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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六月六月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快去楼下,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睡了一下午的宋江敲醒了,宋江揉揉眼睛,还想继续睡,燕青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在宿舍吗?来2号楼这边,出事了!”

    挂了电话宋江才感觉真的有事发生了,而且他也真的睡不着了。

    他扭着腰坐了起来,伸开胳膊提了提腰,清醒了不少。虽然知道真有大事发生,也不慢不紧的喝了一杯水,才拉上了短裤,套上了体恤。

    楼道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哼着歌下楼去。

    窗外残阳如血,是他最喜欢的风景。

    他还是去晚了。

    随着骤然而起的晚风,刮散了远去的救护车警笛声,楼下除了一大堆没有散去的学生,还有一群带着大盖帽的警察。

    “这里,宋江!”燕青冲着左右张望的宋江挥挥手,宋江穿插在慢慢稀疏的人流里,向燕青靠拢。

    “走吧,去食堂吧。”燕青对还在观望的宋江说到。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警察?”宋江问到。

    “去食堂说吧,我来的时候也晚了,只看见人正在被抬上车。”燕青边走边说。

    他去师范找李师师,本来说要吃了晚饭再回来,恰巧李师师临时有事,于是他悻悻的回来了。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见许多人往2号楼跑,于是出于本能,他也随着人群而去。

    他们这一波人还是来晚了,2号楼向阳一面,已经围满了人,救护车也已经来了,人越来越多,人群中央有七八个警察拉了警戒线在维持秩序,还有两个警察从顶楼向下张望。

    就在别人给他解释疑问的时候,人群开始松动,接着开出一条道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看的出来,上面是一个人。

    从人群深处走来的担架,在有节奏的上下颤动,从担架一头渗出来的血,染红了四周,而此时的天空,像是被抽干了颜色,从暗红变成了深蓝色。

    燕青推了推眼镜,用筷子搅了一下碗里的小米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宋江说:“又是疯了吗?”

    燕青回答道:“嗯,听说是,和胖乔峰差不多。很好像一个月前就服安眠药自杀了一次,被救了回来,这一次是正儿八经的回不来了。”

    宋江说:“自杀了一次,家人还不给领回去吗?就任由他再来一次?”

    燕青推了推眼镜说道:“听说他家在那之后买了保险……”

    那时候保险行业还有漏洞可循,放到现在这种人是上不了保险的。

    宋江被这句话噎的一下子无话可说。

    几天后,宋江果然没听到什么后续。难道真如燕青所说?家里人已经放纵他轻生吗?还是已经和学校和平解决?宋江永远也不可能得到这件事的答案,因为世界上的好多事情,根本就没有答案。

    宋江从涉事的马路牙子上走过,地上还有清晰的粉笔痕迹,也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宋江看见在旁边的井盖上放着四个苹果,还有烟灰的痕迹,不知道已经空了的宿舍,还会有谁来祭奠他,宋江摸出烟盒,抽了三支烟点着了,插在了旁边的土里,顺手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深吸了一口走开了。

    宋江自己买了一瓶啤酒,去到温柔河边的长椅上吹夜风,他一口气灌下去半瓶。

    迎面而来的夜风,吹乱了宋江右眼的睫毛,他感觉眼睛痒痒的,于是他用右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顺便把左眼闭上了。

    暖风不冷不燥,从宋江的脖颈里灌入,从短袖的各个角落窜出,痒痒的就像是有只猫在怀里蹭来蹭去。宋江睁开眼,对着夜空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瓶,轻声道:“愿你回来仍是少年。”

    喝完了手里的酒,宋江把酒瓶蹲在长椅上,风大了些,宋江转身离开,他听到风吹着空酒瓶的瓶口,发出的声响,随着风的频率变化,演变成了“呜呜”的旋律,宋江驻足回头。

    一瞬,六月叶落满河堤,空瓶回音长似啼。

    这一学期的故事,让人难过。

    从一开学到现在,发生在身边的各种不幸,在宋江心里留下了印记。

    他并不熟悉每个人,哪怕是楚服,仿佛他们只是来宋江的生命里演出几个镜头,虽然根本就不关他什么事,却带给他人生价值的思考。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不再是无忧无虑,无法再心无旁骛的感受自然的风,无法自由自在的在大学碎金时光里奔跑,一切就像是山一样摔落在宋江面前,宋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尘埃,禅化的思想让他瞬间成长。

