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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心上挥刀

    幽州城,府门之前。

    一尘带着自己的妻子二人,静静地立在了那里,看守者已经进去传话了。

    但传话的内容,却显得有些骇人听闻:

    神武侯白一尘,那位死去的大夫人的孩子,特来叩拜母亲灵位。

    于此时的他而言,还不曾完全想好怎样面对那位以大局为重的疯王,或者说是他的父亲,当日自己开天眼亲历当年的所有往事时,触到过所有人的心境,其中,也包括他。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自己都触到了。

    可是,哪怕疯王欲要杀死自己的这所有事情,他都可以选择一笑泯恩仇,但他独独原谅不了的,是疯王对自己生母所造成的伤害。

    那个女人临死前的绝望,其中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关于他的。

    殿内,当众人得知神武侯上门,而且还自称是那位死去大夫人之子的时候,他们一度觉得: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大夫人之死,早已成了东伯侯心中的一道禁忌,府内上下已经除了极少数人知道真相之外,其他人根本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疯王杀妻屠子的事迹。

    可如今,那位闻名大唐的神武侯,竟然就这么赤裸裸地将这一切揭开了,那岂不是说,他竟会是当年的那道灾星!

    但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他真的是神武侯?”

    主位之上,一名男子胡须邋遢,酒气熏天,在双目显出了一道精光之后,突然变得眉头紧蹙,同时沉声问道。

    他始终不信,命运竟然会如此地戏弄于他,那位当初理应被炼化的妖儿,难道竟真的未死?

    而且,还成为了大名鼎鼎的神武侯?

    就算真的是如此,可他又如何能够得知当年的一切,难道!

    东伯侯的心中,蓦然闪现了当年那妖儿生而能言,脚不沾地的模样,尤其是他那双宛如神明一般,能够看穿世间万物的眼眸。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就在他心中传出一阵咆哮之时。

    侍者给出的答案,却直接惊落了他手中的酒壶。

    “应该是的,他的身上有一道天子御赐的令牌。”

    砰!

    酒壶炸裂,水浆四溢,东伯侯突然感觉到命运化作一柄锋利的大刀,悬在了他的头顶,隐隐之间他仿佛看见,那把刀,竟和自己当年玩命劈砍妖儿的那把刀,像是同一把!

    “唤他进来吧!”

    他原本雄浑的声音,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无力,同时,连同他的身躯也难以自抑地向后一仰,直接倒在了一张铁王座上。

    灾星重现世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完了,幽州也完了!

    甚至于,连同大唐也!

    ......

    哒哒哒!

    一连串迈步声传出,一尘怀揣着一道莫名的熟悉走进大殿,他目光微冷,直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道坐在王座之上,正紧盯着他的那道存在。

    借助杀妻屠子震惊天下的男人,疯王。

    “神武侯,不知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疯王竭力掩藏住自己原有的心思,或者说,他甚至于期盼殿下的这个白衣男子,能够说出一些别的说辞,假装先前的开场只是一次口误。

    但,他失败了。

    “杀人。”

    当这简单的两个字,自一尘的口中道出来时,殿上的众人只觉心头一寒,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先是祭拜生母,现在又想杀人!

    他到底想要杀谁!

    难道是铁王座上的东伯侯?他竟想弑父不成!

    “放肆!”

    东伯侯大吼一声,面容不禁一抽,可他还是强忍着将那番话说了出来。

    “神武侯,你远来是客,该有的招待本侯不会少,但你如果想要放肆,这里却容不得你的撒野!”

    “请回吧!”

    “放肆?”

    “呵。”一尘随即出声,并惨然一笑。

    随即,他面目猛然变得狰狞,气宙:大明王之相被他以从未有过的姿态使出,身上更是顿生了一道无比狂暴的杀意,大殿上方的屋顶竟直接被冲出了一个大洞,他暴喝道:

    “别他娘的装了!”

    “当年你的妻子,被人逼死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什么是放肆!”

    “当年你欺瞒天下的时候,你又可曾知道,什么是放肆!”

    “疯王!”

    “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

    “我身上的这道东西,是不是你们幽州王氏的传承!”

    “我的今天,又是不是拜你所赐!”

    声音落下,满座皆惊,众人无不像是见了鬼一般。

    “冥恕功法!”

    “他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而又别致的冥恕功法!”

    “难道!”

    “他竟是不曾死去的王子!”

    “不对!”

    “他是灾星啊!”

    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随即不断传出,一尘却只是充耳不闻,他嗜着一道冷笑,仍旧直视着那道在铁王座上再也坐不住的身影。

    他的震惊,惶恐,颓然,自己全然瞧见了,可是,这不还够。

    有一样东西自己还没有看见。

    那一道悔意在何处!

    “够了!”东伯侯猛然站起身来。

    “你若真的想杀我,那便动手吧!”

    “本侯就站在这里让你杀!”

    “什么!”

    众人再度被东伯侯的作态震惊了,他竟然甘愿赴死,那岂不是说,连东伯侯自己也承认了此人的说辞。

    难道当年的杀妻屠子,只是一场骗局吗?

    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幽州,这是要彻底变天了啊!

    “哼。”

    一尘见状,却只是冷然出声。

    “你的头颅,我暂时不感兴趣。”

    “但是你的那位二夫人,现在身在何处?”

    他目光变得越发森然,还透着一道一往无前的决意。

    “有些事,既然你当年不敢去做,但是我敢!”

    “我让要用她的头颅,来祭奠我母亲的灵位!”

    空气在此番话语落下之后,如同突然染上了一道寒霜,显得有些格外的凛然,全场鸦雀无声,有的人甚至眸子瞪大不敢相信,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先前那番说辞的全部含义了。

    原来这个男人的来意,从一开始,就是来为自己的生母报仇的。

    可是,如他所言,难道当年的大夫人也并非东伯侯所杀,而是为二夫人所害?

    东伯侯再度无力地倒在了铁王座上,原本他还存在最后一丝,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妖儿,是从别处探听到真相的侥幸,可是,现在看来,再无可能了。

    他竟连自己当年的心事和顾忌都看的清清楚楚。

    除了那双神明般的双目,谁又能够知道。

    “想知道,当年你的妻子,在临死前是在呢喃什么吗?”

    “想知道,你的二夫人在奸计得手之后,又是在笑些什么吗?”

    “这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一字一句地告诉你。”

    一尘再度道出了一番,令众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可对于二十多年始终以酒度日的东伯侯来说,这些声音却字字如针,扎得他心头冒血,伤感,苦痛,悲愤,一大摊的情绪拼命地挤占了他的脑海。

    逼得他忍不住去重拾那份记忆,逼得他忍不住想起,那个他最心爱女人生前的音容。

    理智逐渐离他而去,心间仅余一道被情感拽着走的疯狂,仿佛将要暴走的他,在被自己的亲儿子再度用刀割出伤口之后,遂发出了一阵野兽似的咆哮声:

    “把那个女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