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残酷的猜想
“殿下，稷皇到了”，空旷的大厅中传来一个遥远又清晰的声音。
正站着巨大落地窗前遥望星空的女人轻轻“嗯”了一身，再没有更多的表示。接着，大厅一角的黑暗中出现一阵扭曲，一个身穿银灰色铠甲的身影在房间里中突兀的淡化出来，从头盔下方显露出的如银白瀑布的长发可以看出，这同样是个女性，她双手托举这一件极尽奢侈的长袍，向窗前的女人走去，沉重的铠甲在与地面接触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殿下，请着衣”，重甲女人在殿下身后默默的站定，微微低下头颅，恭谨地向前递出长袍。
殿下缓缓的转过头，露出足以惊艳众生的容貌，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白皙的脸庞上有着如按照黄金比例雕刻的五官，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映着星辰，高挺的鼻梁与单薄的嘴唇让她显得更加的凌然不可侵犯，虽然只穿着一身素色的轻衫，却依然尽显高贵的气质。
“十三，不过是来探望姐姐的弟弟，怎么，你还怕他看到不该看的？”女殿下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女战士，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这笑意像是一缕暖风，拂去了夜晚的清冷，也拂去了大厅的空寂。
被叫做十三的女战士没有说话，只是绕到女殿下的身后，固执的将长袍披在了对方的肩上，然后再回到女殿下身前，开始为其扣上衣扣，而随着她的动作，原本覆盖在手上的重甲立刻如同水流一般褪去，露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
女殿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十三的动作，眼神里满是宠爱，她缓缓的伸出手，向对方的面颊抚去，随着她的动作，十三的整个头盔便如同刚才的手甲一般化作流水，露出了一个同样美丽的面庞。
看着面前这个容貌跟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女战士，女殿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叹了口气，“我或许真的不应该为了所谓的希望将你们带来这到这个世界，让你们在最应该充满希望的年纪面对只剩下绝望的灾难。”
十三默默的完成了手中的工作，轻轻抬起头正视女殿下的双眼，眼神坚定的说道：“殿下，我很荣幸能够在帝国最后的时刻陪伴在您的身边，更非常荣幸能够成为您最后的希望之一。成为‘执剑者’是这个宇宙最为荣耀的事情，是所有人最终极的梦想，而您将这份荣耀在我出身之日就赠与了我。”她的声音在没有头盔的阻挡下显得更加的清晰，比起女殿下来少了一丝柔和，多了一分冷峻，说完她再次低下头，道：“您的愿望是重续人类的文明，帝国没有谁比您的愿望更加伟大，而我的愿望只是能够陪伴您到最后。”
女殿下摸了摸十三的如丝的银发，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大厅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侧头看了看门口，又转回头来轻声道：“相信我，这不会是你的最后，去实验室吧，晚点带烬过来。”
十三闻言单膝跪地行礼，头上和手上的铠甲重新恢复，然后随着一阵波动，身影逐渐模糊并消失在了房间内。
同时，带有固定旋律的脚步中终于在门口停止，随着吱嘎一阵声响，大门缓缓打开，淡金色的光芒随之渗入房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着黑底的铠甲，镶嵌着的金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像是血液在流动，并散发着金色的光晕，左手握着插在腰间的剑柄，五官如大理石雕刻般坚毅和威严，在他身后，整整齐齐跪着两排侍卫与侍女。
推开门后，皇帝并没有其他举动，也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目视着落地窗前那个孤傲而清冷的身影，目光晦涩而悠远，将两人间数十步的距离衬托得如同数千光年般遥远。
像是过去了上千年，又像是只过去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充满磁性和庄严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30多年了，你都没有来见我，我本以为最后的时刻你会有什么话跟我说，或者说我觉得你应该有话对我说。”
女殿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没变，帝国立国之初就强调过，亲兄弟姐妹成年之后便不得相见，从你成为稷皇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当作自己是孤身一人，从来没有我这个姐姐。”
被称为稷皇的男子哈哈一笑，终于迈步走入了房间，“虞啊，我的姐姐，你也没变，一边总是跟我说着祖训国法，一边干着列祖列宗知道了都想大义灭亲的恶作剧。”
女殿下，或者说虞歪了歪头，道：“我做了很多事，你确定都是恶作剧吗？你知道的恶作剧又是哪一件。”
