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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当狗的出路

    楼阁逐云起,花草向阳开。

    这些天,上面的东西便是少年在器阁的所有见闻。

    由于顾月姬的上品奇药还未给到,他现在除了修炼之余,便是闲暇地四处乱转。不用干活,又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待遇,这样的混子生活,尽管不能抑制他对强者的渴望。

    但没来由的惬意,却让他觉得:

    这是真爽!

    只是这些天似乎顾月姬也很忙碌,一尘也有好些天没见到她了,这样也好,我也落得清闲,他如是想道。

    正胡乱转着,他便又到了一处高大的建筑前,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三字:

    神工坊

    经过这些天的走访,他对器阁的了解也加深了几分,其实说起来,器阁更像是一处商会。

    就他看到的而言,器阁有三大部门,铭文部,炼器部,押运部,每部都有其专门的技师。

    铭文师的道种都偏于精神系,他们能够通过精神之力凝聚成符文,进而镌刻在专属器物之上,使其发挥出更加玄妙的威能。

    而铭文师由于修为和创造能力的不同,所产出的器物品质也是不同,传言中,上古的铭文师创造了玄器的存在。

    后来更是诞生了一支修为极高的铭文师,他们甚至锻生了像是根本不属于人间的东西:古代名器。

    那些兵器,无不具有毁天灭地、搅动风云之力,为历代新权者所渴望,又为历代旧权者所忌惮。

    他们亘古相承,最终有了自己留在世间流传的美誉:

    名匠世家。

    至于传说是否可信,就只有时间能够见证了。只是许多人穷其一生,都不曾领略过其掠过长空的片影,哪怕只是一眼。

    当然,品质除了与铭文师水平有关之外,更与器物本身的材料属性有关,好的材料加上好的锻造工艺,才能耐得住铭文师的镌刻,最终才算是“成器”。

    而少年眼前的“神工坊”便是隶属于炼器部。

    他一进去,便见到一番如火如荼的锻造场景。

    有人在盘运着各式各样的材料,包括普通的木材,还有奇特的石材、金属,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瑰丽材料,有的甚至还发着光。

    而这些人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炼器师。

    一尘对离他很近的那几个炼器师,尤为感兴趣,只见他们全身的皮肤都密布着火红色,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座座巨大的铜炉。

    炉里形态各异的器物们,在火焰的包围中肆意地扭动着身躯,而火焰则更像是一个个顽皮的精灵,它们旋转、跳跃,忽大忽小,忽强忽弱。

    在这一切的变化中,完成着属于器物们的蜕变。

    而所有火焰的源头,都源于炼器师溢满光芒的掌心,因为擅于“玩火”,人们更是单独尊称他们为:

    火器师。

    就在少年看的极为出神之时,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朝他走来,他面容冷峻,长相谈不上丑,却也沾不上俊,唯一算得上出彩之处,便是脸上那如尖刀一般的眉。

    只是如今那尖刀随着男子蹙得鲜明的双目,愈加锋利起来,像是要杀人。

    待其走至少年身旁之时,一尘才有所觉,他刚欲对其报之一笑,以示歉意,毕竟自己这般不打招呼便来到这里,确实不算礼貌。尽管顾月姬跟他说了,他可以把器阁当成自己的家,随意参观。

    但在男子冷峻的面容震慑下,他的笑才刚刚展开一半,便生生止住了。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神工坊?”

    男子不快的语气回荡在空中,很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抱歉,我是顾小姐的朋友,刚来没几天,所以”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为何擅闯神工坊?”

    一尘本欲好好答话,怎奈话说到一半,男子的声音便径直插了进来,他眉头一跳,心中蹿起了一丝不快。

    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似乎经过刚才那么一问,便瞬间获得了极大的气势一般。

    “小姐跟我说,我可以随便看看的”,他按捺住心中那升腾的火气,依旧恭敬地答道。

    “哼”

    男子用睥睨的眼神看着一尘,突然于鼻腔中,发出一声嘲讽,转而看向旁边的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

    “小姐跟你说过,此人可以随意来我神工坊吗?”

    随从看了看男子不善的脸,又看了看一尘这个矮个子,连忙畏缩地说:

    “没,没有”,似是口中卡着令人畏惧之物,声音都带着几分结巴。

    “哈哈,听到了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快滚”

    一尘仰着头,看着男子一脸的得意,不觉困惑起来,他拼命地想看穿那得意背后所掺杂的东西:仇恨还是利益,却始终不很分明,唯一感受很深的便是男子说话的口吻,它很像一个人。

    一个名字突然从他脑海中跳出:

    赵寅成。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如此想着,便颓然地朝门口走去,谁料快到门口之时,一道阴嗖嗖的声音又响起了:

    “慢着,在滚之前,你或许需要做些事情,来弥补你刚才的擅闯之罪。”

    一尘缓缓转过身来,只是眼中嗜着一抹冷意,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忍让的底线快要到了。

    “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哈哈,看到前面那块黑铁了吗?只需把它搬到锻造处即可,不过几十步而已,很简单的”

    “如果我不搬,又怎样?”少年沉着脸,目光渐渐锐利起来。

    然而男子直接将其无视,双手交叉,脑袋半偏,笑着对一尘教训道:

    “小兄弟,错了就要挨罚,搬铁是功,擅闯是过,将功补过,便是你要做的事。”

    “你似乎无权命令我”

    听到一尘的话,男子笑得更张狂了。

    “你知道吗?人最重要的便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是器阁大总管赵寅成的儿子,也是神工坊的坊主,而你,在我面前,屁都不是。”

    “也许吧!”

