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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再次遇见你

    关于与陆治程的重逢,她曾有过无数种幻想,但命运弄人,真正重逢的场景,是她从未想过的那一种。

    那天,她特意穿了不显腰身的阔腿牛仔裤和肥大的卫衣,对着电脑加班,一天下来满脸油光也懒得补妆,踩着约定时间抱着一大捧资料和电脑冲进了星巴克,想着速战速决以后还能回家看场电影。

    可她万万没想到,推开那扇门来赴约的人是陆治程,他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很快就锁定了她的位置,然后在她诧异的注视中快速走过来。她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听到他的声音。

    斯虞,好久不见。

    之后,斯虞努力回想介绍人是如何介绍男方,大抵只模糊说他结过婚,离异后前妻带着孩子在国外生活,他独自回国和朋友创业,他们年龄相仿,都是B市人等等。茫茫人海,选出符合以上条件的男人怕是不少,怎么偏偏是他。

    斯虞今年相亲过不少男人,过多的不靠谱让她已经对相亲遇到真命天子这件事的概率评估降为0,可陆治程出现在这个位置,可以让这0概率瞬间盲目飙升到100%。

    所以当他微笑着喊出自己的名字时,斯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上周买的彩票可能中奖了。

    陆治程今天穿了深色的大衣,一身休闲装扮,和她邋遢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缓缓在斯虞对面落座,微笑着打量她。

“怎么,不认识老同学了吗?”斯虞用手扶了扶眼镜,强装淡定:“陆治程,我只是有点意外。”何止是意外,这简直是她活了29年以来遇到最震惊的事情。

“你,要喝什么吗?我去点。”她拿起手机准备起身,陆治程摆摆手,“正好到饭点了,走吧,我请你吃饭,附近有一家不错的云南餐厅。”

逃跑失败。

陆治程看着斯虞微微发呆,率先起身,拎起她脚边的资料袋,“走吧,边吃边聊,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斯虞点点头,感觉一颗心狂跳不止,前面陆治程长腿一迈,已经走到门口,推开玻璃门对她示意,他的深色大衣被风吹动,衣角轻轻翻飞,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到以前陆治程在走廊里拍篮球,也是这样一下一下清晰有力。她低头用手托了一下眼镜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然后起身快步向门口走去。

    陆治程提议的餐厅其实是她经常光顾的云南菜馆,陆治程对着菜单点了几样招牌菜,待侍应生为两人添茶将竹帘放下离开后,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斯虞端着杯子小口饮茶,看对面的陆治程用手巾认真的擦手。气氛突然尴尬,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13年不见的老同学一时不知道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尤其是在相亲中遇到,斯虞有点茫然。

“在我的印象里,斯虞你可是个话唠。”陆治程放下手巾,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还好还好,毕竟都快30岁了。”她放下杯子,差点被他的开场白呛到。

“那还挺遗憾。”陆治程的聊天套路让斯虞这样的话唠十级选手有点摸不透。

“很多年不见了。”陆治程轻轻说道,向后靠在椅背上细细打量起她,印象中十几岁的斯虞一直是短发假小子的模样,在班里是最活跃的女生之一,上课传小纸条、和同桌躲在书垛后面看漫画、给隔壁班的帅哥在篮球场上疯狂加油,除了对学习不上心,事事都很关心。

    时隔13年再见,对面的她,一张圆圆的小脸上架了一副更圆的眼镜,还挽着丸子头,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颗肉丸。但她也不像以前一样喜欢叽叽喳喳,又或许是相亲遇到了老同学实在过于惊讶,让她有些缓不过神,呆呆的抱着杯子一直在喝水,眼神也躲躲闪闪。

    “陆治程,你怎么会跑来跟我相亲?”对面的肉丸终于忍不住发问。

“说起来有点复杂,其实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陆治程想岔开话题。

“嗯,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一直在国外。”其实这些年,斯虞有偷偷打听他的消息,直到听说他在国外结婚,又想到似乎介绍人说他已经离异,突然就生出一丝唏嘘。

    再看对面的这个男人,不再是印象中的样子,属于男生的青涩已经褪去,眉眼间是成熟男人的样子,穿着也不是记忆中一尘不变的运动装和黑色t-shirt,而是得体的休闲装。他一定也没想到相亲会遇到老同学,所以才穿的这么正式。遇到自己,或许让他失望了吧。

