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宝玉悉心教庶弟 姐妹合力助神瑛
话说贾敏携黛玉被贾母接回荣国府后，仍住在贾敏出阁前的绛云院。不足三个月，贾敏诞下一子。
贾母比得了孙儿还高兴，速派人快马加鞭去扬州给如海报喜。如海回信，给嫡子取名黛云。
宝玉点头道：“黛云，祥云也！紫气东来，福运昌盛，妙！”
黛云满月时，贾母在荣国府摆席为外孙庆贺。本为家宴，只图个喜庆热闹，谁知王子腾夫人来了，彼此见过，刚要说话，小史侯家也来了。
贾母方说：“你们来做什么，我不过没事来寻个热闹。”一句话没说了，只见人报：“冯将军家有人来了。”
原来冯紫英家听见贾府在为外孙摆满月酒，连忙预备了东西来送礼。
李纨听了，忙赶过来，拍手笑道：“哎呀！我就不防这个。只说咱们自家借哥儿的满月热闹热闹，人家只当咱们大摆筵席的来送礼。都是老太太闹的。这又不得不预备赏封儿。”刚说了，只见冯家的两个管家娘子来了。
冯家两个未去，接着赵侍郎也有礼来了。于是接二连三，都听见贾府在为外孙做满月酒，凡一应远亲近友，世家相与都来送礼。
贾母才后悔起来，说：“又不是什么正经寿宴，我们不过闲着图个乐呵，就想不到这礼上，没的惊动了人。”
李纨笑道：“打墙也是动土，已经惊动了人，今儿乐得还去热闹。”
只说散席后，宝玉送完客，回来从赵姨娘窗下走过，听到赵姨娘正在骂贾环：“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你一个国公府正经内孙，哪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一个外孙酒席上讨没意思！”
“这老太太也是糊涂了，放着内孙不管，对一个外孙倒是上心得很！”
宝玉都听在耳内。便隔窗说道：“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做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
“什么内孙外孙的！我这个当兄长的尚且没有摆过生辰筵席，姨娘抱的哪门子屈？环兄弟，出来，跟我玩去。”
贾府的规矩，凡是做兄弟的都怕哥哥。贾环素日怕宝玉比怕贾珠更甚，听见叫他，忙唯唯地出来。
赵姨娘对宝玉是又怕又恨又敬，早吓得不敢出声。
宝玉带着贾环，往探春住处秋爽斋走去。贾环专捡路边有雪的地方走，不一会鞋袜都湿透了。
宝玉命丫鬟把贾环的鞋袜脱了，去赵姨娘处拿干净的来，自己背起贾环，用手握着贾环冰凉的脚丫子，一路来到秋爽斋。
湘云见宝玉背着贾环，笑着迎过来，说：“爱哥哥，你怎么来了，还背着这个小冻猫子？”
宝玉放下贾环，丫鬟也小跑着拿来鞋袜给他穿上。
探春一边命小丫头取“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给宝玉洗手。便有三四个小丫环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
宝玉坐在矮板榻上，那捧盆的丫头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沐盆，那两个小丫头，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绿豆面子之物。
宝玉洗着手笑道：“你们在做什么？”
湘云走过来，笑道：“爱哥哥，我给你说话，你好歹也理我一理儿。”
不等宝玉答话，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幺爱三四五了。”
宝玉笑道：“你学惯了她，明儿连你还咬起来呢。”
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的众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
宝玉笑道：“正好都在，正要找你们商量事儿。”
探春说道：“就知道二哥哥无事不登三宝殿。又要派我们什么苦力了？”
湘云大声说道：“定是又要我们帮着抄书。我去书房看到了，爱哥哥又写了好几本教材出来。”
迎春抬头看着宝玉，说道：“宝兄弟，你正长身体，也要珍重自己。你才多大？这府里上上下下，往后几十年的事，你都要操着心。再累出个好歹来，叫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呢？”
宝玉闻言，一时竟勾起万般思绪。想到前生迎春这样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公侯千金，竟被孙绍祖那样的畜牲欺辱而亡，心中不由地一疼。
再看眼前姐妹，前世无一有好结局，也不知自己这一世到底能不能护佑住她们。
众人见宝玉呆在那里，不明所以。黛玉过来，用手绢往宝玉脸上一捎，宝玉“哎呦”一声，回过神来。
