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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再遭围堵

    自离开荆州后,柳家一行全部小路行进。到底是商人出身,任何崎岖复杂的路况地形也都是家常便饭。而赵东篱早年更是在广西一带贩过狗,这一带更要比旁人清楚。

    而朝廷兵马,一过荆襄统兵的就不是宋淮让了,长沙总兵赵绥乃是朝中兵部尚书赵庸的亲侄儿。这个赵庸虽是安崇海的人,但他这个侄儿却是个酒囊饭袋。

    尽管赵庸一再督办此事,催促赵绥赶紧缉拿柳家叛逆,可赵绥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吩咐手下去办,自己每日依旧是饮酒作乐,丝毫不将此事放在眼里。

    这样一来,柳家在荆南的道路上才没有遭到大规模的围堵。

    可柳家一踏入广西,境况就又不一样,广西不比荆襄长沙地处中原腹部,和平日久。其连年受到南蛮的侵扰,百姓早已是苦不堪言。朝廷的兵马管制不到的,百姓便自发建立起卫队,一村一寨都有武装。后来星星点点的村寨,经过吸收融合,渐渐又演变成城寨,山寨。脱离天朝日久,自然也就成了法外之地。

    桂林北部的荒坪城就是其中之一。

    “这荒坪城的城主,早年也在灵川县做过贩狗的生意,我那时常与他交道,算是相识一场。”说起这广西的城寨,一向沉默寡言的赵东篱,也愿意多说两句。

    “既然赵叔与这个荒坪城主关系非同一般,我们在此休整两日,应也无妨。”柳仲溪望着远处山谷中的城寨,袅袅炊烟,和平宁静,似极了归处。

    这些日子下来,众人都是在崎岖山路中度日如年,奇怪的是,一贯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们,纵然如何难以忍受,却没有一人生出一句抱怨。这倒真让似叶檀山这些个老江湖大开眼界。

    这荒坪城寨地处两山之间,前后进出,城高池坚,倒是个绝佳的防守之处。

    柳家一行人来到城寨前,那守门的寨民见到这样浩荡的队伍,如何敢轻易放他们进去?听赵东篱口气似乎认识大寨主韦云松,这才急忙派人进去通秉。

    没过多久,大寨主韦云松便亲自出来迎接。

    柳仲溪见这架势,又看了看赵东篱,小声与旁边的张绘春说道:“看来赵叔和这个什么大寨主,关系非同一般啊。”

    “多年未见,东篱兄,别来无恙。”韦云松与赵东篱相拥一处,倒似极了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

    “这些年,云松兄想来是一切安好。”赵东篱回头看了眼众人,韦云松见状急忙道,“快快进到寨中,你我席上畅谈。”

    两旁寨中之人听闻,急忙让开道路,放众人通行。

    说是荒坪寨,可一点不见寨中荒凉。其间酒肆、饭庄、杂货、当铺、药店、赌坊……一应俱全,俨然一个自治的府县。

    只是这寨中上下俱都遍插青色焰旗,不知何故。

    青色焰旗……柳仲溪忽然想起什么,但又不敢确定,毕竟那日邪教教众虽然势大,可自己却没有注意其所打幡旗。

    想到这,柳仲溪手指前方青旗,突然问道,“这可是青焰教的旗帜?”

    “正是。”韦云松回答的倒是痛快。见柳仲溪神色陡然紧张,他便又道:“实不相瞒,这广西除了十一府外加三个直隶州统县还归朝廷所有,其余大大小小四百余城寨,俱归青焰教管辖。不说别的,向青焰教纳粮,比给朝廷的税收要少上七分。而且有青焰教庇护,朝廷也管不了。但若不加入青焰教,管教这寨子一夜倾覆。”

    “呵,青焰教盘踞天南,与皇帝老儿分庭抗礼,怎么可能会没人管?”赵东篱倒是对这青焰教嗤之以鼻,貌似并不相信韦云松所描述的已然是庞然大物。而他的言外之意,却只有柳家诸人才能听得懂。

    青焰教这样威胁朝廷,却还偏安一隅,如日中天。区区凤池,欲加之罪,却要斩草除根。

    “以前是因为广西偏远,朝廷的兵马调动不过来,青焰教在此地盘踞已久,听说已有自立之意。这不近日又开始加紧筹措粮草。”韦云松说着,手指不远处粮店前站立的数名青焰教众。柳仲溪认出其人装束,确是余杭遭遇的那些人的穿着打扮,看来青焰教真的是要和朝廷对抗。

    “我之前在余杭遇到过青焰教的人,看来他们没有直插中原,而是绕道江南了。”

    韦云松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柳仲溪,点头道,“江南可是富庶之地,若能先行占据,才有和朝廷对抗的资本。”

    正说话间,一阵密集的鼓声震彻山谷,众人齐齐转身,便见后面已有人上气不接下气跑来禀报。

    “大寨主,不好了,是朝廷的兵马包围了咱们寨门!”

