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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幕 走吧

    沉默这件事情,终究和所有情绪一样,都只是暂时的。

    很快,就有人开口说道:“于归,没想到来的人是你!”

    说话的人是陈飞宇,他看着门口的戎装青年,眼中战意炽热沸腾。

    于归还未说话,他身边的王副将看着陈飞宇淡淡说道:“和少将比你还差得远,怎么也得叫你大师兄来才是。”

    陈飞宇没有露出不悦神色,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但眼中战意丝毫没有减退,看着王副将说道:“那稍后向沧溟国君借个场地,你我对练一场?”

    王副将毫不犹豫回答道:“随时奉陪。”

    见到对方应战,陈飞宇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收剑入鞘,看样子竟然是要走向门口,与那王副将当场退出宴会去大战个三百回合。

    场中权贵们的神色都有些难看,这两名青年来头都大得吓人,委实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指摘的对象。然而他们这时候如此不分场合地说话,已经是完全把台上的池明繁忽略了。哪怕倚天阁有个白堕,就算大周的军人受天下人尊敬且与沧溟交好,在一国之主面前如此做派又成何体统?

    到了这时候,人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移到了一边,甚至没有权贵再分神去注意已经站在那里很久没有动作的时越。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事情。

    从陈飞宇向时越发难开始,那位南熏特使就一直沉默,脸上神情很淡,只有在看到于归与王副将时才略显凝重。

    这时候,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两位身着银甲的青年身上,只有他还看着时越。

    因为时越的身旁还有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

    那个少女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所以他当然不会忘记。

    他示意陈飞宇稍安勿躁,对着众人说道:“两位年轻英才的切磋,我相信诸位都很有兴趣前去一观。但我们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他看向时越,淡淡问道:“你不打算给我们一个交代?”

    权贵们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了回来,眼前一亮,面对毫无背景的时越,他们不再需要辛苦措辞以同时讨好两方势力,事情当然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机会说话,时越直接转身,看向那南熏特使,平静问道:“我需要给你们什么交代?”

    南熏特使眼睛微眯:“我先前说过,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识好歹乃是取死之道。”

    “那就奇怪了,我何时做过不识好歹之事?”

    时越说着,忽然回头看了白悠㿥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你也要与我谈论一番资格问题?”

    那南熏特使没有因为他的浮夸态度而动怒,平淡说道:“既然明白,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时越好奇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白鱼与我自然没有关系,但……”

    时越用一句极其不耐烦的话打断了他。

    “既然没有关系,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与她说话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使得殿内再度安静了数息。

    这一次权贵们脸上没有愤怒,满面都是惊骇莫名的神情。

    就连走到一半的陈飞宇都回过头来,挑眉看着时越。

    虽然南熏特使的那半句话没有说完,但谁都知道他打算说些什么。

    三年前发生在南熏国的那个传闻几乎是世人皆知,之后甚至有消息称,南熏国主自从见了白悠㿥真容一面,就自此茶饭不思,日思夜想。

    从那时起,白悠㿥就相当于被那位君王看成了自己的禁脔,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所以南熏国与南宫明明不会有任何人参加天海之宴,南熏特使还是带着上千人马出现在了皇城,亲自出席了这场接风宴。

    只是因为前些天,有人曾在东亭湖心的流杯亭中见了白悠㿥一面。

    如今真正确定了她的行踪,南熏国主有可能过几日就会亲自驾临沧海城!

    面对当世最强的三国之一,大周军与倚天阁这样的势力或者可以不服软,但绝对不会轻易发生正面冲突。

    众所周知,扶光国君神秘,大周天子霸道,南熏国主最不像皇帝。

    因为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能够为了一名平民女子许下百里河山,会因为与扶光边境的一次小冲突便险些挑起国战。

    但他手握无上权力,像时越这样的小角色,他只需一声令下,就会有不计其数的修行者前去围杀!

    到那时,即便沧溟举国出动,也很难保住这少年!

    时越怎么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句话!

    他难道不想活了吗!

    就算自己寻死,也不能牵连到他们!

    权贵们全然顾不上指责时越,神情惶恐地对着那南熏特使说道:“此人所说所做均与我沧溟无关,还请大人明鉴!”

    有人指着时越愤慨大喊:“此獠意图挑拨我沧溟与南熏关系,定是别处派来的奸细,应当就地拿下押入大牢!”

    “御海卫何在!把这大胆狂徒拿下!”

    他们只用了几句话,就给时越坐实了一个叛国的罪名,要将他打入天牢问罪。你一言我一句配合得极好,就像他们平时在朝堂上做的那样。

    池胤和南熏特使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池明繁面色平静,池疏影微低着头,黑发如瀑般垂落下来。

    ……

    ……

    看着场中众人百态,时越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这些人实在无趣,这些事情实在无趣。

    他今日说话做事之前完全没有隐忍之类的考虑,因为他不想继续奉陪下去。

    顾意心思纯净,不谙世事,所以最能清楚感受到人善意与恶意的变化。

    因此时越更加明白,让顾意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会对小孩子的内心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已经对这人间失望过千百回。

    他不想让自己的师弟重蹈覆辙。

    而且他相信,二师兄所寄予厚望,想让他去帮助甚至拯救的人世间,绝不应该是他们面前这副模样。

    若是让二师兄看到这一幕,他应该也会很失望。

    既然失望,自然无望,也就没有为他们做任何事情的必要。

    既然如此,回山就是。

    他转头看着顾意,后者正抓着他的衣角,眼中满是愤怒、不甘,和些许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的师兄为什么会忽然间遭受千夫所指。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时越第一次看到顾意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些意外,有些感动,但最终只是微笑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