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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异象

    第一次勘探失败。

    显而易见的莽撞计划和草菅人命,这种事件是科学层统治时期的小缩影,就历史大进程本身而言,科学层的存在是对人类几千年文明中民主和理性的无差别的冲击。

    科学层作为挟持了一船人命的匪徒自然不会受到惩罚,但观察站全体工程人员疏于职守的作为首当其冲,在总工王解看来,自己的乌纱帽是保不住了。

    观察站现在的情形是史无前例的悲惨,一帮身穿白色制服的年轻人横七竖八浮在监控室里,一个个表情恍惚,像是捏瘪的空饮料瓶。这些工程人员目睹了放下去的后果,接着他们联想到自己办事不力也会被纳入“放下去”的那批人之中。

    就这样待着不是办法,王解打定了主意去找方存烁,至少当面做个汇报,数据后台与舰上是共通的,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放下一批勘探人员。”这是方存烁说出的唯一一句话,仿佛就是很日常的命令,说完他就把视线收拢到了眼前屏幕上。

    王解就站在方形黑桌前面,就那样一动不动很长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压根总长就没有下达过命令。

    这个脸色带着焦黄的男人咽了咽干得冒烟的嗓子,“总长,我们人口消耗得是不是太快了,最**台这边也出了好几起失压故障了,操控机器的特殊工种补充有些不足,另外训练这些人也是花了时间成本的。”

    方存烁懒懒抬起头,手指虚空滑开了一份文件,“王总工,我是信任你的,人不会让尿憋死了,事情规划一下,现有的人力也能完成吧。让你们这些工程人员苏醒可不是过舒坦日子的,地球毁灭了之后,人类就没有舒坦日子过了。”

    王解心里骂娘,脸面上还是和颜悦色连连说是。又要牺牲一批人了,虽然下一次防护措施更加到位,但这样凭借他人牺牲换来的数据算什么呢?王解实在想不通。

    之后他去找了费尔曼斯,可那个大胡子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倒是在生态舱附近碰到一个印度老人。那个老人招他过去说了几句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他少信费尔曼斯,远离是非。

    最后他无处可去,又回到了平台上,穿着航空服,蹲在经常来的位置上。

    平台已经转到了向着恒星的那一面,四面的发电板都撑开了,像是一艘海船扬起了大帆。

    这个时候在舱外活动简直是自找苦吃,暴露在阳光饱满辐射下,宇航服表面升温很快,而且阳光十分刺眼,王解其实只能背对着太阳。

    太阳。

    人类的思乡情结作用,这个恒星系中心的恒星也沿用了“太阳”这个名字。

    但心里浮现这个词的时候他想到的不是1.5亿公里外的炽热恒星,而是几十光年之外的太阳。曾经那个恒星见证了地球从一团躁动的星际气体中诞生,又见证了那个行星化作尘埃云。

    王解从航空服里抽出手臂,又从头盔下面探出来,张嘴衔住了一根偷藏的香烟。他的嘴唇抖得厉害,手托着电焊条从头盔下鼓捣了半天,还是没有点着,这让他很烦躁。

    “妈的!”他猛锤在航空服内侧,这引发了一串嗡嗡警报声。而烟头怵在了玻璃面罩上,瘪成了几段。

    飞船中部的生态舱,是一个中轴和飞船相同的套筒状的空间,飞船旋转的时候,大环的筒面就成了地面,而小环的那一面成了天花板。

    为了方便种植,生态舱中建满了支撑柱,柱子上搭建出上下间隔半米、半径一米的圆形平台,每个平台上都铺满了绿色植株,藤蔓或者穗子低垂下来,由专门机器采摘。

    生态舱四面都有密封的落地窗口,放眼望去是一片苍翠浓密的森林,一些模样圆滚滚的机器人扫着红光在其中穿梭,成熟的作物收入空腔里。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就站在落地窗外,望着其中的风景,带着常见于农民眼中的期盼和自足。

    这附近走动的人很少,除了自己也不会有谁专程跑过来。老人握住拐杖一震,不必多说,拐角里走出来一个腆着肚子的大胡子男人。

    “费尔曼斯博士,你觉得那几个人该死吗?”老人喃喃发问。

    大胡子耸了耸肩,“这局面我有什么办法?总得有人下去执行任务,但不能是我。”

    老人瞪了他一眼,“您不觉得这样说显得很无耻?在东方,对死者是要抱有尊敬的,这种污秽的话一旦说出口都会引来愤怒。”

    “可事情确实往这个方向发展了,先生。看到了吗?人类社会已经出现了专制,我们身为特权阶层,就是可以不受惩罚,就是能让别人代我去死。”

    老人摇了摇头,“你想干什么?第一次见你在总长面前反驳,就给我心里留下一个谜题。要说对领导层有什么不满,很多人都有,但如果有人真的会做什么,总长自然会剔除这些人。”

    “我是个机会主义者,有机会我就会试试。”

    老人低下眼睛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合十,“愿神保佑你。”

    老人一步步走远了,费尔曼斯松了口气,朝拐角招了招手。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走过来,视线像刀子一样两边晃着,眼神带着不信任。

    “朋友,还信不过我?”费尔曼斯一脸憨笑,上前拍了拍男人肩膀。

    那个人并不太领情,有些拒绝地避让。他整理了思绪,开口问道:“你说他还”

    费尔曼斯打断了他,眼神凝重起来,指了指自己耳朵。

    接着他转身加快速度,往舰尾方向走去,男人没有办法,只能跟紧。但是费尔曼斯几乎是跑着去的,而他才刚从强制冬眠中苏醒没多久,身体的肌肉力量没有恢复过来,后面跟着很吃力,跑起来全身都渗着虚汗。

    十几分钟后,两个人跑进了一处狭小舱室,邋遢男人在搀扶下穿上了航空服,通过一扇密封舱门走进了隔间。

    男人愣了愣,才明白自己进入了一艘小型飞船。经历过一阵颠簸的过程,飞船降落在平台上,两人走出过渡舱,拉着白烟如同两个飞虫飘向边缘。

    穿过机械突兀的平台,钢筋林立,各种不知名施工机器运转着,只在一些角落看见几个稀疏人影,望过去的时候他们抬起头,眼里尽是麻木。交错的线路和钢铁骨骼支撑起了这个巨大而冰冷的结构,电火花偶尔在身边闪动,他心中莫名腾起一股怪异感。

    最后两人平台到达了另一边,这一边离观察站最远,耸立入塔的机械吊臂也最是密集,不像是总工经常蹲着发呆的另一边。

    两人喘着粗气,探出脑袋望下去,几乎是在平台正下方,隔着层层云雾,由水晶构筑的山脉隆起呈蛇形。它脱离了向上发展的趋势,向着远方一路挺进,像是某个巨大的结构要破土而出。

    在短短几个小时里,水晶山脉已经挺进了原本的海洋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