    每个人都会经历蜕变,无一例外的是,蜕变的过程是痛苦的,坚持下来的化蝶,坚持不下来的陨落,徘徊在自己的成长中,宋江还在为他人的的命运感慨。

    在和燕青谈到这些的时候,燕青也是一愣,宋江认为燕青明白了自己所领悟到的,可是燕青只觉得深奥,他也不是没有用心听,而是宋江说的太朦胧,何况对于事情的悲喜剧而言,人只有接受,而无法改变,如果不消化掉消极影响,那么就会陷入痛苦中,与其择选不出有益身心的情绪,那么最好就是全都忘记,两耳不闻窗外事。

    “别不开心了,走,我带你去放松一下!”

    燕青带着宋江去了师范,宋江突然觉得这座校园冰冷异常的。宋江想,大概是女生太多了,阴盛阳衰吧。

    他们两个人走走停停,宋江莫名其妙的看了看燕青,问道:“你不是带我放松吗?,难道就是在这里散步?”

    燕青把手机揣回裤兜里说道:“是李师师说要请我看电影,他们学校学生弄的教室影院,这不是看你有点忧郁,就顺便捎带着你一起来看,可是李师师听说你要来,就说要带着张玉娘,一时半会就没了信了……”

    宋江看着燕青啰里八嗦说完这些,摊开手说道:“那么现在呢?”

    燕青挠挠头说道:“等着吧,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哪间教室。”

    宋江搓搓手蹲在马路牙子上,燕青打开手机把导航球搓的溜溜转。燕青用的是一款不久前刚换的黑莓手机,原来用的诺基亚,在和宋江、沈佺比试“扔手机看谁远”的比赛里摔坏了。

    搓着搓着,手里的手机响起了诺基亚的扫弦声,燕青比较怀旧,所以特意把这个铃声下载到了手机里。他推了推眼镜看向屏幕,李师师终于来电话了。

    李师师精心准备的二人独处时间,又泡汤了。

    看着燕青提来的大瓶装可乐,她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玉娘也笑眯眯的。

    宋江也笑了,看着燕青道:“你是不是还得准备几个纸杯?”

    燕青自己尴尬的笑着,推推眼镜道:“蒙了,以为聚会呢……”

    几个人捧腹大笑。

    电影还不错,也确实帮助宋江消化了不少消极情绪。他一路上都在想:“这部电影要比卧虎藏龙更有禅意……”

    于是,豁然开朗。

    六月的一个夜晚,燕青带着宋江,从马路对面的一个地方穿过马路来到另外一个地方,让本来郁郁寡欢的宋江开朗了许多。是这条马路阻隔了快乐和悲伤,还是宋江原本就没有真正为谁悲伤过。

    以后的很多日子,宋江有难过的时候就抽根烟去过马路,来回几次就忘了心里的事情。

    新食堂二楼的包子便宜美味。晚饭时间,宋江和燕青是这里的常客。

    很长一段记忆,在宋江的脑海里慢慢的淡化,以至于多年以后他想不起来事情的细节,可是每当吃到相同味道的包子,他总会想起什么,不管是人还是事。

    六月的最后一天傍晚,宋江坐在食堂窗边的位置,手里举着一个包子看落日,闲暇惬意的风柔柔的吹过,宋江开始期待着毕业,就跟高考前最后一堂集体课,期待着大学一样。

    夜完全黑了下来,宋江一口吃下了手里的包子,这时候他看见一个身材微胖,穿着七分裤的女孩子,向她缓缓走来,他咽下了包子,嘴角轻轻上扬。

    六月如光飞逝,很多故事就在不经意的时候结束,也留下了悬念。有时候故事会有悲喜,也会有真假,无论怎样,那都是一段回不去的时光。

    (山城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