    两个人各自沉默,略微尴尬的气氛就这样一直蔓延,直到侍应生开始上菜打破了沉默,之后整个过程中斯虞表现的都有些闷,和陆治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彼此都没有过多询问对方的情况,只是聊了当下的社会新闻,大多时间两人都是安静的吃饭。

结账时陆治程很坚持要请客,并礼貌的送斯虞乘车离开,一连串行为都很绅士并且贴心。

    当转过第一个路口后,斯虞终于掏出手机,点开林知离的微信:“我今天相亲遇到陆治程了。”想了想,还是删掉文字退出界面,把手机扔在一边。

    车窗上倒映着她的影子,表情看起来又闷又丑,再看看随手挽的丸子头和大边框眼镜,斯虞觉得真是丢人丢到家。

    其实刚开始相亲时,每次见面她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可一年多下来,斯虞逐渐意识到通过相亲遇到合适另一半的机率太低了,所以逐渐疏于刻意装扮,大多时候是下班补个妆礼貌性的走过场,甚至面对男方的约饭都会以减肥的理由委婉拒绝。

    今天的相亲对象,听起来也是平平无奇的青年才俊,斯虞的计划是和对方约在咖啡厅见面,半个小时就可以结束战斗。可未曾想来的是陆治程。好不容易的相逢,自己却不修边幅。而且陆治程一定会判定,这就是她嫁不出去的理由。

    相亲遇到暗恋13年的男神,前一秒满心欢喜,后一秒跌入谷底,这种亲手被自己搞砸的感觉不太好,简直想揪头发。

    另一边,陆治程目送斯虞乘坐出租车离开,直到车灯混入车流大军消失不见,许久,他掏出手机拨出去。

    
“边秋,是谁介绍你和陆斯虞相亲的。”

    一路郁闷到家,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不想说话,黑暗中panda跳上来,轻轻的在她腿上蹭了蹭,挨着她躺了下来,一下下的舔着她的手背,刺刺的,痒痒的,让她想起了陆治程推开门看着她的样子,那时她心里也是这样莫名痒痒的。

    黑暗中斯虞的脑袋一片空白,panda趴在一边均匀的呼吸着,突然手机震动,斯虞摸过来,是林知离。

    “喂,今天相亲怎么样?遇到奇葩没有?”林知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

    “对方现在有可能以为我是奇葩。”斯虞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

    “难道你今天有即兴发挥?”电话那边幸灾乐祸。

“相亲的人是陆治程。”斯虞说完,电话对面也沉默了。

    “陆治程?是不是那个,那个,那个,哎呀。”林知离惊讶到结巴。

    “对,就是他。”5秒钟之后电话另一边传来林知离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你走狗屎运了!我的天!”斯虞把电话拿开一些,点开了扬声器,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他如果知道你把他比作狗屎应该不会开心。”

    “嗨,谁管他开不开心,我只知道你肯定开心死了。快给我讲讲你们今天相亲怎么样,你即兴表演了什么,让人家以为你是奇葩?”林知离已经兴奋到极点。

    “这么多问题让我回答哪一个?”其实她并不想回答,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那我去找你?我买点酒,我们八卦一下。”

    
“等你出差回来再说吧,顺便让我整理一下思路,我今晚太糗了,求你就放过我吧。”好说歹说劝住这位闺蜜,被她这么一顿追问,斯虞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发胀,脑仁疼。但还是强撑着收拾了袋子里的资料,冲了一个战斗澡,站在镜子前犹豫了半天,算了懒得贴面膜,钻到被窝里准备追剧时才发现手机有一条未读语音。

    “阿虞,今天相亲怎么样?”猜到就是来自妈妈的灵魂拷问,正准备装死。第二条语音紧跟着就进来了。

    “你姑姑讲,对方好像对你很满意,说想再接触一下,这次是不是有戏啊,对方人怎么样?”

    下一秒,斯虞就发起了语音通话。

    “妈妈你说什么?对方很满意?还想接触?”斯虞从床上弹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脚边的panda被惊醒,打了个哈欠。

    “是,你姑姑说男方那边回话了,说他感觉不错,想再继续接触。你觉得怎么样啊?”

