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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启寰魔灵

    王淮昭在无尘境重历生往,自佛界菩提空境重坠剑川石窟中,小子本来还在细细回味刚才在上界玄妙之地的神奇际遇,却陡然被一声带着雄浑真气的断喝惊呆了。

    只见金光之中,一位身着黄色霞褙,头戴紫色鎏玺金冠的白须老者巍然而现,老人手提一具墨玉拂尘,那伟岸身形周围,竟环绕着神佛仙尊才有的庄严法相。

    小子心中涌动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无尘令使。

    这一身装扮和这仙神般的金黄法相,与遗天反复告诫自己时,所描述的无尘令使一样,王淮昭不禁暗暗叫苦。

    他非常清楚,刚才化入的菩提空境并不在无尘境,那里当然不会有这恐怖存在。自己被宿命牵引,生生在佛界多耽搁了整整一天多时日,而即便此番是生往重历,在无尘中也足足多出了近两年。

    这如何不引起巡守此间无尘令使的注意。

    令使拥有在无尘境纵横天地的勤法大造,其实力连遗天都忌惮不已,今时此地,自己注定是凶多吉少了。

    “竖子,你乱我无尘造化方寸,可知已犯弥天大罪。速速报上名来据实招供,你一介人修是如何破进了浩荡时空,来此间颠倒轮回的。修者不勤恳独养、潜心修行,却思宵小伎俩,欲寻捷径通天,如有半句诳语,本使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

    令使话语严沉,声音并不洪亮,但那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淮昭内化阵阵激荡,他知道,这,叫做恐惧。

    其实关于恐惧,王淮昭很少有过。自懂事和踏入修行以来,他从未畏惧过什么,即使面对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对手。

    但此刻小子在内心中的的确确被恐惧塞满。一如幼年时犯错后,对父亲责罚的畏惧。

    这种害怕,源于自责。

    听闻了面前恢宏老者的斥责,他心中倍感羞愧、虽然佛师兄刚刚在菩提空境告诉他,是佛师尊安排的一切。可他明白,遗天苦苦追寻几百年的浩荡时空,对老祖来讲,是痛历神元大劫后,开启修者新途的希望。

    而对自己,此番循浩荡而入无尘,则是他偷取了一条捷径。这的确违背了修行的大道初心,是一种耻辱,很罪过......

    唉,命该如此吗?

    很显然,这又是一次毫无意义,实力极其悬殊和结果早已注定的对决,因为在这无尘境刚刚晋入凝罡重的自己,根本看不穿对方修行达臻何处。看不透,看不穿,是一种真正的绝望。

    “可惜我刚刚领悟了那么多修行意境,还未及斟酌体会,却即刻要丧命于此。”

    淮昭暗自哀叹,

    罢了。

    “我叫王淮昭,来自凡尘大明朝。”

    “我自南海迎阳岛下的盘古绝阵,寻得浩荡时空而来......”

    淮昭并未说出遗天同来的实情,这心中只想着师尊能少点麻烦,得遂破晋格修心愿。

    “王淮昭?”无尘令使面色中骤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连忙凑近小子,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

    老者似是思量着何事,却好像又不确定。

    稍会后,令使从怀里祭出一个洁白无瑕的净瓶,一道法诀起处,老头说了句:

    “天沽,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那瓶中骤然泛出一道蓝色光华,瞬间化出一个人形来,不过淮昭看着,便知道这是一道魂魄,可看那魂魄所显面容,竟似在何处见过,这令使叫他什么,天沽?

    “天沽参见祖师。”那魂魄袅袅中施礼跪拜之礼道。

    天沽?是鬼饮,仇天沽?而看着眼前天沽的魂魄,淮昭心绪中的记忆也清晰起来。那迷魂凼中鬼饮与春秋豪饮对酌情景历历在目,虽说对仇天沽仅仅一面之缘,淮昭却在无尘境刚刚再经历了一次,自然更容易想起。

    “起来吧,你给我提过的王淮昭,可是此子?”令使面无更多表情,只淡淡说到。

    那魂魄起身将淮昭略略看了看,对老者道:“师祖,弟子那日见王淮昭时,其年岁尚小。但据幻明真人春秋子讲,此子乃文殊佛尊座下地慧童子托世,前胸带有魔道镌刻的幽荧印记。师尊可一窥究竟。”

    “哦?他是那身负天道大任的地慧?”