黛玉凑近细看宝玉，问道：“呆雁，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宝玉定定神，笑道：“二姐姐放心，就便为你们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黛玉啐他一口，说道：“要派我们苦力，只管吩咐就是了。何苦来，大正月里，死了活了的。”
宝玉呵呵一笑，遂把要加强教化的事说与大家。主子、下人都要参加学习。男女还要分别编制教材。
又说道上次姐妹们编制的那本宣讲焦大的教材入了圣上的龙眼。圣上看了，大为感动，已下令礼部赶制忠义牌坊，表彰焦大。为此，府里准备在立牌坊之日召开表彰大会，凡是评上奖的，都有重奖。
众人正说得热闹，只听得外间一片吵闹。
出去看时，原来是贾环和晴雯、侍书、翠缕三个赶围棋作耍。一磊十个钱，头一回贾环赢了，心中十分欢喜。后来接连输了几盘，便有些着急。
赶着这盘正该贾环掷骰子，若掷个七点便赢，若掷个六点，下该翠缕掷三点就赢了。
贾环拿起骰子来，狠命一掷，一个作定了五，那一个乱转。翠缕拍着手只叫“幺”，贾环便瞪着眼，“六——七——八”混叫。
那骰子偏生转出幺来。贾环急了，伸手便抓起骰子来，然后就拿钱，说是个六点。
翠缕便说：“分明是个幺！”贾环就急了。
湘云便瞅翠缕说道：“越大越没规矩，难道爷们还赖你？还不放下钱来呢！”
翠缕满心委屈，见湘云说，不敢则声，只得放下钱来，口内嘟囔说：“一个做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前儿我和宝二爷玩，他输了那些，也没着急。下剩的钱，还是几个小丫头子们一抢，他一笑就罢了。”湘云不等说完，连忙断喝。
贾环道：“我拿什么比宝玉呢。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说着，便哭了。
正值宝玉走来，见了这般形况，问是怎么了。贾环不敢则声。
探春气得骂贾环道：“你也是个没气性的！时常说给你：要吃，要喝，要玩，要笑，只爱同那一个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就同那个玩。你不听我的话，反叫这些人教的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的。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只管怨人家偏心。输了几个钱？就这么个样儿！”
贾环见问，只得诺诺的回说：“输了一二百。”
探春道：“亏你还是爷，输了一二百钱就这样！”回头叫侍书：“去取一吊钱来，姑娘们都在后头玩呢，把他送了玩去。——你明儿再这么下流狐媚子，我先打了你，皮不揭了你的！”
“为你这个不尊重，恨的我牙根痒痒，不是二哥哥拦着，窝心脚把你的肠子窝出来了。”
宝玉见探春着实动了怒，忙笑道：“环儿还小，长姐如母，有什么话你好好教他。环儿是个聪明的，必能听得进去。”
贾环听宝玉夸他聪明，不觉有些得意，想到刚才说宝玉那些话，又有些不自在，低头不语。
宝玉看着贾环，说道：“环儿，抬起头来。”贾环抬头，眼睛左右飘忽。
“看着我！”宝玉喝道，贾环唬了一跳，忙抬头看宝玉一眼，又垂下头去，耸肩缩脖，活脱脱一个燎了毛的小冻猫子。
宝玉向前一步，双手按着贾环的肩膀往后一推，贾环抬起头来。
宝玉看着贾环躲闪的眼神，正色道：“环儿，你要记住：你是贾家的爷们儿，任何时候都要挺起腰杆子做人！你是谁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做人？你但凡立得起来，谁敢看低你了。”
又看向探春，对贾环说道：“不说别人，看看你三姐姐，可有人敢不尊重她？再看看蓉儿蔷儿，哪个不是正根正苗的嫡子？从前大家都怎么看他们？现如今又怎么看他们？怎样你一有个什么不是就往嫡庶上推？自己想想看。”
贾环低头不语。
宝玉又道：“寻常人都知道愿赌服输这个理，怎么你一个大家公子反倒输不起了？这和嫡庶有什么关系？但凡你立得正，行得端，谁能不高看你一眼？”
说完，拍拍贾环的肩膀，喝命：“去罢！愿赌服输！”贾环诺诺地跟了侍书，得了钱，自己玩去。不在话下。
黛玉捂嘴笑道：“难怪二姐姐说你往后几十年的心都操着，环儿怎样，只有老爷太太担着，再说还有大哥哥。你可真是个无事忙。”
宝玉摇头叹息，说道：“我们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生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赶明儿回了老太太老爷，环儿还是要放到太太跟前养着才好。”
姐妹几个听了，都默默无语。想到这些年宝玉做了多少事，费了多少心，府里才有这样的新气象？
难为他小小年纪，竟然在背后肩挑两府，未雨绸缪。凡显赫得脸的事，都推长辈、兄弟在前面；劳心劳力的事，无一不是他在筹划操办。
看着眼前这个身量还未长成的俊秀少年，姐妹几个对宝玉的疼爱又多了几分。
迎春用帕子抹下眼角，笑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问宝兄弟领了任务干活儿去。”
