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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父子局

    “你也要去?”

    一尘看着眼前的大巫女有些不解,不明白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明明提议过,让她去帮自己的族人在幽州寻得一片新的驻地,随便哪里都行,只要她觉得满意。

    可是,她竟然说这事不急。

    直到一尘在将她的心思窥探了一阵后,他才总算是了然了。

    竟然是因为自己与疯王之间的纠葛,让她产生了某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她才产生了与自己进一步亲近的想法。

    甚至,她还想为了自己与自己父亲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寻找一个可以当面出谋划策的机会。

    而这一切的起因。

    竟是源于,她探听到了自己的父亲在大殿之上的那忏悔痛哭的一幕。

    当将大巫女的心思窥到这里时,一尘不由感到有些无言,但他在略微思忖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的本意,便是想着在日后决战开启之时,将当下仅有的这只鱼人族的诛邪力量,交给她来完全统御。

    但就大巫女一些作为而言,他很担心:

    以她目前的心性,能否从一族之长的狭隘中挣脱出来。

    毕竟,虽然她是个活着数千年的老怪物了,可不管怎么说,真实的年纪才不过二十载,仅凭那守护族人的二十载,也始终难以使她摆脱一个少女的天真。

    所以,自己若是将她带在身边,让她跟着自己耳濡目染。

    无论是尔虞我诈也好,阴谋诡计也罢,即便是做不到精心设计那种程度,但若是学会了擦亮眼睛,以及习得几分缜密心思,也是好的。

    不过,在临行之前,他还是需要安排一些事情。

    首先要做的,便是在那片鱼人族当前的驻军之地中,专门设置一道利用自己的时间源术,所修筑的时间增益大阵。

    虽然这样的阵法,远远达不到他在两界山顶所经历的一瞬千年那种程度,但最起码,也能将众人的修行速度提升百倍。

    这不管是对于鱼人们驱邪能力的再度提升,还是说,对于在先前的大战中损伤惨重的幽州军的元气恢复,都是大有裨益的。

    更重要的是,

    他想借机摸索出一种,能够在人族修士中适用的诛邪功法。

    一种有别于他的纯净灵魂之力,和书院书生意气,最好还能够速成的诛邪功法。

    但因为他分身乏术的缘故,这件事情,他最终只能拜托给了吉吉和小叮当,他们既然是侍奉仙人的灵物,而且当初的黑天仙人,可还创造了一大群的苦舵灵物。

    所以,自然比自己更有心得。

    他期盼着;

    小叮当能够借助自己的仙灵之力,创造一些修行奇迹。

    而吉吉也能借助在两界山顶吸收灵光之后的蜕变,带给他一个惊喜。

    至于实力同样比肩大圣人的骨仙,则被他格外叮嘱,用于镇守幽州城。

    他担心:既然自己亮出了成为人间主宰的招牌,却也难免会吸引一些别样的窥视,但这时的民意才刚刚恢复,还需要一些维稳的过程,实在是不宜出什么幺蛾子。

    又耗费了几日的时间,待统筹好了这些事情,一尘总算是可以动身了。

    而当他带着鱼盼盼,被一道青光裹着横越天际时,更是再度引起了幽州城百姓的惊呼。

    “那是什么!”

    “神子!”

    “竟然是神子!”

    在他们看来,也只有神子才能配的上这样圣洁的光茫,也只有他,才能如此的超脱物外。

    而对于一尘来说,他这一波也确实有秀的成分。

    因为统治从来都不是单靠武力便能一劳永逸的,这样的东西太多数时候只能用来御敌,而没办法用来吸附民心,如他想要扮演好主宰这个角色,则更多的需要往下面几个方向靠拢。

    仁,德,圣,明。

    唰!

    青光消隐,喧嚣渐息,但东伯侯的侯府,现在改名为神宫的一处地方,一对眸子却始终望着青光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这样的存在,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我又还能让这样的存在,认我做父亲吗?

    一道道如此的心声响彻不止,引得那副往日时常醉酒的面容,也显得格外的憔悴。

    ......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仙力大船之内,大巫女张着自己好看的大眼睛,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不由地出声地问道。

    而早已将她的心思窥了个通透的一尘,却不知该不该拒绝。

    若是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心存芥蒂,但作为神子,其实早就该从这些东西中挣脱出去了。

    “你问吧!”

    见得了应允,大巫女咬了咬自己鲜红的嘴唇,便硬着头皮开始了出声。

    “我想问你,你还恨你的父亲吗?”

    恨?

    早有准备的一尘,似乎难以被这样的字眼惊扰片刻的涟漪,但兴许是出于某种人性的挣扎,他最终还是将这个问题,先踢回了大巫女的身上。

    “那我问你,你恨你的父亲吗?”

    “那位将你弃之不顾的玄天之子。”

    “我!”

    大巫女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像是从来不料,他竟如此赤裸裸地揭穿了自己的伤疤,可转念一想,两位同病相怜者,聊些这样的事情,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既然她希望神子对自己敞开心扉,自己好像确实也是该坦诚一些。

    “恨!”

    在短暂的犹豫后,她直指本心,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还没等到她继续问出‘那你呢’三字,一个答应便飘然而至。

    “我不恨。”

    “我既然是以神胚降世,所以自然能看清很多东西,尽管他当年想要杀我是事实,可他内心的挣扎却也是事实,多年来以酒度日,甚至在得知我被囚一事之后,无视皇恩,举旗造反。”

    “这些,其实我都能看的到。”

    “但正如我无法杀死所有的百姓,也不愿杀死所有的百姓一般。”

    “我既能选择原谅那帮百姓,便也能够原谅他。”

    “那你!”

    大巫女听罢,以为是他早已独自解开了心结,刚欲要开心地道喜时,却又听到神子紧接着说了这么一番话。

    “但这却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立场。”

    “可若是站在我那位生母的角度,这是生死的局限,永远也没有原谅二字可言。”

    “因为我曾经说过:”

    “就算天下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我知道!她临死前的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

    “既然无人愿意为她立下灵位,那我便来立!”

    “既然无人愿意为她正名,那我便来做这件事情!”

    “所以,她既不能再开口说话,我便无法剥夺她的权力,替她道出原谅二字。”

    “再加上,我曾极为认真地体会过她临死前的挣扎,也就更加无法去开那样的一个口。”

    “这一切的缘由,你能体会了吗?”

    大巫女怔怔地听完了他的所有发言,只觉自己后来欲要反驳的话,在这番说辞面前,完全地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她久久无言,为这样外镶荣耀,内刻孤独的神子感到悲哀的同时,隐隐也为自己,和自己的母亲感到悲哀。

    其实,有时候做一个简单的凡人也挺好的。

    她发出了如此的感叹,随后便只觉有一道瑟瑟的风息,将两人紧紧地萦绕在了一起。

    但对于此时的一尘而言,在他的内心世界里,当他本着为人子的立场道出这一切之后,却面临了一场成仙意志的攻伐。

    它劝他看开。

    劝他放下。

    劝他为了自己的母亲,做出那个豁达的决定。

    是啊!

    孩子怎么能憎恶父母呢?

    从他们赐予你生命的那一刻起,你便只能感恩戴德,哪怕是遭遇过再大的不公,也难以抵消父爱如山的天恩浩荡。

    即便自己本该是位神子。

    只是,这样的父子局,谁又能破呢?

    仙人吗?

    即便是倘有一日,我真的用自己的方式,成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人仙,就真的能斩破这世上八万个文字之中,最能伤人的情字吗?

    一道疑惑响彻于一尘的内心世界,却始终没有人来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