    “什么?”韦云松也是吃了一惊,虽说他这荒坪寨投了青焰教,便是要与朝廷对立。可是这么多年,从没有朝廷的兵马造访。如此一来,莫非真是朝廷要开始剿灭青焰教的诸多叛党了?

    “快去通知齐坛主,我先去前面拖住朝廷的兵马。”韦云松随后朝赵东篱抱拳,略有歉意:“万分抱歉,没能尽了地主之谊。只能先请你们到府上一避,若不然刀兵一起,难免伤及无辜。”

    柳云钊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实不相瞒,这朝廷的兵马是冲着我们来的。在下扬州柳云钊,为保我义兄遗子,得罪朝廷,由此举家从扬州逃亡此地。连日来,朝廷兵马几番围剿,我等俱是侥幸逃脱。今番途径到此,本想借宿一日便走,没想到朝廷兵马又至。”

    “原来您就是江南首富柳云钊,赵兄之前为何不向我引荐?”韦云松闻言却有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柳老爷义薄云天,我等也不是泥捏的鼠辈,这朝廷兵马平日里作威作福,我们早就想给他来个迎头痛击了。我这山寨虽抵不住朝廷的兵马,但只要青焰教的仙师能赶来,一万人也能摆平。”

    虽说柳仲溪对这个青焰教毫无好感,而且经历过那日余杭,他对于青焰教所谓的高手,也是表示十分怀疑。但见韦云松,领着十数个寨民赶往寨门,看样子是真要为此事出头。

    再看朝廷那边的兵马是何人统领?乃是长沙总兵赵绥亲自带兵前来围剿,而崔东来,方宝船竟也都身在其中。

    话说这一入广西地界,兵马便不归赵绥管辖,可这广西的兵马不如长沙的兵马精锐,所以崔东来快马书信安崇海,希望能调遣长沙的神枪营来广西剿灭叛党。这样即便是遇到当地武装阻挠,也可以一举踏平。

    之前有说赵绥的叔父乃是兵部尚书赵庸,因崔东来在信中抱怨赵绥办事不利,故安崇海特别嘱咐赵庸,此次围剿叛党务必让赵绥亲自督办,若再不能为朝廷建功,则要罢免其长沙总兵的职务。

    再看那赵绥尖颌鼠目,两撮胡髭形如外八,样貌猥琐,全不似居定人与宋淮让那般英雄。此刻骑在马上,趾高气昂,对左右颐指气使,十分嚣张。

    “速速交出云柳两家叛逆,免得大军攻入,使你寨中百姓无辜受戮。”

    像赵绥,崔东来,方宝船这样的人,焉能真的顾及百姓死活?无非是阵前的一些官话,不是说给所谓的叛逆,也不是说给荒坪寨一众,而是说给自家将士听的。

    “赵将军,速速下令围住大寨,不许放一人通行,柳家叛逆奸诈狡猾,若不速战,恐生变故。然后我亲率一队直入寨中,捉拿主要叛贼。”

    赵绥闻言斜睨崔东来一眼,神情大为不屑,他知崔东来向安崇海数落自己办事不利,对崔这类阉人,他最是瞧不上的。奈何叔父赵庸命自己务必协助,故赵绥只得咬牙亲率长沙神枪营配合围剿叛贼。而话说崔东来也同样瞧不起赵绥,不仅仅是赵绥,似宋淮让,居定人这等武将,他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些军队打仗如何如何,攻城拔寨如何如何,其实在这里却没有什么用处。江湖之事,必须江湖之人才能解决,每次借用军队,无非是侦查,围堵的作用。真靠他们来擒拿似叶檀山,何离枭这等高手,还不是送羊入狮口,有去无回。

    见赵绥懒洋洋骑在马上,毫无动静,崔东来怒不可遏,又反问一声,“难道赵将军还觉得是有何不妥之处?”其语气渐强,似有胁迫。

    赵绥极不耐烦的向外甩了甩手,示意进攻,神枪营方阵齐整,开始对荒坪城寨施行密不透风的围而不攻。

    崔东来旋即转过头看了方宝船一眼,方宝船心领神会,率领身边十数个身手较好的貂寺,尾随崔东来一齐飞入大寨之中。而寨中酆都五鬼早有准备,玄冥鬼手,铁链环刀,寒铁刺等法器突然从隐蔽处飞出,击向仍在半空中未及落下的方宝船等人。那未及防备的几个貂寺,瞬间便被刺穿击杀,而方宝船的敏捷老辣彼时也凸显出来。但见其腰间素骊锵然飞出在手,倒提一剑击出无限电光,铁爪吃他一击反向飞卷回去。

    屈不穷一击不中,大为恼火,从寨墙下跃出,破口大骂道:“阉贼,黑爷爷在此,尔等要往哪里去!”崔东来转头看了屈不穷一眼,眉间紧锁,随即示意方宝船留下对付酆都五鬼。

    方宝船领意,调头俯冲下去,一招鹰击长空,携剑斜冲下去,蓝色剑光在其周身炸开,宛如一颗燃烧的流星。酆都五鬼其余四人见状也同时现身,合力挡下方宝船这全力一击。

    然而五人看上去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可方宝船以一敌五却丝毫不落下风。这中间除了五鬼之中许荣重伤未愈,更多的还是方宝船这边受到了崔东来给的巨大压力。如若方宝船不施展全力拖住酆都五鬼,一旦崔东来失手,必将责任归结到他的身上,所以方宝船如何不拼力一搏?