    老者言语落处,猛然拂尘一抖,淮昭身上本已捉襟见肘的衣服顿时化为碎片,而身子竟然瞬间被令使拉到跟前。

    “确有一处朱砂胎记。可并未见你说的太阴幽荧封印其中!”令使一脸疑惑,依旧怀疑淮昭身份。

    “禀神使,我印记中的太阴幽荧,并未随我破入无尘。她领韦陀菩萨法旨,为防魔界侵入,还在看护迎阳岛佛尊禁制结阵。”

    “听他言语不带欺瞒。而且那凡间尘世,得炼秘相罗诀之人,也寥寥无几。”令使思忖片刻,似是对天沽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多会,老者恍然大悟。

    “这小子,果真是地慧童子,无量天尊!否则盘古上神,怎会轻易放一个凡修破入浩荡,也许,这都是菩萨的安排。”

    天沽魂魄闻听祖师言语,连忙兴奋地上下端详起淮昭来,颇为激动:

    “这孩子长这么大了。我在蜀中春秋子洞府见他之时,尚且年幼,这短短不到十年光景,竟如此精进神速,还破入到无尘来了?”

    “无量天尊,此子受佛恩照拂。他如在这无尘境得拥造化,回返尘世,修为必得逆天大进。”令使微微捋了白须,轻轻叹道。

    淮昭见鬼饮对眼前令使态度如此遵从崇敬,又口称祖师,便知眼前这位天神般的老者,必定是上界仙修大德,绝非一般,于是恭敬地拜伏在地:

    “王淮昭叩拜神使,叩拜鬼饮前辈。”

    小子重遇春秋以后,听师尊讲仇天沽当年义盖云天,只身独闯乌江冥龙教神冥殿,以身献于天道,临终前还将毕生所结金丹赋予春秋,叫交于自己,心中自然景仰唏嘘不已。

    “好孩子,快快起来。”天沽虽为魂魄,那言语中却似带着哽咽,颇为激动。

    淮昭起身,鬼饮肃然道:“淮昭,这位无尘令使,乃我祖师青城丈人。祖师在一千三百年前破入格修,两百年前得晋仪修,现受天界所托,回无尘境执掌巡境尊使,并领无尘主事统领。”

    淮昭无比惊讶,原来丈人不仅巡守无尘,还是此间总领,连忙再揖手禀道:

    “请祖师恕罪,淮昭随凡间师父一道,得循浩荡而至无尘,原非弟子本意,纯属机缘巧合。小子不敢妄求大道神伦,方才祖师斥责极是,我便即刻回返尘世,还望祖师宽恕。”

    淮昭依旧自愧于循捷径修行的不耻之事,心中羞愧难当。但见是天沽亡魂在此,青城丈人又德高望重,也不再将遗天之事隐瞒。

    “你师父?你说是幻明春秋子?”天沽不待青城发话,先一步问了道。

    “不是,是遗天老祖。”淮昭随即将仙魔黑云谷之战及自己如何被遗天掳至迎阳岛,还有寻盘古绝境破入浩荡时空诸事原原本本告与了丈人。

    “单讲此事,你这师父也算胆大妄为。浩荡时空本是天界构筑于诸天万千世界的通道,专为尘世苦修亘渡神劫的大德修者大晋而化,也是无尘格修修者往来凡世的通道。他居然带你逆天而行,按理已是罪不可赦。”青城丈人白须袅动,凛凛然讲道。

    “师祖,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与否。”这边天沽却微微欠身对着丈人告禀道。

    “嗯?天沽,你觉得老夫之言不对么?”丈人面色微愠,似有不快。

    “弟子不敢。师祖,淮昭身负天道大任,奉佛界菩萨之命托世凡尘意欲阻止魔道千年所蕴劫难。此次他结缘于遗天,得遁入无尘修炼,自是为求修为大进。当今魔界来势汹汹。那四大元魔苦心孕育的魔魂正穷其全力修炼极魔本体。弟子妄意揣度,淮昭所在尘世,必有魔界最想要的东西存世。”