稷皇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径直走到窗台前推开窗门，又走向了外面的露台，直到双手支撑住护栏。他抬头望向遥远星空中那一处耀眼的金色光芒，才缓缓开口，“或许不是全部，但是也很多，比如在这个最后的夜晚，我的臣民们都跟家人们聚在一起迎接这个终局，我觉得我也应该见一见自己生理学上的女儿。”
虞微微一愣，随机唇角拉起一个好看的幅度，款款的走向高大威武的弟弟，笑道：“那你真的知道很多，我也是怕你生气，你从小就最怨恨父皇生下我们两个，我当然知道你不愿意留下血脉来面对注定的分离。”
稷皇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依然没有回头，只是说到“那为什么你会做我最讨厌的事情？”
虞走到稷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立后侧身仰望着对方看不出喜怒的面容，说到：“这个故事很长，也很难让你相信......不，应该说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给你证实，让你相信了。”
稷闻言终于将视线再次转向面前这个美丽的姐姐“时间？我是这个宇宙唯一的帝王，我的意志就是全宇宙上万颗星辰上万亿生灵的意志，我虽然阻止不了最终之日的来临，但我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提前启动这个末日，如果你的故事足够有趣，那或许能够让人类多苟延残喘几个小时。”
虞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眼波流转，转过身去看向了之前稷看着的那颗星辰，无奈道：“你依然那么骄傲，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我的计划和我做的一些事情的原因，你总是将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看成无法解决，而别人努力在你眼中永远都是恶作剧。”
稷对虞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用沉默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我比你大10岁，亲眼见到了母亲生下你后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离去，那时候你只有7个月大。她在临终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是关于父皇的。”说到这里，虞悄悄的看了一眼稷的表情，却没有发现一丝情绪，接着说道“最终之日这一说法从900多年前开始流传，帝国无数的学者都在研究它的真实性，直到泰坦历39847年，也就是父皇登基后的第53年，终于得出了定论，当时已经卸下政务的帝师元启召集了近千名学者经过近十年的考察、计算和验证，确定了在40311年，混沌之地将会爆炸，它产生的能量波将毁灭亿万光年之内的所有一切，而这些都是你知道的。”
“父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发动了一系列的举措，包括停止对混沌之地的开采和加速对已有‘源质’的研究，此后的100多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为避免这个最终之日努力着，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绝望，混沌之地的能量远远超过帝国的想象，帝国甚至无力去缝补那些裂隙，而‘源质’的情绪越来越狂暴，‘躯壳’被突破的倒计时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父皇那时已经意识到在他有生之年已经不可能解决这样的灾难，但是皇帝作为帝国统治者，作为这个宇宙上万颗星辰上万亿生灵的共主，必须担负起这样的职责，他做不到，那就只能培养自己的子女来做到，因此先就有了我。”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被作为一个学者来培养，学习着各方面的知识，根本再没有时间去接受皇族血缘力量的传承，而父皇非常清楚的知道，未来的几百年也是最后的几百年，同样也是将是最混乱的几百年，需要一个最强有力的皇帝来镇压这个帝国即将面临的混乱，而我显然无法成为这样的皇帝。也是这个原因，母亲同父皇一起毅然接受了最痛苦的血缘强化，只为了为这个帝国诞下最强大的统治者，也就是你，稷，你是他们生命真正的延续，是这个帝国最后的屏障，是亿万生灵最终的希望，然而你也并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说到这里，虞再次侧过身来，抬起手放到了稷的肩上，温和的注视着男人坚毅的面容“你这些年来镇压各星域的暴乱，安定民众，重新打造人族的编年史，不断的向无尽虚空之外派送舰队，我知道你非常清楚最终之日无法阻止，但是人类的文明火种必须要保留。作为个体，你的武力已经是这个宇宙的巅峰，而作为统治者，你与我了解的历史中的其他帝王相比也是毫不逊色，我真的很为你骄傲，稷。”
