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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人

    宿舍里没有开灯。

    明明是半夜十二点,月光都已经下班了,按理说是没有任何照明物了?

    可并非如此。

    “你这用的什么颜料啊?”柴杞睁一只眼瞪着看床上的画,“蒙上被子看还真是荧光的。”

    “人家男朋友送的能普通么?”景倪感觉脚后跟露出了被子有点冷,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缩起来。

    漱雨“哗”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好了没啊闷死我了,下次再也不和你们俩同时钻一个被窝了,你们火力这么旺。”

    柴杞,陆景倪,还有魏漱雨,三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住在一间宿舍,每天一起上下学,吃饭睡觉,除了漱雨和她男朋友“庄周”的二人时间以外,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都粘在一起了。

    当然她们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要好的,至少高一,还没住在一起,高二开始才自己选室友的,不不不,是高一开始培养感情,高二自己组建宿舍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

    不管怎么说,要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姐妹,要么就是有共同的仇人,不那么偏激的话,就是要有共同的朋友——理想也是一种。

    柴杞和景倪的缘分,还多亏了一张照片。

    上学期去英国交换游学,柴杞带了大大小小的笔记本钢笔水笔圆珠笔。人家女生带的都是些瓶瓶罐罐滋润爽肤啥的,再不济也是个小包包里塞着细管粗管牛血红还是豆沙色的涂涂,她真有意思,哗啦拿出一个小袋子,倒出来的全是花里胡哨的笔。

    “这本是写人设的,这本绿的是写有趣的桥段的,还有这本红色的活页本,是......是写啥的来着。”柴杞向当时英国合住的室友Nana介绍自己的这堆宝贝,看起来还挺有网文作家的架势。

    作为一名“非资深”初出茅庐的小作者(这可是柴杞给自己的定位),你光整天在脑子里想啊想肯定是不够的,作家么,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写作就是一门要从生活中找灵感的艺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自己都不会生活你也只能当个外行起哄起哄,那些文章的精髓,比如章小东老师写的“吃饭”这本书,你要是没进过厨房,看着看着也就最多肚子咕咕叫擦擦口水,要是个会做饭的人来读这书,脑子里估计已经盘算好该逛菜场的那几个摊位,红烧的酱汁里头多放一口酱油会不会太咸了之类的,最神仙的莫过于那些又爱吃,又能做的读者,读完吃罢,还能感悟出作者写下此篇时的思乡之情之类高境界阅读理解。

    像柴杞那样的“现实主义作家”,写那种小情小爱的腻歪,小心把她自己给齁着。读得了王小波看得懂杨绛先生的作品,什么是人间的真善美,看书就是。

    不过你看看,古有杜甫颠沛流离,后又有李清照清清凄凄的晚年,再有曹雪芹红楼一梦,然后近代萧红,不分性别,不看时代,怎么着你要是一心一意写书赚钱,要么你足够走运你的才华能被群众雪亮的眼睛慧眼相中,要么你家里的矿够多。用别人的话说,你也别管别人是谁,冯唐先生文采如此之好,人家当年还是学医的高材生,能文能武,韩寒老师年少有为写出这样好的故事,人家从小体育就好,后来做了职业赛车手,也是能动能静的,你要真是会写东西,你的大脑发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你读书怎么会读不出来呢?

    不用说你也能猜到说这话的人是谁了?可不是嘛,谁家的孩子都听过,只不过把那几个名人和各自涉猎的领域换换。

    陆景倪就是这么巧。

    两人第一次畅谈,还是在剑桥河畔的游船上。景倪搞摄影,她那个长得像AK47似的长脖子相机带进带出总让她不安,倒不是怕被偷,是容易一不留神就大力出奇迹地搞断了。

    所以安全起见,也是为他人的人身安全考虑——防止长脖子相机戳着别人呢,迷你的小装备就装上了。一个手机摄影稳定器,乍一眼看还以为是个自拍杆的既视感,拿着它景倪在英国走街串巷为自己的vlog收集素材。

    学校领队组织同学们坐游船逛剑桥,景倪和柴杞并排挤在一起。这不巧了么这不?你在拍小视频,我也在拍小视频。哦,你是摄影博主啊,我是拍点风景回去写作的。哦,描写风景啊。是啊是啊......