黛玉抿嘴笑道：“我就多担点吧，反正也干不了几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贾母比得了孙儿还高兴，速派人快马加鞭去扬州给如海报喜。如海回信，给嫡子取名黛云。
宝玉点头道：“黛云，祥云也！紫气东来，福运昌盛，妙！”
黛云满月时，贾母在荣国府摆席为外孙庆贺。本为家宴，只图个喜庆热闹，谁知王子腾夫人来了，彼此见过，刚要说话，小史侯家也来了。
贾母方说：“你们来做什么，我不过没事来寻个热闹。”一句话没说了，只见人报：“冯将军家有人来了。”
原来冯紫英家听见贾府在为外孙摆满月酒，连忙预备了东西来送礼。
李纨听了，忙赶过来，拍手笑道：“哎呀！我就不防这个。只说咱们自家借哥儿的满月热闹热闹，人家只当咱们大摆筵席的来送礼。都是老太太闹的。这又不得不预备赏封儿。”刚说了，只见冯家的两个管家娘子来了。
冯家两个未去，接着赵侍郎也有礼来了。于是接二连三，都听见贾府在为外孙做满月酒，凡一应远亲近友，世家相与都来送礼。
贾母才后悔起来，说：“又不是什么正经寿宴，我们不过闲着图个乐呵，就想不到这礼上，没的惊动了人。”
李纨笑道：“打墙也是动土，已经惊动了人，今儿乐得还去热闹。”
只说散席后，宝玉送完客，回来从赵姨娘窗下走过，听到赵姨娘正在骂贾环：“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你一个国公府正经内孙，哪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一个外孙酒席上讨没意思！”
“这老太太也是糊涂了，放着内孙不管，对一个外孙倒是上心得很！”
宝玉都听在耳内。便隔窗说道：“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做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
“什么内孙外孙的！我这个当兄长的尚且没有摆过生辰筵席，姨娘抱的哪门子屈？环兄弟，出来，跟我玩去。”
贾府的规矩，凡是做兄弟的都怕哥哥。贾环素日怕宝玉比怕贾珠更甚，听见叫他，忙唯唯地出来。
赵姨娘对宝玉是又怕又恨又敬，早吓得不敢出声。
宝玉带着贾环，往探春住处秋爽斋走去。贾环专捡路边有雪的地方走，不一会鞋袜都湿透了。
宝玉命丫鬟把贾环的鞋袜脱了，去赵姨娘处拿干净的来，自己背起贾环，用手握着贾环冰凉的脚丫子，一路来到秋爽斋。
湘云见宝玉背着贾环，笑着迎过来，说：“爱哥哥，你怎么来了，还背着这个小冻猫子？”
宝玉放下贾环，丫鬟也小跑着拿来鞋袜给他穿上。
探春一边命小丫头取“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给宝玉洗手。便有三四个小丫环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
宝玉坐在矮板榻上，那捧盆的丫头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沐盆，那两个小丫头，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绿豆面子之物。
宝玉洗着手笑道：“你们在做什么？”
湘云走过来，笑道：“爱哥哥，我给你说话，你好歹也理我一理儿。”
不等宝玉答话，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幺爱三四五了。”
宝玉笑道：“你学惯了她，明儿连你还咬起来呢。”
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的众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
宝玉笑道：“正好都在，正要找你们商量事儿。”
探春说道：“就知道二哥哥无事不登三宝殿。又要派我们什么苦力了？”
湘云大声说道：“定是又要我们帮着抄书。我去书房看到了，爱哥哥又写了好几本教材出来。”
迎春抬头看着宝玉，说道：“宝兄弟，你正长身体，也要珍重自己。你才多大？这府里上上下下，往后几十年的事，你都要操着心。再累出个好歹来，叫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呢？”
宝玉闻言，一时竟勾起万般思绪。想到前生迎春这样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公侯千金，竟被孙绍祖那样的畜牲欺辱而亡，心中不由地一疼。
再看眼前姐妹，前世无一有好结局，也不知自己这一世到底能不能护佑住她们。
众人见宝玉呆在那里，不明所以。黛玉过来，用手绢往宝玉脸上一捎，宝玉“哎呦”一声，回过神来。
黛玉凑近细看宝玉，问道：“呆雁，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宝玉定定神，笑道：“二姐姐放心，就便为你们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黛玉啐他一口，说道：“要派我们苦力，只管吩咐就是了。何苦来，大正月里，死了活了的。”