稷冷峻的面容依然没有一丝感情的流露，但他锐利的眼神却逐渐变得柔和“我能理解父皇的绝望和他对我的希望，但我依然认为他过于软弱，帝王不应该将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哪怕是他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说完，稷话锋一转：“3个月前，帝国收到了一个从宇宙深处发回的信息，一艘名为‘先民’的战舰回复帝国，说是发现了行星群，根据他们的分析和计算，这些行星正以恒定的速度在围绕某一个物体旋转，就像我们的行星围绕着太阳转动一样，你猜它们轨迹的圆心是哪里。”
听到这里，虞的瞳孔猛然收缩，几乎脱口而出“混沌之地！”
“是啊，混沌之地，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在抵抗的是宇宙的规律，是定理，而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有高于宇宙规律的存在在超控着我们的命运。”
“那这个存在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了？”短暂的震惊后，虞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稍作思考后，接着说到：“这同样可能是规律，以混沌之地的引力，一定距离之中宇宙中所有的星体都会被吸附并围绕其转动。”
稷摇了摇头“远不至于此，我安排人查阅了这艘战舰的信息，它被明确记载是35259年出征的，整艘战舰容纳有10万人，其中船员1750人，各类学者5000余人，更有150多名精神力大师，3位‘精神领主’，而船长......是岚辉。”
“那个记载为一人击破天启星域的‘执剑者’？”
“对，就是他，传说中力战而死的帝国第一强者。再加上这艘战舰的名字‘先民’，让我不得不怀疑当年的皇帝、我的前辈，早就预料到了最终之日，这艘当年最先进的战舰就是去宇宙边缘寻找生机的先行者了，隐瞒的好深啊，我这样的帝国接任者都没有任何的信息。”皇帝顿了顿，继续道“我之所以怀疑有高于宇宙规则的存在，有三个原因。第一研究院根据当年的战舰数据和人员情况推算，这近3600年，‘先民’应该已经远离帝国1500万-1800万光年，在这个超过1500万光年距离上，没有任何的星体。第二，在‘先民’返回的消息中，那个距离之外只有行星，而没有恒星，并且没有发现任何生命，就像是宇宙用来存放备品或者垃圾的地方。第三，‘混沌之地’的引力场能影响的范围估算是100万光年以内，而这些行星却能够在1500万光年之外围绕混沌之地运转，那么必然有一种力量在驱使它们。”
稷直视着虞的略显迷茫的双眼，说到：“那么姐姐你认为，这三个原因是否能够证实更高级文明的存在。你刚才给我讲了父皇的故事，那么我也给你讲一个我推测的故事，是关于这个宇宙真相的推测。”
“很久以前，有一个可以称之为‘神’的存在，他创造出了一种蕴含生命和不死属性的种子，并赋予了这个种子可以丰富宇宙生态的能力和使命，但是不知为何，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也或许是随意，他并没有在宇宙各处散播这些种子，而是将这些种子用高密度的物质包裹在里面，并安装了一个定时引爆的装置，这样随着爆炸产生能量，这些种子将扩展到整个宇宙空间之中，随后就可以诞生各种各样的生物和文明，让这个宇宙变成他想要看到的样子。而这个种子就是我们所说的‘源质’，用于包裹它们的物质就是这方圆1500万光年所有的行星被压缩，揉捏后形成的‘躯壳’，爆炸的能量最终将会与新形成的星体融合形成新的恒星......而我们这些自诩为最智慧生灵的人类，要么是他一时兴起的实验作品，要么就是跟我的女儿一样，计划之外的产物。而我，更倾向于后者。”
也许是这个推测或者故事太过震撼人心，虞微微的低下头沉吟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稷知道她需要消化一下自己刚才说出来的故事，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臆想，但是冥冥之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接近了宇宙的真相。
“那么，稷，作为亿万生灵的领袖，你也终究要向神灵屈服吗？”梦呓一样的声音终于从虞的口中发出来，她虽然不相信有神灵的存在，但这个故事足够震撼人心，虞更怕自己心目中那个骄傲的弟弟不再骄傲，因此语气中不免带有了一丝颤抖。
“哈哈哈”稷闻言大笑起来，“多少年了，没想到我的这个故事能让亲爱的姐姐都闻之色变，看来这个故事足够精彩。”他抬起双手放在虞的双肩两侧，接着说到：“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知道吗，我的臣民们都以为我想提前引爆‘混沌之地’只是因为面对灾难的无能反抗，帝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想要继续苟活一两百年的人在骂我。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反抗更是为了人类的延续。从父皇知道最终之日那天开始，帝国有数以十万计的战舰已经带着人类的基因，以及无数的人民进行远航，这些不是我做的，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我要带着他们一起走向死亡。其实这也没错，在这个太过空旷的宇宙中，最快的战舰也不可能在这几百年里逃到比‘先民’更远的地方，也就是说无论逃离多远，他们都不可能在爆炸中有生还的机会，所以死亡是注定的。”