    女生之间,想要建立深厚的友谊,要么是有共同的敌人,要么是有共同的爱人。这个敌人叫理科,这个爱人叫......艺术。

    景倪和柴杞就是这么,先是相见恨晚得你看看我相册我看看你小说,聊着聊着就成了你讨厌数学,巧了我听不懂化学。

    就这样,两人在接下来的英国之旅当中恨不得走路走要手拉手的要好。那魏漱雨呢?别急,慢慢介绍。

    魏漱雨也是个艺术狂魔,不过前面两位和她比起来真就是“外行看热闹”了。她们三个人是一个艺术兴趣组的,不过平时行政班是柴杞单独自己,漱雨和景倪在一个班级。所以这么说,如果没和景倪相见恨晚,恐怕柴杞就要错过漱雨这个宝藏女孩了。

    其实柴杞对漱雨的印象就挺深的,谁叫人家画画怎么厉害,在她们那个多半是当作休闲娱乐而画画的选修课班级里,就算你天天逃学,你也不会不知道魏漱雨这个名字。学校重金聘请的法国老师培养艺术情操,她往往要求很高,就靠柴杞那个莫奈梵高的死忠粉印象派,在她眼里不过是个二手商城上卖的复制品级别。就凭借着她的火眼金睛,魏漱雨的野兽派画风,浓重的配色和充满张力的轮廓,不看不知道,看了都说好。

    后来还是在柴杞上选修课时画油画的功夫,漱雨过来借颜料,看着她的莫奈临摹画盯了半天。后来听柴杞说,那几分钟她心脏都快弹出来咽下去好几回了,大神注目,谁不紧张?

    “你喜欢印象派?”

    大神先开的口。

    我该怎么说,哇塞好激动好开心啊啊啊......

    ”是啊哈哈哈。“

    ”我也挺喜欢印象派的。“漱雨笑的时候目光与那头短短的卷发配合得像罗马雕塑一样精致,”不过我画印象派那种高纯度的色调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可能是不擅长嘿嘿。“

    ”没有没有,你画画这么好。“柴杞像火山喷发地突然跳出一句,声音没把持住高了点,周围的一群女孩子们都肩膀一竦。

    那天碰巧景倪不在场,后来听漱雨说起有个女生脸圆鼓鼓的,夸她还自己害羞紧张,就觉得挺有趣的。谁知这个圆脸家伙就在剑桥的小船上拿着她没电的稳定器琢磨了半天,就是不肯相信自己的充电宝插不上去。

    虽说柴杞在三人中生日最大,但个子最小,再加上两人都是尖尖的下巴,或是漱雨那种棱角分明的五官,柴杞这个小面团子就不用担心自己显老了。

    后来三人在艺术课上坐在了一起,聊聊天画画,从前到后一字排开,说来也是奇妙,最靠前的景倪天天对着一堆珍珠亮片蕾丝捯饬古欧洲宫廷服饰,中间那位柴杞就是古典艺术的后代,印象派野生代言人,在后面的,漱雨,野兽派和现代艺术的载体,可真是三个朝代,几个世纪的人。

    女生之间的友谊,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真的简简单单,就像恋人之间,你说是因为他多好吧,也说不上来,就是缘分到了,自然就被上帝安排着,丘比特射中了相爱了。

    其实这么一想,柴杞要不是和这两位性格鲜明的小姐妹住在了一起,说不定这几年高中生活就在写写书,上上课,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当中度过了。

    别人谈恋爱,她追梦,也挺好。

    还好有人陪她。

    高二的日常,除了学习任务变得更紧张以外,柴杞写作的进度为此放慢了些。估计是姐妹之间心有灵犀吧,在漱雨身边,想不看到“偶像剧”是不可能的了——她和她的庄周先生,用实际行动为这位落魄的作家提供了可供无限遐想的素材。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这三位能成为好姐妹,不是说了不只是拥有共同的爱好么,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理科。

    第一次见庄周,柴杞还以为这是个整天只知道打球撸铁的学渣朋友,结果现实是多么讽刺呢,领操台这家伙上去了就没下来过,不过可不是罚站,也不是领操,人家要领的奖太多了,几乎每一个项目都挨得上。

    好吧,丰满的假象,骨感的本质。

    我们亲爱的庄夫人也说,第一次见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神级学霸。

    ”你们俩挺般配的。“柴杞在电脑word前挠头,“都不是人。”