    “天沽,你并非揣测吧。应是在这凙魂瓶中,跟着老夫多少听到了些消息。你此言不假,魔界觊觎已久的东西就在淮昭所在现今明朝。”青城丈人面色顿肃,竟走出石窟洞外,仰望着星空点点,陷入沉默。

    “祖师,到底何物?”鬼饮惊讶地问到,而淮昭也是心中一阵发紧。

    他以为春秋子对自己讲述即将到来的极魔大劫,不过便是冥龙得炼极魔本体,将他的印记从虚空中撕裂,强行得获四大元魔的献祭亘古魔修罢了,难道这魔界还有什么惊天阴谋在长久酝酿吗?

    “谁言大道希九重,魔孽相生在一念。自凡尘到万界修的悠远修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道为何久久不能震灭,便是这人的修行、修者自化气凝元那一刻起,每一丝孽念都相伴相随。或贪欲,或嗔怒,或大我,或冥顽......但凡如此,魔便自心起,恶恨仇情,便一刻没有停息过。”

    丈人虽已登临无尘总领尊位,但此刻一番充满哲道的揭语,让淮昭不禁醍醐灌顶。

    “魔界在人世间苦苦寻找的,乃是启寰魔灵。”

    “启寰魔灵?”

    淮昭和天沽魂灵同声脱口而出,他们自是闻所未闻青城所言之物。

    丈人将拂尘轻挽,接着道:

    “太古纪年起,这万千诸天破入万界修的的第一人并不是当今在列的万佛天尊,也不是魔界的叱咤天邪,此人后世无人知晓其姓氏,但他在万界修境之封天台无字碑上,将他的故事记述了下来。据其所志,他登入万界修境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启寰魔灵构筑的凝魔结阵。而最后的结果是,他选择牺牲自己。”

    “他说,此凝魔结阵中超凡万能的启寰魔灵,会将所有踏入万界修境的来者身上自修行以来相伴相随的魔障孽念尽数释出。这样处在修行巅峰境界的万界修,随着万世累积的来者越来越多,将最终为魔性暴虐所侵蚀溢满,万界修境如此,便会成为一个恐怖的杀戮死地。”

    看着聚精会神聆听的淮昭,青城继续道:

    “这位天德先圣,为了万世后来的修者,便驭动刚刚在劫修炼聚的九真焕气,承受着修为化尽的巨大痛苦,将启寰魔灵纳入本体,强忍劫化之难,从万界直坠五个修境而落入凡尘,至今已过万年之久。”

    “所以,各境魔道倾尽根本,就是为了找到他。一旦魔界寻获此殊天凝魔根本,只怕就算身处万界的诸神,都要面临一场浩劫,最坏的结果,恐怕是这方物周天,寰宇九重,再无仙神众佛,后世面临的,将是一片黑暗血腥。我想,这才是天界当前最担心的。”

    淮昭与天沽听得呆住了。

    这魔物既坠大明凡尘,哪到底在何处呢?天人两界看来务必在魔道之前找到它才是。

    可魔道倾势而出都没找到,这大千世界里谁又清楚,其确切的藏身之地?

    青城自然知道此二人的所思所顾,捻了捻长须道:

    “这位先圣万年前坠凡,修为尽失,尔后便销声匿迹。知晓此事的修者都清楚一点,为了后来修者的圆满和万界修境的神圣,他孤身一人,在凡尘某处所在,万年来一直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虐煎熬。而与此同时,还要以永生却凡庸之躯,躲避漫天魔道的追杀。其志可鉴,其德虽万古无人可比。”

    “是啊祖师,看来万幸的是,那魔界目前并未找到这位圣贤大德。我揣测,也无法寻得。”天沽感慨地叹道。

    不料此刻,青城却说出一席惊人之语:

    “此情已出现惊天变化,启寰魔灵快要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