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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故事

    还好昨天吓唬了一下于大婶,总算拉住了一笔生意,第二天的饭钱总算有处着落了。

    古人都起得早,天还没亮,素娘和梅姐母女二人就起来了。

    前世的陈艾身体不成,睡得迟,起得也早,每天的睡眠时间加一起不超过四个小时。可这次换了身体,瞌睡突然多了起来,直睡到日上三杆太阳晒屁股才醒过来。

    “变成新人,突然变懒了,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总算变成了一个正常人。”陈艾虽然苦笑,心中却是非常愉悦。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正是读书的好时间。

    一个骨碌从狗窝一样的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到天井,却见两个女人都已经蹲在屋檐下用一把小刷子仔细地刷着牙。

    “牙刷!”这个发现让陈艾瞪大了眼睛。

    在没穿越以前,他本以为古代没牙刷这种东西,古人都是不漱口的。如今看到这一幕,一时接受不了。搜索了半天脑子里的记忆,陈艾不禁失笑。

    其实,牙刷这种东西并不是从西方传入中国的舶来品,早在秦汉时期,达官贵人就有用牙刷的习惯,到明朝时,牙刷这种东西在江南经济发达地区风行一时。普通百姓用的是一般的竹柄牙刷,而富裕家庭则用象牙柄和檀木柄。

    陈艾记得,以前在CCTV里就看过一个节目,说的是浙江义乌还是诸暨一个牙刷厂就搞了一个牙刷博物馆,里面就收藏了不少明朝的牙刷,其中以一把象牙如意云头柄牙刷最为珍贵。当时,他还有些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今日见二女用牙刷,陈艾这才信了。

    当然,二女因为太穷,用来刷牙的青盐是用不起的。而陈三以前也没有刷牙的方法,有买牙刷的钱,还不如换二两酒喝喝。

    见陈艾盯着自己看得有趣,素娘不好意思地将头低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古代女人讲究笑不露齿,被陈三看到自己的嘴巴,却是一件很让人害羞的事情。

    那梅姐则狠狠盯了陈艾一眼:“看什么看?”

    “没看什么。”陈艾笑了笑,转身拿起院子里的笤帚四下打扫起来。既然要在人家这里混吃混住,当甩手看客也不成话。陈艾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善良的人,闲不住,总想找些事情来做。

    扫完地后,他又拿起抹布将柜台和店中的桌椅子擦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拿起书坐在角落仔细地读起来。

    而那两个女人则在厨房里忙碌着,素娘和梅姐得了于大婶的工钱,起了个大早出门买米。

    铺子开门,市井之声扑面而来。

    锅里煮得好象是白粥,香甜的米饭味道和是市井喧哗搀杂在一起,一派太平气象。

    “梅姐,你就……就不要再骂陈三了,他都病成这样”素娘轻轻叹息一声。

    “是有点疯了意思。”梅姐本欲再骂,一想到这出,有些泄气:“娘你看,这陈三以前什么时候干过活了,今天却起个大早,又是扫地又是擦桌,像是换了一个人。”

    “梅姐,我听人说,这疯子分两种,一种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就是有些痴,叫文疯子;一种则乱说乱叫,遇到不对,就要打人撒泼,叫武疯子。你说,他是文疯子还是武疯子?”素娘怯生生地问女儿。

    “你看他拿着一本书学人家读书人,看得眼珠子都快要落下来了,在那里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不是文疯子还能是什么?”梅姐很肯定地说。

    听到这母女二人说自己是疯子,陈艾有些抓狂,忍不住将脑袋从书本上抬起来,道:“我不是疯子,脑子也没进水,你们背后议论人不好吧?”