    “嗯,他还说什么其他的了吗?”斯虞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其他什么?”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最后在保证了一百遍这次自己会认真考虑后,终于敷衍着妈妈把电话挂断。

    这时,微信里已经不出意外的躺着一条好友申请,斯虞怀着忐忑心情哆嗦着点开,果然,是简单直白的微信昵称——陆治程。

    陆治程站在路灯下,两手插大衣口袋,右手一直摩挲着掌心的手机,脑海里一直在回忆边秋在电话里说的话,眼睛出神的望着远处的路灯,许久唇角微微带笑,再一次掏出手机拨出去。

    “在家吗?陪我喝两杯。”陆治程收了手机,到地下车库取车直奔城中一处公寓而去。

    到边秋的公寓时,这个家伙正盘着腿坐在客厅地上玩游戏。看到他开门进来,一副受惊的样子,手舞足蹈大喊:“你这个人走路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吓得我手一抖,你看,这球又没进!”

    陆治程一声冷笑:“人机模式都打不过,还狡辩什么。”边秋扔掉游戏手柄,起身去冰箱拿啤酒:“喂,你自己相亲吃瘪,怎么拿我出气。”

    “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治程脱掉风衣扔在一边,坐在沙发上,开启审讯模式。

    边秋隔空扔给他一听啤酒,自己也打开一罐。

    “有什么可交代的啊,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妈非要给我介绍相亲姑娘,说我那些女朋友都不靠谱,然后不晓得从哪里知道陆斯虞,我一听这名字,呦,这不是跟你一届的那个学姐吗?所以说想问问你,谁承想就被你撬走了。没了,就这么简单。”说完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陆治程听完没有说话,手里把玩着冰凉的啤酒罐,眼神定定的看着他。

    边秋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拍大腿,手舞足蹈兴奋的八卦起来:“我的天,你,该不会是上学的时候暗恋人家吧。陆治程,你居然早恋。”

    陆治程看着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忍不住摇头:“真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小姑娘现在都喜欢猴。”

    边秋还在旁边为自己窥破陆治程的小秘密自顾自的开心,完全不在意他的调侃。

    “边秋,我只告诉你两件事,第一,陆斯虞跟你没关系了。第二,恭喜你。”

    边秋一脸懵逼,左右看看,“嗯?恭喜我?”

    陆治程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感受到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麦香味在鼻尖徐徐萦绕。他靠在沙发靠背,长臂舒展随意的搭在一边,看着呆萌的边秋,缓缓的说:“恭喜你成为我们家最后一个单身狗。”

    手机扔在一边,屏幕还停留在好友申请页面,斯虞坐在一边抱着panda,轻轻挠着它的下巴,眼睛时不时的瞟着手机。是应该大大方方的加了好友,还是先矜持一下明天再通过呢?因为相亲和晚饭占了下风,斯虞处处惦记着要挽尊。

    Panda打了个哈欠,似乎不想听铲屎官脑子里纠结的那些废话,喵呜着挣脱开,在床上走了几圈,踩了踩,寻个舒服的位置趴好。

    斯虞翻了个身,趴在panda身边出神。其实只是加个微信而已,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重逢,社交好友列表扩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在这里矫情什么,退一万步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万一这次就打开了通往幸福的大门,那自己是稳赚不赔的。

    行吧,斯虞打定主意,周日早晨再通过,然后歉意的说一句“不好意思我昨天没有看到”就好了。非常满意自己的计划,打个哈欠,今晚可以美美睡个好觉。

    可是,手机呢?明明刚才还在床上,斯虞爬起来在床上翻了翻,又跳下床四处看看,最后目光锁定在panda身上,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抽出手机哆嗦着解锁屏幕后,陆治程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

    边秋因为第N局输给陆治程,气的发狂,扔掉手柄大喊着没人性跑到卧室去捶床。陆治程也站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阳台。

    微信页面显示已成功添加对方好友,点开斯虞的头像,是本人的照片,她盘腿坐在草地上怀中抱着一只胖猫,一人一猫看起来都圆咕隆咚,笑的眼睛都没有了。

    再点开朋友圈,个性签名的地方写着一句陆游的词: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许久,陆治程轻轻叹息收起手机,眼眸中反着星点亮光,忽明忽暗。然后他拉开阳台门大喊。

    “边秋,出来继续找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