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一女子

    兰溪镇三岁孩童都知晓的传闻，云安却是第一次听说。

    “他们看不出，你也没看出，那不过一片虚景？”

    “我看出来了啊，我也曾试过，可是我操纵不了那股力量。那障眼法，我破不了。十八年来，也有很多方士都路过此地，但是无人敢质疑祥瑞的真假，因为灵丹的力量太过强大，既然无法向他们证实那是假的，那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人生厌呢？”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父亲说过，虚幻之景如同镜花水月，虽然难以辨别，但绝不可信以为真，更不可沉迷。”

    “那，以何分真假虚实？”

    “那自然是我之所见为真为实。”

    “世人也相信眼见为实。”千山顿了顿，接着说：“可有时眼见未必为实。那溪边兰花就是最好的例证，不是吗？”

    云安无言反驳，又问道：“那以何见之，可谓实？”

    “我曾经觉得，世间人与事，以心观之为实。可是后来发现，世间人与事，无谓以眼观之或是以心观之。因为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只要愿意相信，幻梦云烟可为真，山川草木亦可为假。既如此，又何必去论真假呢？只要愿意相信，镜花水月便可触可感，虚妄的春华也是生机盎然。”

    “你说的，我有些不太懂。”云安挠头道。

    “不懂就不懂呗。希望你永远都不懂。”千山慈爱的摸了摸云安的头顶，“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糕点。”

    此刻，日暖照花，流云窈窕。

    很久之后，云安再回忆起今日与千山的这番对答，其中之意早已了然于心，但是，她虽愿意相信，可却无虚妄春华可以沉溺，她所见，是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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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景日日去华兰寺，每天都是星辰未落而出，皎月当空而回。竹林小院里这般人满为患的场景，他自是不能亲眼所见。

    不过看到门口那条原先一人宽的小道被踏宽了近三尺。草倒花歪，一片狼狈。空景也能想到，白日里是何等盛况。

    今日，云安吃饱喝足昏昏欲睡之时，琴音忽顿，厉声惊起。

    一瞬间，她睡意全无。

    破阵闯进来的是一素衣女子。

    屋外叽叽喳喳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作鸟兽散去，只留得一地狼狈。

    后来千山和云安才知，是千山一直对百姓避而不见，让百姓对这位隐于竹林十八年的道士心生疑窦，一致认为他是坑蒙拐骗之徒。十八年前那番景象，任谁见了都说是天降祥瑞。所以，他们当机立断，另寻高明去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至于千山听说这事之后怒发冲冠的样子……，也同这事一样是后话了。

    闯进来的这位女子手持利刃，芙蓉面，新月眉，清眸流转间泪光点点惹人心怜。

    她气势汹汹地闯进门之后扑通跪下来了，云安要不是眼疾手快，手里的花瓶就砸在她身上了。

    “咣当、啪嗒”两声之后，花瓶碎在了女子身后的立柱旁。

    “道长，请您念在多年交情，帮帮我吧！”

    女子匍匐在地，声泪俱下。

    见此情景，云安看向端坐在瑶琴旁，低头摆弄琴弦的千山说：“瞧瞧，你躲过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云安说着重新坐回了软榻上，满心等着看戏。

    千山缓缓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说：“你来求我，所为何事？”

    “小女子求您，救救柳郎！”

    云安听见千山轻叹了声气，无奈道：“我已告诉过你，他以身祭阵，血肉已灭，魂魄已散，回天乏术。你为何不信啊？”

    “不！柳郎还在！”女子摇头，“那日在阵中，我亲眼看到柳郎化为一道亮光进了这钗中......”

    她边说边从衣袖里摸出一支发钗来。

    “我本来不想叨扰道长的，这些日子，我用之前道长所授阵法日日用兰溪岸边的兰花温养柳郎的魂魄，盼他有朝一日重回世间。可是没有想到，一夕之间，那些兰花竟然全败了......”

    女子说话间已是泣不成声。

    云安的目光掠过女子手里的发钗之后又迅速转回来了。

    这根钗，她似乎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