“在我登基之初，其实想得很简单，硬碰硬，只要打造出比‘躯壳’更加坚硬的盾牌，或许就能够抵挡这样的爆炸，这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虽然‘躯壳’的坚固程度我们如今的科技远远无法实现，但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我们却有着‘躯壳’没有的精神力。那么将精神力构建的防御系统再结合躯壳本身的坚固，研究院推测只要能够将盾牌放置到1000万光年以外，是有可能抵御住90%的能量冲击的。而唯一的问题是盾牌之后的人类的身体太过脆弱，是无法抵御住剩下10%的冲击的，所以还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说到这里，稷的嘴角慢慢的拉起一个充满魅力的幅度，“而我的姐姐，你的‘恶作剧’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
似乎被弟弟的笑容所感染，虞的情绪也再次稳定下来，她娇笑着拍了拍稷的手臂，说到：“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那这些与你要提前最终之日的到来有什么关系。”
稷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抬头看向无尽虚空，瞳孔中似乎有无数的星辰在湮灭、重生，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的身躯中散发出来，只听他缓缓说到：“那个‘神’想要创造新的世界，而我想要延续我们的文明，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当人类看到出现在了自己的计划之外的蚂蚁，是会一脚踩死它还是会为它改变自己的计划？”
“所以”虞很快明白了稷的意图，“你是想在被‘神’发现你要延续人类文明这一意图之前，提前让‘神’的计划执行起来。这样依照他对生命如此漠然的态度，就算事后发现了也不会再此去重启计划？”
“如果能够见到这个‘神’，我更愿意带领全人类向他挥剑，即便一死也无憾，可是如今纵然是你口中这个古往今来最强大的皇帝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委曲求全。”稷坚毅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一丝无奈和疲倦，随即这些情绪再次从他脸上一扫而光，“那么，我的姐姐，你的实验品是否能够真正的撑过来。”
“稷，相信我！”
正站着巨大落地窗前遥望星空的女人轻轻“嗯”了一身，再没有更多的表示。接着，大厅一角的黑暗中出现一阵扭曲，一个身穿银灰色铠甲的身影在房间里中突兀的淡化出来，从头盔下方显露出的如银白瀑布的长发可以看出，这同样是个女性，她双手托举这一件极尽奢侈的长袍，向窗前的女人走去，沉重的铠甲在与地面接触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殿下，请着衣”，重甲女人在殿下身后默默的站定，微微低下头颅，恭谨地向前递出长袍。
殿下缓缓的转过头，露出足以惊艳众生的容貌，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白皙的脸庞上有着如按照黄金比例雕刻的五官，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映着星辰，高挺的鼻梁与单薄的嘴唇让她显得更加的凌然不可侵犯，虽然只穿着一身素色的轻衫，却依然尽显高贵的气质。
“十三，不过是来探望姐姐的弟弟，怎么，你还怕他看到不该看的？”女殿下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女战士，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这笑意像是一缕暖风，拂去了夜晚的清冷，也拂去了大厅的空寂。
被叫做十三的女战士没有说话，只是绕到女殿下的身后，固执的将长袍披在了对方的肩上，然后再回到女殿下身前，开始为其扣上衣扣，而随着她的动作，原本覆盖在手上的重甲立刻如同水流一般褪去，露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
女殿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十三的动作，眼神里满是宠爱，她缓缓的伸出手，向对方的面颊抚去，随着她的动作，十三的整个头盔便如同刚才的手甲一般化作流水，露出了一个同样美丽的面庞。
看着面前这个容貌跟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女战士，女殿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叹了口气，“我或许真的不应该为了所谓的希望将你们带来这到这个世界，让你们在最应该充满希望的年纪面对只剩下绝望的灾难。”
十三默默的完成了手中的工作，轻轻抬起头正视女殿下的双眼，眼神坚定的说道：“殿下，我很荣幸能够在帝国最后的时刻陪伴在您的身边，更非常荣幸能够成为您最后的希望之一。成为‘执剑者’是这个宇宙最为荣耀的事情，是所有人最终极的梦想，而您将这份荣耀在我出身之日就赠与了我。”她的声音在没有头盔的阻挡下显得更加的清晰，比起女殿下来少了一丝柔和，多了一分冷峻，说完她再次低下头，道：“您的愿望是重续人类的文明，帝国没有谁比您的愿望更加伟大，而我的愿望只是能够陪伴您到最后。”
