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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黄巾(中)

    到了城外,天罗地网。

    刘甲七在一张张麻木的脸中徒劳地挣扎个不停。

    “老子要活下去,老子要把她救出来,然后再娶她一次。”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念头也是如此。

    带着这莫名其妙的念头,刘甲七开始向来时处去跑,他越过了曾经豪情万丈,如今灰败着脸引颈自刎的渠帅,又与往昔自夸大丈夫死就死了,不要露出懦夫姿态,以至让人看不起,现在跪在地上,分毫不敢乱动,仍不免被众人踩踏而死的勇士们擦肩而过...

    他一直在走,在奔跑,直到人流越来越密,通往城中的来时路已彻底不见,刘甲七被裹挟着落进了河中。

    十一月,皇甫嵩破张宝于下曲阳,斩之,杀俘三万余,溺五万余...

    历史上的文字和河水哪个更冷,如果让刘甲七来选,他一定会选河水。

    冰冷的河水吞没了五万多条性命,尸首各有形状,有人麻木,有人不甘,有人痛苦,有人害怕,但也有人平静,有人解脱...

    刘甲七很幸运,他落水晚,皇甫嵩向河中泼洒箭雨时,他躲在尸体下面,不时探头吸上一口气,成为了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幸运儿之一。

    上岸后,刘甲七在诸多黄巾军的残部里呆过,凭借口中和官军大战丢掉的三个手指,刘甲七每每能收获那些畏官军如虎的黄巾军们敬畏的眼神。

    从西河白波谷,到太原、河东,辗转汝南青徐,破鲍鸿于葛陂,最终在青州降了曹操。

    在曹操手下刘甲七日子过得不错,大家的日子也过得不错,除了那次在宛城,曹操战败,一些不开眼的趁势掳掠,被于禁抓住错处,杀了些人。

    刘甲七也跟风去抢了,但早已吃过正规军多次大亏的他,刚看到于禁列阵时便喝令手下停下来,直到其他的倒霉鬼一拥而上,被于禁射成了筛子。

    现在刘甲七领有一千五百人,青州军一众统领中属于实力偏强的,当于禁传他去帅帐相见的时候,刘甲七正和几个亲兵赌博喝酒。

    有属下道:“奶奶个熊,于禁这个鸟人叛了司空,抱上皇帝的粗腿,拿着鸡毛当令箭,大哥咱不要理他。”

    刘甲七一碗拍在这个属下脸上,道:“刚才那马蹄声你是没听见?于禁这厮数年前就敢自作主张领着千余人结阵杀人,今天领了皇帝旨意,又有这些步卒骑兵,你劝我不要理他?”

    刘甲七身体残疾,对属下要说好也是真好,但暴虐也是真的暴虐,若非如此,不能压服众人。

    那属下被这一碗打的脑子嗡嗡响,却丝毫不敢反抗,跪下磕头道:“统领饶命,统领饶命,是小人愚蠢。”

    刘甲七对着属下伤口,一脚踹了过去,骂道:“别跟老子在这惺惺作态,去让弟兄们把刀拿起来,等会儿听我命令行事。”

    这属下一骨碌爬了起来,谄媚道:“统领放心,只要于禁今天敢对统领如何,属下一定让于禁吃不了兜着走。”

    刘甲七是真的生气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左手掌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他用右手拔出刀来,一刀砍在案上,怒道:“任飞鸟你他娘的是不是今天过不去于禁这个坎了,你和于禁有仇,你告诉老子一声,老子现在就砍了你,免得你起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老子问你,先不说皇甫嵩总共不过一两万人,直破了人公将军、地公将军依城而守的几十万大军,就是此前于禁千余人列阵路前,有多少统领去冲了阵?现在那些统领呢,坟头草都比你家娃娃高了。”

    马匹拍在马腿上的任飞鸟被刘甲七吓了一跳,重新跪好道:”统领,小人和于禁素不相识啊。“

    刘甲七还刀入鞘,道:“去给兄弟们知会一声,等下谁动作慢,老子回来就砍了谁。”

    任飞鸟和几人连连应是,刘甲七这才大步向于禁账中走去。

    这些年来,这种火拼夺权的戏码,刘甲七早见过无数回了。于禁新到,不管怀有什么目的,总要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从今天的阵势看,刘甲七不觉得自己有办法抵抗于禁。

    青州军成分复杂,大小统领,彼此拉帮结派,互不服气,没有拧成一股绳的可能。

    既然如此,与其等别人做了小人来谋算自己,还不如自己去做那谋算他人的识时务者。这种时候,第一个投效过去,到时自然能捞到最多的好处。

    来到帐前,进门时,有个披甲的士兵道:“还请将军留下名姓。”

    刘甲七大大咧咧道:“刘甲七。”

    披甲士兵在纸上写了刘甲七,然后又在名字后面写了个一。

    刘甲七觉得古怪,却不说话,上前单膝跪地,对于禁见礼道:“于将军,卑下刘甲七奉将令前来参见。”

    刘甲七第一个到来,姿态摆的极低,饶是于禁打心里厌恶这些黄巾余孽,也不得不笑脸以对道:“刘将军尽忠王事,实乃众人楷模。”

    刘甲七恭敬道:“卑下仰慕将军久矣,故将军有令,不敢不速。”

    于禁笑道:“本将初受王命,日后仰仗刘将军之处还多。”

    “你还仰仗我?他娘的不要卸磨杀驴老子就想要对你说,谢谢你了。”刘甲七思忖,面上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慷慨道:“但将军有命,虽赴汤蹈火,卑下不辞。”

    二人说话间,众人陆续到了,大小统领一共一百零三人。

    于禁领着众人到了校场,对着方才记录众人姓名的甲士点了点头,于翔开始念最后到来的十人姓名。

    于禁早已记下几人模样,对着众人道:“列位最后才来,是有事耽搁了还是不把我于文则放在眼里?”

    一个五短身材的黑胖子出列道:“便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待怎的?”

    于禁看了他一眼,继续对众人道:“其余几人呢,也是如此想吗?”

    被念到姓名的几人见黑胖子出头,于禁避而不答,只以为于禁软弱,纷纷站了出来为黑胖子壮大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