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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回 渭水河畔见韦翁 往事如烟询子润

    渭水南岸的亲水平台

    当几人的脚步踏在木栈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桐油浸透的木板发着油亮的光泽,站在平台上遥望宽阔的河水天地一色,水鸟翱翔在水面之上,白发渔樵,泛舟水上,如此的惬意景色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微风拂面带来了河水那淡淡的湿味,让人仿佛一下就回到儿时临水玩耍的时刻,回味无穷,不禁莞尔。

    亲水平台上只有二名老者,一名是头戴斗笠,身披披风,端坐在小马扎上正在垂钓的白发老者,另一位则是静立其身后一丈左右、双手低垂,慈眉善目的灰衣老者。

    刘彻站定后望着两名老者的背影,一瞬间仿佛察觉到两股完全不同的气息,至刚与只柔。

    那位站立的老者一身家仆的打扮,就那样静立不动,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大风吹倒一般,但却给人以泰山之巅、巍峨雄壮,屹立不倒之感,他的身形看似老态龙钟,但气韵悠长,宛若酣睡的洪荒巨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可匹敌的强横气势,这名老者绝非看起来那样普通。

    铁牛与池力在踏上亲水平台的刹那就仿佛被一道强大气息锁定,顿时凝神戒备,浑身骨骼噼啪作响,显然对方光是用一道气息压制,就已经让他们二人有如临大敌一般,全神戒备起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刘彻轻声嘱咐道,他的声音不大,但他知道,那家仆老者可不会耳背,而且应该听得极清楚,说完给了两人一个安慰的眼神,笑着说道:“只是钓鱼,你们不用大惊小怪的。”

    他们对视一眼,自然明白刘彻话语中的含义,也明白若是对方来强,恐怕不好对付,只能期望在危险发生时,拼放手一搏,好给吕誉的骑兵争取前来营救的时间。

    两人默契地听从刘彻的建议,退到亲水平台外的台阶处,凝神戒备着。

    果然,一待两人退到外面,那股强大气息很快就消失了。

    随后,刘彻便迈开步子,缓缓走到垂钓老者的身侧一丈处,静静地看着渭水。

    刚刚那名家仆老者给刘彻的感觉是坚钢如铁,岿然不动,至刚至强的存在,不过,刘彻并不是没有太过在意,他更在意是这位白发垂钓的老翁,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名老翁身上有文士的儒家气运,一种儒家包容世间万物的柔和胸襟尽显,联想到刚才与兵部尚书的对话,再看那名老者的气势,这位白发老翁的身份便呼之欲出-除了出身陇右韦家的宰相大人,还能是谁呢!

    只是刘彻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

    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会如此急切的要见自己,而且又以这种私密的形式。

    就在刘彻思量时,韦相左手握杆抬右手指了指一旁的另个一小马扎,轻声道:

    “年轻人,先坐下。你的影子会惊着我的鱼儿。”

    闻言,刘彻双目微眯若有所思地缓缓坐下,“不知相国大人,见末将是为何事?”

    “呵呵~~此处没有相国大人,”韦相笑道。“只有一垂钓的老头,一大把年纪的读书人而已,年轻人不必客套,你我就是师长学生称呼如何?”

    “学生,明白了!”刘彻也并没有多想,出身名门世家的韦相有足够的资格在自己面前称一声师长。

    闻言,韦相点了点头,向着水中撒了一把混了米酒的炒米,接着道:“年轻人,你来长安,有点出乎老夫的意料。原先预想着你会再等半年。”

    “哦!韦师,为什么以为学生要等半年。”刘彻心里顿时来了兴致笑问道。

    “西北你打了一年,你本需休整半年方能全力南下。”韦相盯着水面说道。“现在似乎急切了点,不过中原大战即将结束,你也的确是等不及了。你肯定奇怪为什么老夫这么急要见你?”

    “学生,确实不解!”刘彻点了点头应道。

    “年轻人,你可知道老夫今年岁有几何?”韦相并没有解释,转而自语道:“六十有五啦!不能更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了。”韦相淡淡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坦然与豁达。

    “老爷身子骨好着呢!”身后的家仆忙出身说道,声音略有嘶哑。

    “呵呵~~”韦相并没有接家仆的话语,而是转头看向刘彻,看了许久,才说道:“老夫见你,是担心年轻人做事容易冲动,但现在看来,可能是老夫多虑了。

    无论你来此来长安的目的是什么,都先别着急下决定,老夫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学生,洗耳恭听!”

    韦相看着神色恭敬的刘彻,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波浪翻滚的渭水娓娓道来:

    “曾经有三个年轻人,也如你我今日一般,在此相聚把酒言欢,尽抒心中抱负。

    一人立志造福万千百姓,流芳千古,一人发誓尽心辅助,永世相随,而三人中最年长的一人则决心清明吏治,一展心中抱负。

    后来一人成了一国之君,十余年呕心沥血,励精图治,只为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但是天不遂人愿,此时皇权崩坏,沉疴难以,最终抱憾而终。

    而发誓尽心辅助的年轻人在宦海沉浮,斗贪官杀恶吏,却最终让自己变成了年轻时最厌恶的存在,弄得自己身败名裂,遭世人唾弃,那屠龙者终成恶龙。

    最后一人看尽了世间的繁华美景,览阅琼楼玉宇,最后却不得已成了被家族所羁绊,无所作为,一事无成,也活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

    你要知道,他们三人年轻时都曾如现在的你一般,芳华正茂、难掩光芒、无所畏惧。但世事变幻莫测,他们的初心,在俗世万物的侵蚀下,最终也慢慢地变了。

    他们忘记了最初的心,最终在这尘世间迷失了自我。”

    说完,韦相仿佛陷入了沉思,即便浮漂数次抖动,他也不曾收取鱼竿,就那样静静地凝神望着渭水,仿佛在那波光粼粼中看到了,数十年前对酒当歌,浑身散发无限光芒的三名年轻人。

    许久~~~

    韦相收敛心神,看着刘彻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

    “刘子润,您凭什么认为,你能比那三名光芒万丈的年轻人更强??”

    那渭水烟波渺渺,波涛翻滚,天际边的远山,如画在天幕上的黛绿山水图,渔樵在波浪中上下起伏,红日在水面上洒下无尽的金光,一切的景色在一瞬间仿若定格一般,深深印刻在刘彻的眼底。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屏气凝神一般,那远山与渭水、天与地都静静地等待着刘彻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