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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下)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缪宁挥了挥匕首,对着只探出脑袋的清瘦少年骂咧咧:“别多管闲事,滚!”

    “救救我。”女人从牙关中挤出这么几个字。

    “包您拿走,这位姐姐也别声张,今晚就当没发生过任何事,大哥抬抬手,别和我们普通老百姓计较。”李忆南语气坚定,头脑清醒。

    “我凭什么答应你。”

    “大哥,您想,平江街一共多少酒吧,多少摄像头,半座姑苏城的夜猫子晚上都在这。”李忆南耐心分析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被白警司查到什么终归是麻烦事。”

    “呵,小子,飞鹏帮手眼通天,这点小事难不倒老子!”缪宁装腔作势,要不是这条街的地形人情他已经吃透,他自然也不敢在这里偷鸡摸狗,想了想白警司,缪宁身子一颤。

    “对大哥来说当然是小事,但不是好事。”见男人情绪稍稍缓和,李忆南恰到好处地挤进门内,头脑飞速运转,职业导游的两年生涯让他每天都要处理各种突发情况,游客特产买贵了,路上嫌累了,当地人那句话把游客得罪了,事情的解决全靠李忆南有点笨拙的嘴去摆平。“包和里面的钱权当孝敬您的,您拿了东西放心走,我们绝不报警,飞鹏会的厉害我们是知道的。”

    事实上李忆南压根不知道什么飞鹏会,一切都是以安全解决问题为目的组织语言。

    本就是扯着虎皮唱戏的缪宁听到几句追捧扬了扬嘴角,他本意也只是图财,持刀伤人这事他心里比谁都虚。

    既然有台阶可以下,缪宁看了看连连点头的女人,又扫视一圈,绷着脸冷笑道:“小子,算你明白事理,要是敢报警,要你们好看!知道飞鹏帮吗?二当家吴芳是我亲姐!你心里明白惹了我们的后果。”

    李忆南没有傻到要和歹徒去硬碰硬,义务帮助景区里的走失游客和直面歹徒的危险程度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卧室有几面乐于助人的锦旗也不意味着他敢去空手夺白刃。

    缪宁撂下几句狠话后又亮了亮雪白刀子。

    “只要人安全,我们不会报警的。”眼看事情得到有效解决,李忆南松了口气,很明显他靠着漫画书里学来的东西根本做不到制服歹徒解救人质,能救他的只有面对问题时的冷静和果断,这些是他工作时才学会的,可让他迈出这一步,却需要漫画书里那一点不顾危险的热血冲动。

    缪宁松开女人,匕首偷藏入袖,提起名牌包包转身便走。

    李忆南快走几步到女人身边,见人没事才安下心来。女人站起身哆哆嗦嗦躲在少年身后。

    这场兵剑相向的场面在少年三言两语下兵不血刃的解决。

    女人踉跄起身看着猥琐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听着铁门外动次打次和人群鼎沸声,余光瞟着被拎在歹徒手中的名牌包,那件她狠下心来买下充门面的牛皮手提包。

    女人快跑几步猛地拉开铁门,对外发疯似地一遍遍高喊道“来人啊!有人抢劫!”

    坏了!

    “闭嘴!”李忆南瞪了眼躲在身后的女人,赶忙安抚着转身回头的歹徒:“误会误会,哥你快点走,什么问题也没有。”

    身体踏出后门半步的男人僵硬转过身,脸色铁青。

    “没问题?我干这行五年了,知道为什么我一次局子都没进过吗?”缪宁扔下手中皮包,将匕首牢牢攥在手里:“就是我做事从来不会让人看见我的脸!”

    男人一个箭步就冲向女人身前的少年,李忆南对这突转局势措手不及,下意识一个乱蹬勉强踢开缪宁。

    铁门外并没有想象中的援手,女人转头惊恐地回头看了眼,一咬牙小跑出走廊。

    李忆南顾不上身后,一连串王八抡拳让同样没什么实战经历的缪宁接连后退。

    “小子,不让你管闲事!非要管,行。让你管!”听着女人愈发遥远的求救声,缪宁心一急闭眼单刀刺向少年。

    逍遥酒吧门外,料峭春寒煞得少男少女们聚成一团。

    “你们先上车,我和老冯再等一辆。”仍带着生日帽的女孩用还没消化干净的酒劲抵挡着晚间风寒,照顾好每位同窗好友上车后,捧着手心吹哈气。

    在人群远处的冯默穿着破洞牛仔裤颤巍巍地抽着香烟,直到香烟彻底熄灭才走回女孩身边。

    “老冯,谢谢你。”苏桃傻笑望着写满“生人勿进”的冷酷少女。

    冷酷少女搂过矮她一头的女孩:“切,苏小妞拿什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

    “你这脑瓜想的什么?”冯默敲了敲不停傻笑的姑娘,清了清嗓:“桃子,按照叛逆小组的初次计划,现在应该骑着摩托准备夜游姑苏城。”

    “别了吧墨姐,太冷了。”苏桃如拨浪鼓般摇头。

    “怎么?这就不叛逆了?”

