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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归去矣

    “三师兄!”

    宛如待宰鱼肉的一尘,突然见到了那道伟岸的身影宛如救星一般降临而下,他不由出声叫道。

    以往他每次被陷害,都是自己想法设法加上拼尽全力才能换回一丝生机,然而,现在居然有人顶在了他的面前。这样的一幕,让他不禁有些想哭。

    尽管他也知道呼唤苏小辞出来作证,能够有微弱的求生希望,但是,自己刚刚已经借易酒一事伤了她的心了,而且,那赢剑也确实死了。

    若是有人存心想让自己死,无论苏小辞说些什么,都是些死无对症的东西,终究还是无力了些。

    而最主要的症结,还是自己不想再与那苏小辞纠缠不清。

    “你是谁?”

    尹先河面对眼前那个显得有些孤傲的男子,心中大紧地问道,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来人的修为,只是独独从他的气息中感觉到了无比的悠长。

    而以往能给他这种感觉的,只有自己家中已经达到了宗师境界的老祖。

    难道此人竟然与一名宗师境界的修行者无异!

    面对这种老祖似的人物,他再也不敢像先前一般大声说话。

    “一个剑客而已”,三师兄对答道。

    “这位侠士,如今证据确凿,烦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公务?”

    “你说什么公务我不在乎,我只相信公理。”

    “我说了他不是赢剑,他就不是赢剑。”

    “你!”,尹先河欲要动怒,但理智告诉他还是要隐忍一些。

    “在下乃是太悠国刑司的司令,难道阁下要与整个太悠国为敌吗?”

    “哼,司令,你是在炫耀身份?”

    “不过你既然敢问,我姜某人就敢答,与你一个小小司令为敌又如何?”

    “与你整个太悠国为敌又如何?”

    轰!

    满座皆惊,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而且这可还是在太悠国都城核心之地,当着这所有年轻权贵们的面。

    可就在他们之中有人怒目而视,像要出手之时,却见一道金光令牌飞闪而出,随即悬立在半空之中。

    “你不是爱秀身份吗?那我也秀一下。”

    “不然,恐怕杀你要脏了我的剑。”

    “你!”尹先河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的胞弟因为此人的小师弟被人从身后捅伤,而他,竟然也被其当众打脸。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尹公府又有何面目在这太悠国中立足?

    一念至此,他便选择直接无视了那道金光令牌,甚至想要试探着出手。

    然而,就要他将要使出攻势之时,一道暴喝声突然自人群中炸响:

    “住手!”

    随即一道身影飞闪而至,竟然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尹先河懵逼了。

    看着那人的愤怒神色,不单他,在场的所有看客都懵逼了。

    “那不是太悠国帝族一脉的三皇子吗?他竟然也藏在了看客里!”

    “不过,他是不是打错人了?”

    “跪下,磕头认错!”,众人口中的三皇子满脸怒意,随即对着那尹先河喝道,而他紧接着说出的话,更是让整个人群都炸穿了。

    “好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大唐皇族天族人的金色令牌!”

    轰!

    所有的权贵都近乎快要尿崩了,他是天族人!大唐皇族之中的天族人!而且还是金色令牌!

    传闻中,拥有天族人金色令牌者,甚至拥有与皇氏直系宗亲等同的地位。

    他们以往只是听说,但从来没有想到过金色令牌长这个模样,而且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男人,竟然拥有唐国最顶尖的身份!

    他们跪了,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去。

    第一个跪的是尹先河,他面如死灰,心如死水,鬼知道令自己想要动手的男人,竟然会是这么恐怖的存在,若是这事传了出去,别说是他,恐怕他尹公府也可以直接消失了。

    他开始磕头,很用力地磕,哪怕磕出了血迹也不停止。

    “罢了,就这样吧,我对这个令牌也不太感兴趣”,三师兄面对这些俯首称臣的人,只是打了个哈欠,随即微眯着眼神说道。

    “不过,现在我说他不是赢剑,而是我的小师弟。”

    “谁赞成,谁反对?”