女殿下摸了摸十三的如丝的银发，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大厅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侧头看了看门口，又转回头来轻声道：“相信我，这不会是你的最后，去实验室吧，晚点带烬过来。”
十三闻言单膝跪地行礼，头上和手上的铠甲重新恢复，然后随着一阵波动，身影逐渐模糊并消失在了房间内。
同时，带有固定旋律的脚步中终于在门口停止，随着吱嘎一阵声响，大门缓缓打开，淡金色的光芒随之渗入房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着黑底的铠甲，镶嵌着的金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像是血液在流动，并散发着金色的光晕，左手握着插在腰间的剑柄，五官如大理石雕刻般坚毅和威严，在他身后，整整齐齐跪着两排侍卫与侍女。
推开门后，皇帝并没有其他举动，也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目视着落地窗前那个孤傲而清冷的身影，目光晦涩而悠远，将两人间数十步的距离衬托得如同数千光年般遥远。
像是过去了上千年，又像是只过去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充满磁性和庄严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30多年了，你都没有来见我，我本以为最后的时刻你会有什么话跟我说，或者说我觉得你应该有话对我说。”
女殿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没变，帝国立国之初就强调过，亲兄弟姐妹成年之后便不得相见，从你成为稷皇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当作自己是孤身一人，从来没有我这个姐姐。”
被称为稷皇的男子哈哈一笑，终于迈步走入了房间，“虞啊，我的姐姐，你也没变，一边总是跟我说着祖训国法，一边干着列祖列宗知道了都想大义灭亲的恶作剧。”
女殿下，或者说虞歪了歪头，道：“我做了很多事，你确定都是恶作剧吗？你知道的恶作剧又是哪一件。”
稷皇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径直走到窗台前推开窗门，又走向了外面的露台，直到双手支撑住护栏。他抬头望向遥远星空中那一处耀眼的金色光芒，才缓缓开口，“或许不是全部，但是也很多，比如在这个最后的夜晚，我的臣民们都跟家人们聚在一起迎接这个终局，我觉得我也应该见一见自己生理学上的女儿。”
虞微微一愣，随机唇角拉起一个好看的幅度，款款的走向高大威武的弟弟，笑道：“那你真的知道很多，我也是怕你生气，你从小就最怨恨父皇生下我们两个，我当然知道你不愿意留下血脉来面对注定的分离。”
稷皇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依然没有回头，只是说到“那为什么你会做我最讨厌的事情？”
虞走到稷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立后侧身仰望着对方看不出喜怒的面容，说到：“这个故事很长，也很难让你相信......不，应该说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给你证实，让你相信了。”
稷闻言终于将视线再次转向面前这个美丽的姐姐“时间？我是这个宇宙唯一的帝王，我的意志就是全宇宙上万颗星辰上万亿生灵的意志，我虽然阻止不了最终之日的来临，但我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提前启动这个末日，如果你的故事足够有趣，那或许能够让人类多苟延残喘几个小时。”
虞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眼波流转，转过身去看向了之前稷看着的那颗星辰，无奈道：“你依然那么骄傲，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我的计划和我做的一些事情的原因，你总是将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看成无法解决，而别人努力在你眼中永远都是恶作剧。”
稷对虞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用沉默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我比你大10岁，亲眼见到了母亲生下你后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离去，那时候你只有7个月大。她在临终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是关于父皇的。”说到这里，虞悄悄的看了一眼稷的表情，却没有发现一丝情绪，接着说道“最终之日这一说法从900多年前开始流传，帝国无数的学者都在研究它的真实性，直到泰坦历39847年，也就是父皇登基后的第53年，终于得出了定论，当时已经卸下政务的帝师元启召集了近千名学者经过近十年的考察、计算和验证，确定了在40311年，混沌之地将会爆炸，它产生的能量波将毁灭亿万光年之内的所有一切，而这些都是你知道的。”