    二女立即闭上嘴巴,惊疑不定地看着陈三。

    陈艾看了半天书,肚子也饿了,嗅到白粥的味道,再也保持不住,将手中的书一扔:“吃饭了。”就朝厨房冲去。

    却见,半锅白米已熬得烂熟,火候正好。

    叫了一声大好,陈艾满满地给自己盛了一碗,顾不得烫嘴,“希溜溜”一口气吃尽。他本就是一个大男人,一碗稀饭下去也只算是将腹中饥火压住,加上这粥滋味实在好,就再也停不住,一口气吃下去,须臾就将大半锅白粥全吞了。

    “你在做什么?”听到厨房里的声音不对,梅姐连忙冲进屋来。可终归是迟上一步,却见锅中只剩下薄薄一层糨糊,加一起不过二两。

    “你你你……”梅姐胸中怒火立即腾腾升起,顾不得害怕,厉声骂到“陈三啊陈三,你真是一个泼皮,我以为你撞坏了脑子,性子也转了。想不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欺负起我们母女来还身是得心应手。这一锅白粥可是我们娘俩今天的口粮,你一气吃光,是居心要饿死我们啊?碰上你,真是我们娘俩前世欠下的愿孽。”

    说到伤心处,梅姐眼睛里沁出泪花来。

    “啊,这……这是一天的口粮……”陈艾口吃起来,只觉得一张脸烫得厉害,羞愧得只想钻进地里去,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梅姐还不肯罢休,尤自骂个不停。素娘在旁边听不下去,小声说:“梅姐,算了,他是大男人,吃得多……”

    “大男人,没见过这样的大男人,欺负孤儿寡母,和女人争吃的算什么本事,娘你也不要护着他,今日我得骂死这个泼皮。”

    素娘还是在轻声劝解:“他不是疯了吗?”

    “疯了,疯了就可以欺负人?”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陈艾被骂得有些受不了,“啊哑哑!”一声,学着京剧里的开场白怪叫:“谁疯了,我陈三清醒得很,今日吃了你们的白粥,以后我发达了,让你们日日吃燕窝吃到吐。”

    “啊,疯了,真是疯了!”二女被这一声尖叫惊得身体一晃,总算安静下来。

    “倒霉,真是倒霉,今天这事算我不对,以后……算了,以后的事情就不说了。”陈艾讷讷几句,再不愿意在厨房里呆下去,依旧溜回铺子里一边看店一边读书。

    二女一天的口粮被陈艾一口气吃光,心情自然十分灰暗,早饭也不吃,就那么坐在铺子里守着,看能不能再做笔生意,好歹将这一天对付过去。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今天好象是赶集的日子。旁边几家店铺的生意也不错,无论是包子铺、杂货铺还是铁匠铺,都挤满了人。说来也邪性,这付家裁缝铺子死活也开不了张,眼见着日头渐渐升到头顶,肚子又开始叫唤起来。天气冷,人饿得也快。

    二女还是没有去吃午饭,实际上也没什么可吃,就那么满面愁容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叹息。

    发觉到气氛不对,陈艾也觉得大家老这么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梅姐的眼睛,说:“反正也没生意,也没东西吃,饿得紧,要不,我说个故事给你们解闷,如此,也不至于饿得难受。”

    梅姐没好气地白了陈艾一眼:“你陈三能有什么故事好说的,就算讲,也说的是疯话。故事这种东西我最不喜欢了,都是编来骗人的。与其听你一通胡扯,还不如听隔壁大婶们说说这几日城中发生的新鲜事儿。”说完话,也不理陈艾,转头对母亲道:“娘,先前我去买米,碰到于婶,于婶说城北老王昨天晚上摔断了腿。”

    “老王,是不是城北卖凉皮的那个?”素娘好奇地问。

    “除了他还能是谁,昨天晚上,老王被几个混子约去耍钱赌博,不知道怎么的走漏的风声,被二叔知道了,就带人去捉。那老王被堵在楼上,一时间慌了神,从上面往下跳,结果把腿给摔了,三层的楼啊,也亏他下得了心。”

    “啊!”素娘大为吃惊,连忙问:“后来呢,可被官府捉住了?”

