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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求贤令

    曹冲知道自己被针对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让曹丕的属官来给众兄弟当先生,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凉茂作为五官将长史,自然是要替曹丕打压其他冒头的兄弟的。

    或许是父亲觉得,有曹丕曹植两人争储就够闹心的了,其他人没那两把刷子,就别再产生非分之想,所以借凉茂之手打压一下。

    可自己也在被打压之列么?

    曹冲一时还想不明白。

    只不过他却知道,至少这时候不能怂。

    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扫视了一圈道:“父亲去岁所发布求贤令,其核心在‘唯才是举’四个字。

    父亲早有诗云‘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由此可见父亲对贤才渴望之心极矣。

    若想天下大治,非有贤才相助不可。

    父亲欲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故而发布求贤令,求取贤才辅佐,以为朝廷平定天下。”

    “嗯!”凉茂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解释四平八稳,没有什么亮点,但却也不算错。

    只不过令他稍稍有所惊奇的是,眼前这个少年竟然知道丞相去岁所发布的求贤令,而且知道核心在“唯才是举”四个字,这倒是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那政令虽然是在天下明发,可是大都在世家大族之间传播。

    如今他是突然提出来发问,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准备时间。

    眼前这假曹冲以这般年纪,不仅知道,而且能解读,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见曹冲微微翘了翘嘴角,道:“方才那一番话都是官场上的套话,不必当真。”

    他扫视了一眼众兄弟,“要说父亲所发求贤令之深意,且听我细细道来。

    自有汉以来,朝廷皆以察举选拔官吏,其最重要标准便是儒家所谓德行、美誉。

    可是经过大汉四百年延续,名教秩序已经走到了绝路,所谓‘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便是真实写照。

    父亲首倡‘唯才是举’,正是要改变这等颠倒黑白之选官制度,以才能对抗名教,以法家对抗儒家。

    选拔官员皆为才能之士,而非选拔沽名钓誉之徒。”

    他一番话说完,学堂之内一片寂静,凉茂的瞳孔微微收缩。

    如果刚才曹冲那是一番官场套话,那么这番解读就有些鞭辟入里了。

    即使入仕几年的年轻官吏,恐怕也看不透曹丞相要以才能对抗名教,以法家对抗儒家,要彻底改变大汉选官制度。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竟然能把一道政令看的这么深刻,这令凉茂感到惊奇不已。

    “此为其一,”曹冲在众人注视之中继续道:“其二者,自暴秦二世而亡,汉代秦立,并无前朝经验可循,故而只能从先秦经典中寻求长治久安之策。

    因此那些经学传家之门第,靠独家解读某部经传,逐渐绵延为门阀世家,可世代为官。

    如汝南袁氏,靠解读《孟氏易》,一连四世,五人三公,为名教豪强门楣之冠便是如此。

    而父亲所发布求贤令,正是要打破这门第之见,不唯出身,只唯才能。

    只要寒人有才能,也可以照样为官。

    名教所看重之美誉出身,从此不再作数。”

    现场依然一片寂静,房内只回荡着曹冲的声音,过了片刻,突然旁边有人插话道:“你说父亲要打破门第之见,这岂非向天下世家豪族宣战?”

    曹冲看了一眼,说话的乃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曹彪。

    “父亲岂是现在才向名教豪族宣战?”曹冲对着曹彪微微一笑道:“其实大战早就开始了。

    想当年,豪门世家领袖袁绍雄踞河北,占据四州之地,将光武中兴所仰赖的名教三大集团:南阳、河北、颍川士人全部齐集麾下。

    而咱们父亲这边,虽然也有不少士人出身之文臣,但却均是靠才能立足,更有不少寒门出身的能人异士。

    故而那官渡之战,正是父亲所代表的寒人法理,与袁绍率领的名教集团之间对决。

    后来自然是咱们的父亲赢了。”

    “对哦,”曹彪人如其名,彪呼呼的。

    他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听这么一解读,父亲这求贤令好像的确是有这个意思,此前我怎么没看出来。”

    此时旁边少年有的也在微微点头,好像听懂了曹冲的意思。

    有的则陷入沉思,继续体会曹冲的解读。

    而坐于正中的凉茂,却是愣在原地,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本来只是想要考倒曹冲,揭露对方李代桃僵的伎俩。

    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将求贤令一番全方位的解读,从打破选拔官吏制度到与向世家大族宣战,解释了个彻彻底底。

    即使换了他这个浸淫官场几十年,历任数地两千石太守的官员来解读,也不过如此了。

    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人还是妖?

    就算真正的仓舒公子夭折时只有十三岁,一天官场也没待过,也不可能把政令解读的这么清楚。

    他这次非但没有揭穿对方真实身份,反而让对方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才能,有些弄巧成拙了。

    可他毕竟是五官中郎将,副丞相的长史,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凉茂微微颔首,看着曹冲道:“这番言论的确有几分道理,但却臆想猜测居多,其中不乏诸多假大空泛之言。

    你可能代入现有时局,将那政令解读一番?”

    “咳咳,”这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曹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窗口里。

    “伯方,那求贤令岂能代入时局来解读?”曹操脸色不善道。

    其实他早已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听凉茂出言考儿子政令解读,他心中便隐隐有了一丝不悦。

    以他的老谋深算,怎看不出来这是凉茂在找借口打压儿子。

    若是其他考试倒也罢了,竟然要儿子解读他的政令,儿子再是神童,一天官吏都没当过,如何读得懂那些生涩的政令?

    可是万万没想到,儿子的一番解读却让他耳目一新。

    甚至其中有几点此前他都没有想到,而此时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拍着胸脯说:“老夫正有此意”。

    “今日这堂课就到这里吧,”曹操板着脸说了一句,然后道:“仓舒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