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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误会,府试第一

    其实这也不算是陈艾第一次做八股章,在吴江县学读书的时候,他也写过几十篇,也将上百篇范琢磨透了。~

    现代人读书比起古人实际在学习能力上要强上许多,比如归纳总结能力,比如科学的记忆和学习方法,都不是明朝人所能想象的。

    若单纯为写作而写作,区区一篇千余字的章也只需要花上一个小时就能搞定。可今日因为要借鉴王阳明的原作,又得在语言上同王先生保持一致,句子的句型、章的气脉都要考虑在内,要想写快也不容易。

    一句话通常要在心想上半天才落到纸上,以期和阳明先生的风格保持统一。

    这样写起来,度就慢得像蜗牛一般。

    看到陈艾开始作,花推官心本已一松。可陈艾答起卷子来却不让人省心,只见这家伙一会儿咬笔杆,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又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行字,艰难得好象是六月怀胎一朝分娩,又好象是人内火旺盛大便干燥,无法酣畅淋漓痛快一泻如注。

    在院子里站了也不知道有多久,花推官只觉得腿也麻了,身上也冷木了。

    这时候,眼前突然一黑。

    他这才愕然现,天已经黑了下去,马上就要收卷了。

    “这个陈艾,搞什么呀?”花推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关心这个吴江士子,心一股怒火腾腾拱起,只恨不得立即冲进屋去,一把揪住陈艾的领子大吼:“你属蜗牛的吗,都什么光阴了,你磨蹭个屁?”

    一个衙役走到花推官身前,低声道:“花大人,知府大人让小人来请你过去。”

    “啊”花推官一个激灵,问:“怎么了?”

    “已经到收卷的时候了,知府大人让我过来请你回大堂。”

    “都……都到收卷的时候了……还有多少考生的卷子没收上来?”花推官突然有些口吃。

    衙役回答道:“就剩陈艾的卷子没做完了。”

    “就剩他了,这个陈艾,太不象话了”花推官气急败坏起来。

    衙役催促:“花大人,知府大人和各位大人还等着呢,还请你快些过去。”

    “咳,自己都不看重自己的前程,我这个外人费这个神做什么?”花推官狠狠一跺脚,转头就走。

    就在花大人转身的一瞬间,一直在考舍慢吞吞字斟句酌作的陈艾突然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总算找到语感了,阳明先生的章朴实厚重,增一份嫌多,减一分嫌少,要想摹拟出其的韵味来,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还好这篇章的大意和六成字句我还记得,还好有胡知县胡老师前一段时间的细心调教,否则我这一关还真过不了。”

    “看来,勤能补拙,确实是至理名言。”

    “恩,回去之后还真要好好弄个笔记,将以前在大学里所学的那些东西归纳总结一下。对了,那本也得凭记忆誊录下来,以后考试或许能够用上。”

    “咦,天都黑了,嘛辣隔壁的,得快些答题才是正经。这次虽然是个小小的府试,却也算是让我找回了当初高考时的状态,有这种经历,对以后的几场考试却大好好处。”

    陈艾这篇章已经写到股部分,还有后股和束股没写,也就是两三段,三百字左右。

    这个时候,再用标准的馆阁体答卷显然已经来不及。

    将即将写下的内容在胸过了一遍,现自己所写的字同记忆残留的王阳明原著的片段严丝合缝在一起时,陈艾提起笔用漂亮的行书一气写下去:

    “以吾心为重,而以吾身为轻。其慷慨激烈以为成仁之计者,固志士之勇为而亦仁人之优为也。视诸逡巡畏缩而苟全于一时者,诚何如哉?

    以存心为生,而以存身为累,其从容就义以明分义之公者,固仁人之所安而亦志士之所决也。视诸回护隐伏而觊觎于不死者,又何如哉?

    是知观志士之所为,而天下无志者可以愧矣,观仁人之所为,而天下之不仁者可以思矣。”

    最后一个字写毕,他下意识地想添上去一句号,还好在要紧关头将笔缩了回来。

    又看了一遍自己辛苦写下的字,就算是交给后人来读,也未必分辨得出那些是王守仁的原作,那些是陈艾后来的添加。

    “漂亮,真是漂亮啊”陈艾正要交卷,外面传来衙役的叫声:“时辰到了,所有考生停笔交卷,等待统一开门点名”

    这次苏州府试终于结束了,还好陈艾终于在最后关头写完了卷子。

    对于这次考试他充满信心。

    ……

    等花推官走回考场临时设置的大堂之内,所有的官员都站在那里,等着考试结束的那一瞬间。

    各色卷子已经收了上来,分门别类做成卷宗放在长案之上。

    花推官空手而回,众人心都是一惊,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怎么样?”很奇怪,好象一直都不将这次府试放在心上的徐增山突然眼睛锐利地看着花推官。

    花大人一副是失魂落魄模样,喃喃问:“什么……什么怎么样?”