    听二女在说八卦,陈艾也留了神,这可是一个近距离了解明朝社会风俗的好机会,要想尽快地融入这个社会还得多和人唠嗑。据他所知,明初,朱元璋痛恨赌博,严令民间不许赌博。若有赌博耍钱者,一旦被抓到,直接剁掉右手,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冒险从事这项风险极大的娱乐活动。当初的陈三就曾经和人赌博,也是他运气好,从来没被抓住过。

    如今的陈艾对赌博这种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加上付班头有处心积虑要找自己的麻烦,更是不可能沾这种玩意儿。

    “若被抓住了还有他好?”梅姐回答母亲说:“这个老王也是硬气,怕被二叔抓住,摔断腿后虽然疼得钻心,可他躲在楼下的花丛中,硬是一声不吭,这才让他躲了过去。天亮以后,他才被人抬了回去,可怜一只断腿肿得水桶一般,想着就糁人。”

    “可怜,那还不疼死过去。”素娘满脸的不忍,道:“老王被人抓住固然要被砍去一只手,可他这回虽然已经躲了过去,却断了腿,真是运气太背。”

    “什么运气不好,我说这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活该他倒霉。”梅姐冷笑:“他好生做他凉皮生意不就好了,总归有口饭吃。正事不做,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难道还想靠赌钱发家?”

    听到二女的对话,陈艾:“原来你们喜欢说这种故事呀,要不,我也说个天上掉馅饼的的耍钱的故事给你们听。你们也知道,前些年我到处乱跑,去过的地方多,见识也广。我这肚子呀,除了能装稀饭,也装了不少好听的故事。话说,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苏州城里,也就是在前年……”

    梅姐又白了他一眼,可却也留了神,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好奇,喜欢听故事说八卦是女孩子的天性,小女生该有的毛病都有。

    “且说,那年苏州城虎丘也有一个姓王的少年,此人父母去得早,在家守着五亩地和两家草屋过活。他人也老实,不要说赌博这种事情,平日间连酒都不喝,成天只知道在地里埋头干活。可就是这样一个老实人,却因为家穷,三十来岁了还没有娶亲……这一年秋天,他扛了秋粮进城完税之后,正欲回家,路过一个小茶铺子,突然觉得腹如刀搅乱,顿时把持不住。原来,天气热,他喝多了凉水,闹起了肚子。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朝茶铺里冲,想借茅房一用。

    他去的这家茶铺甚是古怪,位于一个荒僻的山冈上,平日间连鬼影子也看不到一个,里面正聚集了十来人耍钱。原来这些人都是苏州城中的富商,约在一起刷钱。可惜城里抓赌风声甚紧,就派人在这荒野临时搭了个茶棚耍子取了。

    这些人都是富贵惯了的人,这里虽然临时搭了个棚子,动静却大。除了茶寮,还建了伙房、卧室、牲口棚,除了带了不少奴仆之外,甚至连家里洗澡用的木桶、看着玩儿的盆载都一并运了过来,准备在这里住上三天。”

    陈艾一通胡诌,听得二女目瞪口呆。

    素娘:“太……太奢华了,这有钱人家的人真是古怪。”

    梅姐更是目驰神往,惊得瞪圆了一双妙目,什么话也说出出来。

    陈艾接着道:“见王姓少年冲进来,众人都面露不满。心道,你一个农夫,又不是高贵之人,要出恭吧,裤子一拉,到处都能解决,进来找什么茅房。”

    陈艾毕竟是在机关工作多年,乃是酒精考验的国家干部,陪客人吃饭喝酒,首先得能说,几年下来,酒量见涨不说,还练就了一双麻利的嘴皮子,这个故事一说出口,顿时将母女二人都吸引住了。

    不过,说起去茅房拉屎出恭的故事,还是让二女有些不好意思。梅姐唾了一口:“尽说些、不正经的事,懒得听……不过,这个王姓少年也是个正经人,懂得礼仪,虽然在荒郊野外,却也知道找茅房……接下来呢,他赌钱了吗?”

    “听我说下去。”陈艾心中好笑,这个梅姐说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儿,好奇心杀死猫,要想同这个小美人搞好关系,就着落在这个故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