    “这叫神雕侠侣好伐。”景倪一个抱枕呼过去,“你还是个写书的呢难怪写不出来,说出来的话都没有美感。”

    “别别别,可真别。”漱雨又想笑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一来,我得守着个断臂的家伙过了,还是个断臂壮汉。啧啧啧。“

    对面男生宿舍楼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阿嚏“。

    不过人家谈恋爱不耽误学习是真本事。漱雨每次自习都不和景倪柴杞一起去图书馆,或者是一起去图书馆了不坐在一起。这两个”重色轻友“的人,贴在一块儿坐着,不说你还真以为他们在单纯地谈情说爱你侬我侬呢,您细品,仔细定睛一看,哦不好意思啊,你们这物理卷子......写得真满。

    ”男朋友给女朋友补课,这不叫开小灶,“柴杞远观五米外的那对,压低嗓子凑到景倪耳边,”这叫资源合理利用。“

    ”可不是么,庄周每次在我们班教室里的时间都用来教漱雨了,据说是回了宿舍才有时间学自己的,不过帮她讲题也算是自己多学了一遍,挺好的。“景倪把胳膊肘架在书架上歇会儿。

    柴杞眼珠子来了个七百二十度两圈转,突然一拍书说:

    “你说,让他讲三遍,是不是对他更有帮助?“

    虽然柴杞的嗓门有点过度了,但景倪第一反应竟像没听懂一样,愣是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就他俩这个小气,额那个重色轻友,做梦吧你就还想人家来讲题,你那个化学年级组长教你都快怀疑自己教师生涯了别把庄周给逼疯了就等着漱雨找你算账吧......”

    “助人为乐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啊,”柴杞脖子挺得老高,“而且在我们魏姐面前还能刷一波热心老大哥的好感,何乐而不为真是。”

    “那咱可就是两个LED灯管了好吗,连灯泡都不足以形容咱这种行为。”

    说到最后,景倪还是没能坚守住自己不想打扰人家谈恋爱的决心,在庄周学霸笔记和漱雨日渐上升的分数双重诱惑下......投奔了柴杞发起的“偷听”阵营。

    说着看起来很伟大很壮观,实际上也就俩人。

    那天小情侣还是像往常一样,面对面坐着看书,庄周教漱雨一道题,要是漱雨听完能自己做出来,庄周就奖励她“脸颊吻”一枚;如果漱雨不会的难题自己提出来问了庄周他能清晰解答的话,漱雨就回赠他(也不知道哪里亲就是了)一个啵啵。

    偷听人家讲题还是要为自己的“不厚道”行为付出”代价“的,至少作为闺蜜,人家“奖励”的时候最好还是自觉闭个眼吧。没点眼力见还坐在人家旁边那张桌子上蹭学习宝典,只要你自己不怕吃狗粮吃饱,没人嫌弃你脸皮厚。

    漱雨虽说是艺术生,但她为了学设计选修了计算机物理,所以这么一来,有个理科学霸男友还是很......羡煞旁人的。

    庄周不仅对女朋友体贴上心,还很愿意付出,这不是那种小年轻谈恋爱“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那种学大人样”照顾女朋友“,而是真的能做到为她负责也不耽误自己。最重要的一点,他要做什么事情,也总是要在安顿好漱雨的事务之后,才专场去解决自己的事儿。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室友都说,每天这家伙都是整栋楼最晚睡觉的那位,白天和晚自习都用来教女朋友学习,自己的作业功课剩到回宿舍折腾去,但啥也不耽误,成绩就是好。

    在学生时代能做到本本分分实实在在的为对方负责,不是那些虚头八脑的光靠送礼物买零食来表示体贴,真的没见过第二人了,也只有庄周能做得到这种程度。他负起的不仅仅是恋人的爱情,更是让对方在人生那个关键时期更上一层楼为未来铺路的责任。

    每次聊到这儿,柴杞都会嘬着手指和景倪眼巴巴地望着漱雨。

    庄周真的就差去考一个教师资格证了。

    “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呀。”景倪和柴杞分吃一包薯片,两人别着脖子观望旁边一桌的小情侣。

    学校咖啡馆今天反常得人少,原来都是要微信提前预约咖啡才能在课间休息赶得上排队,今天午休没预约来居然还能占到位置。

    漱雨和庄周合吃一份通心粉,藕型的,庄周右手腕一旋,手里叉子打个弯,将通心粉喂到漱雨嘴里,结果在漱雨嘴边留下了番茄酱印子,漱雨刚想自己去擦,就有人递来了餐巾纸。

    不过不是庄周。

    “柴杞?”