“父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发动了一系列的举措，包括停止对混沌之地的开采和加速对已有‘源质’的研究，此后的100多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为避免这个最终之日努力着，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绝望，混沌之地的能量远远超过帝国的想象，帝国甚至无力去缝补那些裂隙，而‘源质’的情绪越来越狂暴，‘躯壳’被突破的倒计时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父皇那时已经意识到在他有生之年已经不可能解决这样的灾难，但是皇帝作为帝国统治者，作为这个宇宙上万颗星辰上万亿生灵的共主，必须担负起这样的职责，他做不到，那就只能培养自己的子女来做到，因此先就有了我。”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被作为一个学者来培养，学习着各方面的知识，根本再没有时间去接受皇族血缘力量的传承，而父皇非常清楚的知道，未来的几百年也是最后的几百年，同样也是将是最混乱的几百年，需要一个最强有力的皇帝来镇压这个帝国即将面临的混乱，而我显然无法成为这样的皇帝。也是这个原因，母亲同父皇一起毅然接受了最痛苦的血缘强化，只为了为这个帝国诞下最强大的统治者，也就是你，稷，你是他们生命真正的延续，是这个帝国最后的屏障，是亿万生灵最终的希望，然而你也并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说到这里，虞再次侧过身来，抬起手放到了稷的肩上，温和的注视着男人坚毅的面容“你这些年来镇压各星域的暴乱，安定民众，重新打造人族的编年史，不断的向无尽虚空之外派送舰队，我知道你非常清楚最终之日无法阻止，但是人类的文明火种必须要保留。作为个体，你的武力已经是这个宇宙的巅峰，而作为统治者，你与我了解的历史中的其他帝王相比也是毫不逊色，我真的很为你骄傲，稷。”
稷冷峻的面容依然没有一丝感情的流露，但他锐利的眼神却逐渐变得柔和“我能理解父皇的绝望和他对我的希望，但我依然认为他过于软弱，帝王不应该将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哪怕是他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说完，稷话锋一转：“3个月前，帝国收到了一个从宇宙深处发回的信息，一艘名为‘先民’的战舰回复帝国，说是发现了行星群，根据他们的分析和计算，这些行星正以恒定的速度在围绕某一个物体旋转，就像我们的行星围绕着太阳转动一样，你猜它们轨迹的圆心是哪里。”
听到这里，虞的瞳孔猛然收缩，几乎脱口而出“混沌之地！”
“是啊，混沌之地，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在抵抗的是宇宙的规律，是定理，而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有高于宇宙规律的存在在超控着我们的命运。”
“那这个存在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了？”短暂的震惊后，虞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稍作思考后，接着说到：“这同样可能是规律，以混沌之地的引力，一定距离之中宇宙中所有的星体都会被吸附并围绕其转动。”
稷摇了摇头“远不至于此，我安排人查阅了这艘战舰的信息，它被明确记载是35259年出征的，整艘战舰容纳有10万人，其中船员1750人，各类学者5000余人，更有150多名精神力大师，3位‘精神领主’，而船长......是岚辉。”
“那个记载为一人击破天启星域的‘执剑者’？”
“对，就是他，传说中力战而死的帝国第一强者。再加上这艘战舰的名字‘先民’，让我不得不怀疑当年的皇帝、我的前辈，早就预料到了最终之日，这艘当年最先进的战舰就是去宇宙边缘寻找生机的先行者了，隐瞒的好深啊，我这样的帝国接任者都没有任何的信息。”皇帝顿了顿，继续道“我之所以怀疑有高于宇宙规则的存在，有三个原因。第一研究院根据当年的战舰数据和人员情况推算，这近3600年，‘先民’应该已经远离帝国1500万-1800万光年，在这个超过1500万光年距离上，没有任何的星体。第二，在‘先民’返回的消息中，那个距离之外只有行星，而没有恒星，并且没有发现任何生命，就像是宇宙用来存放备品或者垃圾的地方。第三，‘混沌之地’的引力场能影响的范围估算是100万光年以内，而这些行星却能够在1500万光年之外围绕混沌之地运转，那么必然有一种力量在驱使它们。”
稷直视着虞的略显迷茫的双眼，说到：“那么姐姐你认为，这三个原因是否能够证实更高级文明的存在。你刚才给我讲了父皇的故事，那么我也给你讲一个我推测的故事，是关于这个宇宙真相的推测。”