宝玉呵呵一笑，遂把要加强教化的事说与大家。主子、下人都要参加学习。男女还要分别编制教材。
又说道上次姐妹们编制的那本宣讲焦大的教材入了圣上的龙眼。圣上看了，大为感动，已下令礼部赶制忠义牌坊，表彰焦大。为此，府里准备在立牌坊之日召开表彰大会，凡是评上奖的，都有重奖。
众人正说得热闹，只听得外间一片吵闹。
出去看时，原来是贾环和晴雯、侍书、翠缕三个赶围棋作耍。一磊十个钱，头一回贾环赢了，心中十分欢喜。后来接连输了几盘，便有些着急。
赶着这盘正该贾环掷骰子，若掷个七点便赢，若掷个六点，下该翠缕掷三点就赢了。
贾环拿起骰子来，狠命一掷，一个作定了五，那一个乱转。翠缕拍着手只叫“幺”，贾环便瞪着眼，“六——七——八”混叫。
那骰子偏生转出幺来。贾环急了，伸手便抓起骰子来，然后就拿钱，说是个六点。
翠缕便说：“分明是个幺！”贾环就急了。
湘云便瞅翠缕说道：“越大越没规矩，难道爷们还赖你？还不放下钱来呢！”
翠缕满心委屈，见湘云说，不敢则声，只得放下钱来，口内嘟囔说：“一个做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前儿我和宝二爷玩，他输了那些，也没着急。下剩的钱，还是几个小丫头子们一抢，他一笑就罢了。”湘云不等说完，连忙断喝。
贾环道：“我拿什么比宝玉呢。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说着，便哭了。
正值宝玉走来，见了这般形况，问是怎么了。贾环不敢则声。
探春气得骂贾环道：“你也是个没气性的！时常说给你：要吃，要喝，要玩，要笑，只爱同那一个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就同那个玩。你不听我的话，反叫这些人教的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的。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只管怨人家偏心。输了几个钱？就这么个样儿！”
贾环见问，只得诺诺的回说：“输了一二百。”
探春道：“亏你还是爷，输了一二百钱就这样！”回头叫侍书：“去取一吊钱来，姑娘们都在后头玩呢，把他送了玩去。——你明儿再这么下流狐媚子，我先打了你，皮不揭了你的！”
“为你这个不尊重，恨的我牙根痒痒，不是二哥哥拦着，窝心脚把你的肠子窝出来了。”
宝玉见探春着实动了怒，忙笑道：“环儿还小，长姐如母，有什么话你好好教他。环儿是个聪明的，必能听得进去。”
贾环听宝玉夸他聪明，不觉有些得意，想到刚才说宝玉那些话，又有些不自在，低头不语。
宝玉看着贾环，说道：“环儿，抬起头来。”贾环抬头，眼睛左右飘忽。
“看着我！”宝玉喝道，贾环唬了一跳，忙抬头看宝玉一眼，又垂下头去，耸肩缩脖，活脱脱一个燎了毛的小冻猫子。
宝玉向前一步，双手按着贾环的肩膀往后一推，贾环抬起头来。
宝玉看着贾环躲闪的眼神，正色道：“环儿，你要记住：你是贾家的爷们儿，任何时候都要挺起腰杆子做人！你是谁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做人？你但凡立得起来，谁敢看低你了。”
又看向探春，对贾环说道：“不说别人，看看你三姐姐，可有人敢不尊重她？再看看蓉儿蔷儿，哪个不是正根正苗的嫡子？从前大家都怎么看他们？现如今又怎么看他们？怎样你一有个什么不是就往嫡庶上推？自己想想看。”
贾环低头不语。
宝玉又道：“寻常人都知道愿赌服输这个理，怎么你一个大家公子反倒输不起了？这和嫡庶有什么关系？但凡你立得正，行得端，谁能不高看你一眼？”
说完，拍拍贾环的肩膀，喝命：“去罢！愿赌服输！”贾环诺诺地跟了侍书，得了钱，自己玩去。不在话下。
黛玉捂嘴笑道：“难怪二姐姐说你往后几十年的心都操着，环儿怎样，只有老爷太太担着，再说还有大哥哥。你可真是个无事忙。”
宝玉摇头叹息，说道：“我们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生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赶明儿回了老太太老爷，环儿还是要放到太太跟前养着才好。”
姐妹几个听了，都默默无语。想到这些年宝玉做了多少事，费了多少心，府里才有这样的新气象？
难为他小小年纪，竟然在背后肩挑两府，未雨绸缪。凡显赫得脸的事，都推长辈、兄弟在前面；劳心劳力的事，无一不是他在筹划操办。
看着眼前这个身量还未长成的俊秀少年，姐妹几个对宝玉的疼爱又多了几分。
迎春用帕子抹下眼角，笑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问宝兄弟领了任务干活儿去。”
黛玉抿嘴笑道：“我就多担点吧，反正也干不了几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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