    另一边,柳家众人没有躲避藏身,仍是站在街口吸引朝廷兵马注意,以免伤及无辜。

    是以崔东来未费吹灰之力,便找到柳云钊与云淮七所处位置。然他二人身边,尚有叶檀山保护。

    对于叶檀山,其实上次崔东来与之交手便已知其底细。充其量也就是炼气境大成的水平,然而自己却已是炼气境大成末期,只一步之遥便可踏入化神境。而且自己所修天罡正气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武学,即便对上化神境的高手也不会尽落下风。所以这次面对叶檀山,他已然是胜券在握,再没人可以阻止自己夺得这天大的功劳。

    二人初一交手,便都是毫无保留。崔东来四重的天罡正气一经施展,日月失光,天地色变,五道风柱拔地而起,合而为一,随他指向游动,瞬间朝叶檀山袭来。这风势迅猛,所到之处,樯倾瓦摧,众人急忙朝那风向相反一处躲避,万不敢挨着这风半点。

    叶檀山身法不慢,风柱袭来瞬间,他已绕至崔东来身后。

    连出四掌,崔东来却头也未回,仅护体罡风便化其掌力于无形之中。

    叶檀山虽然惊诧,可未有任何停滞,手掐真诀向后一跃,金色内息化作丝线由体内飞涌而出,死死缠住崔东来。转瞬又祭出一道真火灵符,那火焰沿着丝线灼烧,眨眼便将崔东来包裹其中。

    这火焰不比寻常之火,乃是丹炉中烧制仙丹所用的符火,其势迅猛,只消挨着一点,转瞬便是一片。便见熊熊火光之中,崔东来只是一道黑影。但那黑影不徐不疾,不慌不乱,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符火对付不得崔东来。

    忽一阵气旋爆开,那符火被震碎一地,星星点点,仍旧拼力燃烧。可崔东来却毫发无损,足见这安崇海所创的天罡正气绝非浪得虚名。

    按理来说,听潮阁三位执掌中,只有大太监沈三花是水字阁阁主,其水系术法放眼江湖无人敢说能出其右。可天罡正气为风系法术,与火相生,绝非相克。为何这叶檀山的符火对其丝毫不起作用?

    这就得说到法术等级上来,天罡正气虽为风系,却只能被与之同级的术法克制。法宝分为天地玄黄四等,法术其实也有等级,只不过无人为之分类。

    比如天罡正气这类当世之绝学,自是要比风息咒术这类心法口诀强上许多档次。

    而叶檀山的灵台术法也只是心诀等级,术法等级差距便已如天堑鸿沟,又焉能克制别人的绝学?

    若是换做正一道张怀闽的六丁火,应可与之一搏。

    相传那六丁火乃是太上老君炼制丹药所用神火,张道陵从老君处得来六丁火,在龙虎山天师府玄坛殿万宗炉里种下。历代掌教必先习阴火六丁,才得操制万宗炉。

    两人初一交手,便已高下立判。

    纵然崔东来内修远比不上玉蟒千岁安崇海,但四成功力的天罡正气足以令其跻身江湖高手这一行列。以目前诸人的水平来看,崔东来仍是占据绝对优势。

    然崔东来只有也仅会天罡正气一门功法,这同样也是他的一大弊端。

    听潮阁三大执掌中,他的能力应该是最差,但因其身为安崇海义子,身份特殊,所以也无人敢多加置喙。

    天罡正气本是独一无二的内功心法,但因崔东来修炼天罡正气时有所感悟,便又在其上延伸创造出白虹破空劲与黑云风杀阵两个招式。

    白虹破空劲是崔东来一直惯用的招式,远近皆是威力无穷,只是这黑云风杀阵,还未见其使用。

    是故叶檀山一味防守实是留了后招。

    又是三道白虹劲破空而来,分别点向叶檀山头顶和两肩。

    叶檀山手起一道玄龟符燃尽,金色光圈瞬间凝成龟甲纹障挡在身前。那白虹破空劲击在龟甲光纹之上,仅泛起阵阵涟漪。

    “玄龟纹障?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老东西还能坚持多久。”崔东来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白虹破空劲接连发出,因天罡正气的缘故,其无需静坐恢复,体内大周天循环往复,持续运转,使其内力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十数道白虹破空劲瞄准玄龟纹障中间一点,接连打来。初始仍是可以抵挡,可越往后,这纹障的色泽便越浅,显然是无法继续抵挡太多类似这样密集的进攻。

    叶檀山虽有防守之力,可一味防守,终究不是崔东来的对手。

    柳仲溪在下面观看,手伸进怀中死死捏住二十二道落雷符,不知叶檀山有此物相助,能否战胜崔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