    他甩下一句话,在男子诧异的眼光中,便真的去搬眼前那块,看着只有脑袋大小的铁块了。

    “坊主,那铁块看着虽小,但却是海底的脉矿,经过上千年的沉淀,少说也有一千斤,若是小姐怪罪下来”男子旁边的随从轻声地对他道。

    “无妨,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男子用手随意地将随从声音打断,便专注地看着少年的表演来,似乎即将呈现的是一出别样的喜剧。

    炼器师都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着走到铁块近前的一尘,眼神布满怜悯。

    一生都在钻研火道用于炼器的他们更加清楚,这黝黑的铁疙瘩里蕴藏着多少力量,它们内部中那些紧致的结构,铸就了它们非凡的坚硬,还有重量。

    “起!”

    一尘心中暴喝一声,便欲将其高高举起,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块黑铁。

    他浑身的肌肉都颤栗起来,青筋如小蛇般环于四肢还有脖颈,但只是将其颤颤巍巍地抬升至半腰,刚欲迈开腿,便觉身上的力气宣泄一空了。

    “轰”的一声。

    小铁块砸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随后便不可抑制地大口喘起气来。

    见到这样一幕,男子惊愕的脸才稍稍恢复,暗自吐了一口气。

    但满场的哗然声还是响了起来。

    “如此年纪,竟可搬动上千斤的海底矿石,非人哉啊!”

    这些哗然声传到男子耳中,又引起了新一轮的不快。

    “小兄弟,你还是不行啊!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光有吃饭的力气,那我器阁怕是一日都存在不下去了。”

    男子的话语不可谓不毒,虽不见血,却可诛心。

    这种屈辱让一尘觉得比之刚才的铁块更加沉重,他一咬牙,便又站了起来。

    “看来得拼尽全力了啊!”

    他心中长叹一声,在旁人不解的眼光中,缓缓闭上了眸子。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丹田处的彩霞喷涌而出,像一座巨大的喷泉,泉水只在空中停留片刻,便有针对性地向四肢极速飞去。

    他不能修道的那半年多时间,虽说始终不能突破道者境的瓶颈,但丹田处的彩霞却始终在积攒着,与昔日相比,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是一个级别,而这也成了他没有拒绝搬铁的一大原因。

    与此同时,七窍道心瞬间马力全开。

    甚至在肉体之中,闪现了诡异的雷芒。

    他又一次在男子戏谑的目光中,俯下身子发起力来,除了骨骼和肌肉的支撑外,这一次更加上了道种的某种未知力量。

    于是,骇人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看着只有十六岁出头的少年,浑身在白光的笼罩下,竟真的抱起一块重达千斤的铁块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

    到最后那几步时,少年的身体已经如强弩之末,关节处甚至渐渐变起形来,但他仍在路上。

    “不,这不可能”,男子的心中剧烈地咆哮道。

    这超出常理之事赤裸裸地发生在自己面前,他原本的刁难变成了少年的加冕,扫过旁人震惊而期待的表情,一时之间,他真的无法接受。

    “轰!”

    铁块砸落在地面上,除了男子以外的旁人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甚至不由地喝起彩来。

    少年随意地擦了擦手上渗出的血珠,走到男子面前,随意地瞥了一瞥,转身便要离开。他知道,这里不欢迎他,但这一瞥,也证明了自己的态度。

    “站住!”

    男子神情有些懊恼,继而冲着一尘矮小的背影叫出了声。

    “何事?”一尘感觉自己的好脾气要被磨光了。

    “可敢跟我一战?一场男人间的决斗”

    “哼”

    他不觉有些好笑。

    “抱歉,我对男人间的决斗不感兴趣”。

    “不敢吗?”

    男子依然高声叫嚣道,似乎这关系到无尚的荣耀与尊严。

    少年摇摇头,便走了,但走了两步,又被男子的聒噪声叫了回来。

    “如果不敢的话,就算了,毕竟只是一条小姐的狗,哪有敢与人决斗的道理”

    “你说什么?”一尘突然紧蹙着双眉,开始审视起对面之人。

    “你还不是小姐的狗?我们这里的门,哪里是紫道童能够轻易踏进来的。”

    “除了当狗,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敢踏入这里,敢证明吗?”

    “如何证明?”

    “也别说我欺负你,三日之后,器阁演武场,你我单挑,只准肉搏,不准使用道法,输者须向对方叩三个响头”

    “一言为定。”

    少年有些冰冷地看了他,直接应承下来便离开了。

    经楚雄一役后,‘当狗’是他最讨厌听到的两个字,这让他想起楚雄的霸道,不羁乃至对所有人的轻视。

    让他忍不住怒吼一声:

    生而为人,老子凭什么要给你当狗?

    他像是寻到了这一战的理由,为了证明自己?好像也不是,而是更多地,想让世人知道。

    若一个人的身上凝聚了志气。

    不当狗,也是有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