    “哪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明明!”苏桃红着小脸争辩道。

    “你心里开不开心我能看不出?”冯默捏着苏桃面团般小脸,解释的话变成吾吾吾的声音。

    “果然啊,不能用自己的喜好去判断别人的喜欢,在我眼里没有比去酒吧更叛逆的事,只要叛逆我就快乐,可你不一样,嘴上说着叛逆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小妞,听姐句劝,以后,喝不下的酒没必要喝。”

    “那他呢?他是不是也不想喝,一晚上也没见他笑过几次。”

    “他?”

    “坐我旁边的男生。”

    “他是我请来挡酒的,没笑?你是没见李忆南数钞票时乐得和花一样。”

    “李忆南,李忆南”苏桃嘀咕着。

    “想认识认识?晚了,我也是偶然遇见的。”冯默拍着额头懊悔道。

    “只是感觉不一样,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那枚铜钱也好熟悉的。”苏小桃没看到冯默的狡黠眼神,自顾自摆弄着皱巴巴的名片。

    油印名片上印着土特产批发五个大字。

    “不是导游吗?”苏桃忽然想到些什么,急匆匆跑回酒吧:“老冯,等我下。”

    歹徒缪宁刀子左右开攻,李忆南仗着意识清醒外加地形狭窄,勉强躲过几波攻势。

    半醉的缪宁步伐轻忽,红着眼睛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

    “再不走真来不及了!”少年边躲边退,前踢后蹬外加几个毫无尊严的打滚,从小体弱的李忆南此时能算优势的只有瘦。

    “老大!合作吧。”小金豆不合时宜地在从袖口冒出:“虽说没怎么练习,怎么也要试试。老话说的好,死马当活驴医。”

    “那叫死马当活马医!怎么合作?”李忆南脑海里快速问道,眼前局势焦灼。几个回合下来,仗着身后距离,虽没挂彩,可衣服已刮破好几处。

    一边躲避着歹徒的攻击一边琢磨着怎么脱身可不是一件轻松事。

    “左手放空,让你的左手放轻松,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紧绷。按照刚刚的凝气引导。”

    李忆南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深吸一口气,按照引导丹田引气汇全身。可现实场景不给他丝毫喘息空间,双手刚刚聚起的淡金色在眼前情况下稍瞬即逝。

    “稳好心神,听我招呼。”

    一枚铜币从李忆南袖口弹身而出,砸向歹徒门面。缪宁眼前一闪,被不明物砸中左眼,哎呦一声身形顿了顿。

    伤到缪宁的铜钱随坠落轨道钻回李忆南袖中。

    “快跑!”

    李忆南手心紧紧攥住那枚救了他性命的开元通宝快步跑向铁门。缪宁红着眼,紧追在后手中刀往前不断挥砍着,身形也愈发笨拙。

    “桃子,慢点跑,爹爹我追不上。”

    女孩背着小布袋噔噔噔在街道间穿梭,被凸凹不平地砖缝中的小物件绊倒在地。女孩趴在地上拾捡着布袋里的宝贝物件

    男孩怯懦懦地跑到女孩边上,扶起女孩。

    “对不起。。是我不好。”

    印着小怪兽的圆形卡片被一脚踢折大半,孩子们之间风靡的砸卡游戏,一袋子里五张,有钱小孩一买就是一版,两张卡片必须在凸凹不平的地面才容易分出胜负,谁先将卡片砸翻面,谁就会得到这张卡片。

    女孩站起身看到别在砖缝里的卡片:“原来是被张破卡片绊倒了。”

    男孩点点头。将口袋里的纸巾塞给女孩:“对不起。”

    “歪,小孩!你是不是只会说对不起?”女孩抹了抹脸,接着收拾散落的瓶罐。

    “对不起。”男孩也跟着捡拾,瓷片土片碎了一地:“这些我会赔的。”

    “赔?这些都是我价值连城的宝贝。”女孩挑了挑眉坏笑道。

    “对不起。”男孩低着头,跟在女孩后面。

    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插着腰故意为难着男孩:“要想赔也可以,把你最宝贝的东西交出来!”

    “不行!”男孩抬起头,涨红了脸:“阿公阿婆才不会给你。”

    “我说的是你身上最宝贝的!”

    浑身脏兮兮的男孩眸子清亮,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卷起毛边的卡片:“这是阿公买给我的,只剩这些了。”

    “你怎么一个人砸卡?你朋友呢?小公园里不是这么多人?”女孩一连串问道。

    “我没朋友。”男孩又低下头,格外好看的眸子总是躲着人:“他们抢我的卡片,我打不过他们,就这剩下这些了,这是阿公买给我的,都在这里了,再多的我就要回家拿了,我家里还有小汽车。”

    男孩又将卡片递了过去,女孩数了数一共七张卡片,这对孩子

    “那说说你为什么没跑?要是我闯祸了早就一溜烟。”

    “阿公教我闯祸了不能跑,要负责任。”男孩一字一句说道。

    “负责任?小孩能负什么责任?”