    “当时是在问你陈艾考的如何了?”知府姚善略有不快。

    “陈……陈艾……”

    “究竟如何了?”这下,连归照磨也忍不住大声问起来。

    徐增山也急了:“花大人”

    花推官这才一脸恼怒地回答:“徐先生,各位大人,本官刚才在陈艾的考舍外面站了许久,咳,这个陈艾实在是……看他作,笔头如坠千斤,写一个字要等半天,上杀场一样,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就是什么?”知府问。

    “还能是什么,分明就是搜刮枯肠,挖空心思,却写不出一个字来。”归照磨大声说:“如此看来,陈艾是写不出来了?”

    众官同时摇头:“怎么可能,这篇八股题目对其他考生来说或许有些难,可对陈艾应该不成其为问题吧。”

    “难说。”归照磨不住冷笑。

    众官同时将目光落到花大人身上,连徐增山和知府姚善也不例外。

    花推官长长叹息一声:“好象他是写不出来,江郎才尽了。”

    “啊”这个消息太让人吃惊了,就连知府大人也叫了一声,而徐增山则是一脸的痛惜。

    “等等,考试还没结束呢,等等,或许他马上就要交卷了……”花推官还在小声地说着话。

    可大家好象都已经接受了陈艾没做完卷子这个事实,目光都落到大堂的那个沙漏上面。

    在里面,沙子已经泻尽。

    “时辰到了,知府大人……”一个衙役小心提醒姚善。

    “哎,可惜了”姚知府长叹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收卷,点名,开闸,本次苏州府试到此结束。”

    “隆隆隆”一阵鼓声。

    “哈哈哈,终于结束了,陈艾没有交卷”归照磨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在他看来,没有陈艾,儿子归元节肯定要拿到这一科的头名。

    他大笑着朝徐增山拱了拱手:“增山先生。”

    徐增山神色不变,摆了摆手:“归大人无庸多说,我徐某人说话算话,贵公子应该是这一科的头名了,他要进我徐家族学且管去就是。”

    “这么说来,徐先生是答应收犬子入门了?”归照磨又惊又喜。

    徐增山鼻子里哼了一声,将眼睛闭了起来,算是默许了。可心却像是吃了个苍蝇,他堂堂一个大名士,竟然要收归元节这种不堪之人入门,简直糟糕透顶。他决定等考场大门一开,立即调头离开苏州回南京去。

    “那好,我马上去告诉我那乖儿子。”归照磨朝众人拱了拱手,手舞足蹈地朝门外走去:“过完年就让犬子去徐国公府进学,还要准备很多东西呢,我听人说,南京因为靠着长江,冬冷夏热,这四时衣裳,各色用度都得准备妥当了才好。”

    在归照磨离开大堂的时候,知府姚善着才提起精神对手下道:“你们都下去点名,然后安排考生离场吧。”

    等众官离去,大堂里只剩下知府大人和徐增山二人。

    姚知府笑了笑:“这个陈艾还真让人失望啊,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别人也没办法,是他陈佩萸学业不精,枉费了我等的期待。增山先生,你们徐府真要收归元节进族学?”

    徐增山眼睛还闭着,却道:“还能怎么样,堂堂徐增山总不能食言而肥吧?这个归大人还真是好心计,从此同我徐家搭上了关系,以后的前程可远大得紧啊”

    姚知府也是苦笑。

    远处传来一片沙沙的脚步声,是考生们正在离场。

    一个衙役冲了过来,手挥舞着一份卷子:“知府大老爷,徐先生,这是陈艾的卷子,刚做完。”

    “什么,他作完了,快给我看”

    姚善一把抢过卷子,飞快地看了一遍,就惊叫出声:“雄大作,如椽巨笔,好个陈佩萸,单就这一篇章来看,已是我苏州士林的魁了”

    他捧着卷子抑扬顿挫地念颂起来:“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

    夫志士仁人皆有心定主而不惑于私者也。以是人而当死生之际,吾惟见其求无惭于心焉耳,而于吾身何恤乎?此夫子为天下之无志而不仁者慨也,故言此以示之……

    以存心为生,而以存身为累,其从容就义以明分义之公者,固仁人之所安而亦志士之所决也。视诸回护隐伏而觊觎于不死者,又何如哉?

    是知观志士之所为,而天下无志者可以愧矣,观仁人之所为,而天下之不仁者可以思矣。”

    “好章啊,好章,此一出,陈艾府试的头名拿稳了。”知府哈哈大笑着提笔在卷子上一圈。

    如此一来,陈艾这科府试四道题拿了四个第一,府试第一实至名归。

    就等着放榜的那天了。

    “拿了又如何”一直闭幕养神的徐增山猛地睁开眼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个陈艾肯定是故意的,可恶,实在可恶。他竟然让我就这么忍气吞声地收了归元节这个混蛋做学生,我徐增山这个暗亏吃大了”

    知府愕然,半天才道:“糟糕,刚才先生可是答应了归大人的,现在却不好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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