“很久以前，有一个可以称之为‘神’的存在，他创造出了一种蕴含生命和不死属性的种子，并赋予了这个种子可以丰富宇宙生态的能力和使命，但是不知为何，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也或许是随意，他并没有在宇宙各处散播这些种子，而是将这些种子用高密度的物质包裹在里面，并安装了一个定时引爆的装置，这样随着爆炸产生能量，这些种子将扩展到整个宇宙空间之中，随后就可以诞生各种各样的生物和文明，让这个宇宙变成他想要看到的样子。而这个种子就是我们所说的‘源质’，用于包裹它们的物质就是这方圆1500万光年所有的行星被压缩，揉捏后形成的‘躯壳’，爆炸的能量最终将会与新形成的星体融合形成新的恒星......而我们这些自诩为最智慧生灵的人类，要么是他一时兴起的实验作品，要么就是跟我的女儿一样，计划之外的产物。而我，更倾向于后者。”
也许是这个推测或者故事太过震撼人心，虞微微的低下头沉吟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稷知道她需要消化一下自己刚才说出来的故事，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臆想，但是冥冥之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接近了宇宙的真相。
“那么，稷，作为亿万生灵的领袖，你也终究要向神灵屈服吗？”梦呓一样的声音终于从虞的口中发出来，她虽然不相信有神灵的存在，但这个故事足够震撼人心，虞更怕自己心目中那个骄傲的弟弟不再骄傲，因此语气中不免带有了一丝颤抖。
“哈哈哈”稷闻言大笑起来，“多少年了，没想到我的这个故事能让亲爱的姐姐都闻之色变，看来这个故事足够精彩。”他抬起双手放在虞的双肩两侧，接着说到：“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知道吗，我的臣民们都以为我想提前引爆‘混沌之地’只是因为面对灾难的无能反抗，帝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想要继续苟活一两百年的人在骂我。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反抗更是为了人类的延续。从父皇知道最终之日那天开始，帝国有数以十万计的战舰已经带着人类的基因，以及无数的人民进行远航，这些不是我做的，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我要带着他们一起走向死亡。其实这也没错，在这个太过空旷的宇宙中，最快的战舰也不可能在这几百年里逃到比‘先民’更远的地方，也就是说无论逃离多远，他们都不可能在爆炸中有生还的机会，所以死亡是注定的。”
“在我登基之初，其实想得很简单，硬碰硬，只要打造出比‘躯壳’更加坚硬的盾牌，或许就能够抵挡这样的爆炸，这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虽然‘躯壳’的坚固程度我们如今的科技远远无法实现，但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我们却有着‘躯壳’没有的精神力。那么将精神力构建的防御系统再结合躯壳本身的坚固，研究院推测只要能够将盾牌放置到1000万光年以外，是有可能抵御住90%的能量冲击的。而唯一的问题是盾牌之后的人类的身体太过脆弱，是无法抵御住剩下10%的冲击的，所以还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说到这里，稷的嘴角慢慢的拉起一个充满魅力的幅度，“而我的姐姐，你的‘恶作剧’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
似乎被弟弟的笑容所感染，虞的情绪也再次稳定下来，她娇笑着拍了拍稷的手臂，说到：“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那这些与你要提前最终之日的到来有什么关系。”
稷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抬头看向无尽虚空，瞳孔中似乎有无数的星辰在湮灭、重生，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的身躯中散发出来，只听他缓缓说到：“那个‘神’想要创造新的世界，而我想要延续我们的文明，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当人类看到出现在了自己的计划之外的蚂蚁，是会一脚踩死它还是会为它改变自己的计划？”
“所以”虞很快明白了稷的意图，“你是想在被‘神’发现你要延续人类文明这一意图之前，提前让‘神’的计划执行起来。这样依照他对生命如此漠然的态度，就算事后发现了也不会再此去重启计划？”
“如果能够见到这个‘神’，我更愿意带领全人类向他挥剑，即便一死也无憾，可是如今纵然是你口中这个古往今来最强大的皇帝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委曲求全。”稷坚毅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一丝无奈和疲倦，随即这些情绪再次从他脸上一扫而光，“那么，我的姐姐，你的实验品是否能够真正的撑过来。”
“稷，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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