    最终,雅集散了,震惊非常的一尘也被自己的三师兄带走了,至于那束三色堇也卖出了一百坛女儿红的高价,只是那出价者,变作了尹公府。

    而本就不愿再待下去的一尘,在看了次日的那场斩首会之后,更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是的,范醒死了,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地死了。

    那场欲要摆脱为奴困境的运动,火星子才刚刚升腾起来,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而最终那所有一切也被史官们定性成了造反。

    彼时斩首会上,一尘立在嬉笑怒骂的人群中,他们互相见到了彼此最后一面。

    范醒最后的目光里,没有指责,没有怀疑,只有痛快。

    为这片土地而生,也为这片土地而死的痛快。

    而在将死之际,一抹难以言明的慰藉也终于是流淌而出。

    起码现在的这片土地,他不叫大唐,也不叫天师府,而是叫做:

    太悠。

    暴露了天人族身份的三师兄,也顺带告诉了他关于这一切的真相。

    这场动乱,本就是三国之间的一场简单的博弈,唐国,太悠国,还有中间国度天师府。

    唐国希望太悠国继续成为附庸,而太悠国妄图自立,至于天师府因为从不与人为敌,也自然与所有人不和,所以当唐国强盛一些,它便偏向唐国,但当外域强大一些,它便偏向外域。

    如今大唐与海族相争,且日益陷入颓势,所以,天师府自然希望这混乱的局面搅大一些。

    按照常理,有这么多势力背后的支持,侠士盟,三尺剑阁,天师府,乃至于潜伏在背后的国公府,这样的动乱本还可以持续一段时间。

    但是因为打着参与天师府秘境旗帜的唐国使团的到来,因为他们在途径太悠国路上的短暂停留,一切都被加快了。

    那停留化作了一记变相的敲打,意味着大唐皇族的那帮人在逼着太悠国做出选择。

    也许若是无人关注,这次试探的步子还可能迈得再大一些,但是,敲打来临,意味着上位者已经开始重视。

    所以太悠国作为夹在唐国和天师府中间的这杆尺,必须要标明自己的刻度。

    于是,也便有了你,甚至百姓们所看到的一切。

    而这盘棋下完之后,侠士盟的那帮人自然便成为了牺牲品。

    “好了,小师弟,跟你说了这么多,想必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也能理解,我就先走了。”

    “走了?”

    “三师兄难道不跟我一道去天师府了吗?”

    “不去了,酒我已经拿到并放在了自己的灵空锦囊里,我就先带回去给师父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很抱歉,前往天师府的道院回执被我弄丢了。”

    “额”,一尘无言,很难相信这样的三师兄,竟然会是那让所有太悠国权贵顶礼膜拜的天族人。

    但是,他望着三师兄将要闪离的身影,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自三师兄的讲述中才逐渐生成的大胆猜测。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三师兄突然闻声一滞,连眸子都黯淡了下来。

    “雅集之后,我便在你身上嗅到了一个女人的味道,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便是那苏小辞的姐姐:苏小若!”

    “而促使你这么快离开的原因,不单有她,恐怕还有我吧?”

    “唉,小师弟,人太过聪明,会很容易感到痛苦的。”

    “既然你实在想要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那日我确实去了雅集,也确实是后来有和她待在一块,但那终究是没有结果的事情。”

    “可你喜欢她,不是吗?”

    “既然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为什么你要选择逃避呢?”

    “我说过了,太悠国自立的背后,有国公府的影子,而国公府的背后,是太悠国的帝族。”

    “所以,哪怕国公府,也只是帝族手中的一颗棋子,若是自立成功,帝族还是帝族,若是失败,国公府便不再是国公府。”

    “这次国公府能够侥幸存活,也只是因为天师府秘境将启,上位者无心追究而已。”

    “你应该也猜到了她是国公府的人,但我的身份,却不只是天族人这么简单。”

    “因为身份的不同,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一起。”

    “如今我既然公开了身份,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还是有我的原因是吗?”,一尘看着三师兄眼中那抹从未有过的黯然,有些自责地问道。

    “小师弟,你又何必自责呢?”

    “从某方面来说,我还得感谢你,因为没有结果的事情,本就不应该投入太多时间。”

    “唉,走了!”

    一尘望着三师兄飞闪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几句他最后的赠言也在自己的心中久久回荡。

    “或许这样的身份,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是种荣耀,可对于我来说,只是一道像是永远也斩不断的孤独。”

    “但小师弟你也无需伤感,这样的事情,习惯就好。”

    “不过,我倒是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小师弟你如果始终想着登高,也需明白,除非你能真正选择远离这俗世飞升而去,否则哪怕你就是真的成了圣,也终究会有自己所难以斩断的羁绊。”

    而最终,一尘心绪渐止,他只觉眼前的万事都归于了短暂的平静,似乎每个人都终究要活成三师兄临别之际的样子。

    归去矣。

    自躁动归于死寂,自热烈归于平淡。

    赢剑,范醒,韩仙儿,苏小辞,苏小若,三师兄,连同自己。

    每个人都是这样,每个人都将如此。

    而一尘最终也没有再赴那相约十日的易酒之会,只是托人转交了一份信件给了苏小辞。

    那信只有简单的十四个字,像是一道并不高雅的诗句:

    人生风景千百处,一场春梦一场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