫茫乱世,找一个人当真是大海捞针呀!”

    穆雪薇神色坚决:“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他!”

    杨汉鼎摇摇头,突然“砰砰”一阵枪响惊破了苍山寂寂。杨汉鼎忙将雪薇推入帐中,掏出枪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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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坡上一阵乱枪火光四溅,等待用饭的士兵被击伤不少,叫嚷着起身抓枪,却又一阵乱枪射来。

    杨汉鼎跑上前:“慌什么!避到坡下去!”

    杨汉鼎掏出手枪向坡上射击,坡上山匪应声而倒,枪声忽停。汉鼎再勾板机,却已无子弹。

    山坡上的吴大驴子一阵狞笑:“咋样?兵娃子,没啥花哨可使了吧?哈哈,和你山王爷爷比起来,你这娃子还嫩得很哟!”

    杨汉鼎沉声:“你想怎样?”

    吴大驴子:“有仇报仇有冤申冤,你折了我的手下又伤我二弟,还想逍遥的了吗?”

    杨汉鼎眉峰一挑:“你想一命抵一命?”

    吴大驴子一扣板机:“正是!”

    一个哑嗓喽啰突然道:“老大,如今军匪横行,做了他倒惹上您老一身腥……”

    朦胧中,那哑嗓喽啰破帽压得看不清面目。

    吴大驴子想了想:“好!今天就饶你一命,不过,你手上所有的枪都要给爷爷留下!”

    杨汉鼎:“想我堂堂九军,安可向尔等草寇弃械!”

    吴大驴子眼迸凶光:“是吗?那就让你也尝尝兄弟丧命的滋味!”

    轰隆隆一阵巨响,大块山石从坡上滚落。避在坡下的士兵被砸得痛苦喊叫,纷纷瘸拐着跑向空地,谁知又是一阵枪射,士兵们避无可避,无措地叫嚷着。乱枪打中了雪薇小帐外的石头,溅起一片火星,帐中光亮忽灭,穆雪薇的身影一闪而暗。

    杨汉鼎心突地一跳,手一扬:“住手!”

    枪声立停,士兵们呻吟着。

    吴大驴子得意地狞笑:“怎么,服了吗?”

    杨汉鼎沉声不语。

    吴大驴子:“叫你的人把枪堆到一处,你们都退到涯边,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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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大驴子在山坡上:“去,下去几个人把家伙收了!”

    哑嗓喽啰又道:“老大,这样莫不是太便宜兵娃子了吗?二哥就白被这厮打破肠子了?”接着鬼笑道,“兄弟们,记得咱们常耍的蹿地耗子吗?”

    众匪一阵大笑:“要的要的……阿根讲的对哟,大哥,让那头头从咱们下面爬过去么。”

    哑嗓喽啰:“是啊是啊,往后说起什么九军十军被咱们打得满地找牙,老大您可多有脸面?”

    众匪:“看那九仙镇的七老虎还敢小瞧咱们。”

    吴大驴子被说动:“好,要的!你们几个和我下去,阿根你几个在这里把着。”

    哑嗓喽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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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黝黝的山石嶙峋,两阵人面对面,所有的枪都堆在山匪一侧的火丛边。

    吴大驴子带着七八个喽啰分散开站着,举枪放肆地狞笑,人人夸张地叉开了腿。

    对面的杨汉鼎冷冷对视,他身后的士兵也都凛然站立。

    吴大驴子:“还磨蹭个啥,比女人生娃还慢吞!哈哈哈哈……”

    岳壑邦早已按耐不住:“我宰了你!”

    岳壑邦冲上前,被坡上的喽啰们举枪齐射,杨汉鼎急拽岳壑邦后仰就地一滚,一串子弹打在两人身边,“突突”的一个个弹坑。

    杨汉鼎笔挺地站起,岳壑邦却左腿流血未起得身来。

    杨汉鼎:“疤子,怎么样?”

    岳壑邦:“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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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暗的天色,呼呼的山风,坡上七八杆枪对着下方的杨汉鼎一队。

    哑嗓喽啰:“哈哈哈,还要试吗?我们老大的阵式可多着呢,光使个二龙出水兵娃子就架不住了,老总生了个羊胆子吗?”

    众喽啰起哄:“我看是,还是只绵羊胆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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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胆子”三字令杨汉鼎心头“突”的一震,瞬时目中一亮:“弟兄们,还有能动的没有?”

    从身后走出几名士兵:“大哥!”

    岳壑邦强要站起,被杨汉鼎按住。

    岳壑邦:“大哥,你真要受这胯下之辱?”

    杨汉鼎目中另有深意:“疤子,咱就来见识见识什么是二龙出水。”

    杨汉鼎一步步走到吴大驴子面前,打了个手势,他的卫兵很默契地一对一地站在了山匪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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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嗓喽啰喊道:“哈哈哈!果然识时务,兄弟们,好戏开场啦,看啊看啊!”

    坡上的喽啰睁大眼睛盯着坡下,哑嗓喽啰却突然后退将枪口向喽啰背后扫射。

    “砰砰砰”随着枪响,喽啰们一阵痛呼纷纷倒地,虽不致毙命却是腿上肩上流血开花,惨叫声一片,哑嗓喽啰趁机快速将喽啰们掉地的枪全部踢下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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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大驴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杨汉鼎大喊一声“上!”

    训练有素的士兵齐唰唰扑向山匪,将对方摞倒,利落地缴械。

    吴大驴子的长枪被杨汉鼎踢掉,他一个打滚忙掏出手枪,只听“砰”一声,后心一个血洞,“嗵”倒在了杨汉鼎脚下。

    杨汉鼎冷冷道:“兵分两路,阴阳相调,隐于阵中,攻敌不备。这才是真正的二龙出水!”

    吴大驴子临死时瞪大眼睛僵硬地指着山坡上的哑嗓喽啰:“你,你不是阿根……”

    杨汉鼎喜悦地向坡上抱拳:“逸飞老弟,两年不见,还记得我这个杨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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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帐中的穆雪薇听到谈逸飞的名子大惊,这个令她柔肠百转的名子,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人儿!

    (第一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