    “小孩也要负责任。”男孩倔强道。

    “巧了,我也没朋友。我爸不让我交朋友,怕我不安全,和我交朋友的小孩都被我爸吓跑了。”女孩抽出三张卡片塞到男孩手里:“你怕我爸吗?”

    “我怕阿公,后来阿公找不见了,我就谁也不怕了。”孩子们的话题总是有着孩子特有的逻辑,男孩说着说着挺直了腰杆。

    “那好,那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叫。。我叫。。。”女孩眼睛提溜转,想起他那如福尔摩斯的老爸,胡编了个新名字。

    老式小区的街路旁,女孩眉眼弯弯,率先伸出手:“我叫酥糖。”

    男孩神色拘谨,与女孩四目相对:“我叫李忆南。”

    “好的小南子。”

    向人群中跑,这是最有效的脱身方法,咯吱,没等李忆南伸手,铁门缝隙透过一束光。

    逍遥酒吧转了大半圈的苏桃无意间走到酒吧南区拐角处,她有些话想问问名叫李忆南的同龄男生。兜兜转转来到铁门处。

    当她用力推开铁门打开,看到一个狂奔的熟悉身影。

    李忆南一个侧身错过眼前的秀丽女孩看清其面容又急忙停下步子:“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小南子,你还记得我吗?我真的叫酥糖!”苏桃急冲冲问道,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忆南背后提刀走来的男人。

    缪宁明白等李忆南冲出人群,他将没有任何机会,红着眼提刀便刺。

    没缓过神的苏桃下意识手臂格挡,李忆南猛地将女孩拉至身后。还好这关键的拉扯,让匕首仅仅是划断女孩的五色绳手链。

    李忆南也红了眼,放弃争取来的逃跑机会,徒手抓向随意挥砍的白闪匕首,没人支撑的铁门缓缓关上。

    鲜血喷涌声在密闭空间内爆发出。

    “啊!”李忆南手一凉咬着牙强忍着随之而来的剧痛,

    还好在刀身下劈时,掌心及时凝聚出金色光晕,小金豆的控金术触发,在金属控制作用下,被卸下大半力道的匕首牢牢停在掌骨前。

    淡金色鲜血粘稠挂在刀身,一滴滴落在地面。

    在几番抢夺挣扎后,李忆南全力一脚将红着眼的歹徒踢翻在地。

    “快走!”李忆南高喊道。

    看着眼前清瘦身影,苏桃眼眶一热,攥着拳头挤在李忆南身前:“你先走!我来断后!”

    匕首在空中转个圆,少年擦了擦手中鲜血,握紧刀身。

    被夺了刀的男人踉跄起身晃了晃头,缪宁眼前满是鲜血,大脑被怒火完全占据,如野兽般怒吼着挥拳冲向少年。

    “试着放空自己。”小金豆切身感受到实在疼痛,钻进藏宝阁,将灵力合二为一:“相信我。”

    李忆南将苏桃牢牢按在身后,面对眼前的生死搏命,他很难按小金豆说的放轻松,心里也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相信我!”小金豆的声音脑海中共鸣,手掌传来的疼痛感让少年逐渐冷静下来,李忆南紧闭双眼,调整呼吸。

    男人的脚步与怒吼声越来越近。

    少年感到一片清凉,体内仿佛涌入磅礴生命力,手心处的疼痛感消失不见,全身气力在小金豆的调节下随经脉凝聚于手心处。

    缪宁面目狰狞,可看到少年的双眼他愣住了,少年的双眼由黑转金,左手持刀,右手五指前伸,脸色坚毅,掌心处一轮金黄色光圈宛如明月。

    光圈里的少年,灿若神明。

    持刀少年左手一抖,匕首在空中炸出破空声,以一种奇怪角度倾斜飞出去。

    缪宁红着眼,青筋凸起,他不觉得方向跑偏的飞刀能对他会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

    疯魔化的男人没有理会走廊内的异样,在他眼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也不看看那废物样子,男人直勾勾地一拳砸向左手负伤的年轻人。

    匕首在空中打着旋,径直转向歹徒的左腿,在贴近歹徒小腿的时候,以九十度垂直的角度直挺扎了进去,一刀穿透。

    诡异实在是诡异!

    飞刀拖着歹徒的左腿连带整个身体狠狠拽向一旁的墙壁中。

    缪宁被猛地一拉,仍绷着身子在往前冲跑,他觉得小腿一冷,再就是使不上力气。

    低头看了看被钉在墙上的小腿以及呼呼直流的鲜血。随之而来就是刺骨的疼痛。

    “啊!”疼痛感席卷全身,缪宁敢发誓,这一声绝对比那女人对铁门外叫喊声还要歇斯底里。

    而一招透心凉的始作俑者李忆南俯身喘着粗气,他想起小时候去医院做皮试,一针下去就能瞬间抽尽他全部气力。

    而在飞刀挥出的那刻,李忆南丧失六感,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