    “快走人啦!”柴杞突然闪现,身边景倪也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我们忘了今天中午有选修课作品集评分啊!”

    反常啊今天,连漱雨这个标准艺术生都忘了。

    飞奔回艺术教室,柴杞在一堆牛皮纸画夹里翻找自己的那本,景倪一手掀开罩在假人模特身上的蓝布。回头看看那位大佬漱雨,不慌不忙,把画夹在桌面上摊开,就自顾自玩起了手机。

    胸有成足的人最是泰然自若。

    景倪的欧洲宫廷服饰设计成品乍一看很惊艳,她特地给裙摆滚了金丝边,选的布料也是缎子一样光面的,远看来有一点“镭射”的感觉,虽说款式比较中规中矩,但模特上身效果尽显温婉的名媛气质。

    结果你猜老师怎么说?

    两个字。

    简单。

    三个字,太简单。

    景倪一脸委屈,旁观的柴杞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做一套礼服费时间又烧钱不说,只是这么长的蓬蓬裙还镶满珠珠金滚边蕾丝......这样简单的话真正复杂的样式该怎么穿?钻进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柴杞小朋友还在担心着别人的作品时,老师已经举起了她那摊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不,这叫印象派好吗?高纯度色彩。

    ”你......”

    老师一口紧紧咬到嘴唇下面,柴杞纳闷她怎么不怕把下巴上的粉底吃进去。

    “你这个画不及格。”

    说完就把画册甩在桌面上。

    “一点没有张力,太自然了,你画人画树能不能画的不切实际一点,规规矩矩长在地上有什么意思,飞起来啊,飘在空中或者四分五裂......”

    这话说得,柴杞反正是没听懂。我一个印象派,你拿什么抽象派街头艺术来评判我又没有张力,这......

    那天从艺术教室走出来的时候,柴杞手里一松,一张写着“55”的作品集评分表飞到树杈上卡住了。

    其实以柴杞的性子,她对于这种不会影响考大学的选修小课程根本不放在脑子里。自古以来印象派画家的社会地位一直长期处于弱势也不怪她,但是被她遇上了对立的那一帮派,还是给她打分的人,总归是“士可杀不可辱”一阵热血上头,好像自己能为梵高平反一样。

    唉,彼此彼此,换她做打分老师,估计也会是这般.......只会变本加厉的派别之分了。

    从艺术教室出来的两人,在楼顶天台边排排坐着,从远处看上去搞不好还以为两人要寻短见的样子。

    人家才没这么小题大做。

    只是柴杞有一事一直想不通,艺术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呢?

    还真是众口难调。

    “算了,”柴杞起身伸了个懒腰,“随他去吧。”

    那天顶楼的垃圾桶里多了一本撕掉名字的画册。

    万圣节前,漱雨被艺术老师差遣去给他们的万圣节南瓜“大制作”打下手。

    看着漱雨甜腻腻地和庄周通完电话“哦我马上出门了喔”,“你到楼下了嘛”......景倪和柴杞同时悄悄地从各自的教辅书里露出一对眼睛扫射向门口那位小姐妹。

    “约会哈?”景倪眯起眼睛看热闹。

    “约什么呀,”漱雨披上校服棒球衫,天气慢慢冷起来了,“我去做你们最不感冒的老师手下的免费劳动力。”

    话音未落,两人都像是被雷劈了的表情一样两脸黑地一秒开始装学习,把头按回到自己的作业堆里去了。

    漱雨挑了挑她那两根柳叶眉,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开门出去了。

    今年万圣节,就单纯从艺术室堆成山的空南瓜来看,学校应该是要大肆操办一场。漱雨不禁想到柴杞那时候在宿舍里念叨的唐明皇为杨玉环置办的那场“极乐之宴”,就是电影妖猫传里那段饕餮盛宴,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这家伙看个电影都能变成祥林嫂,真是个话痨。

    魏漱雨也不愧是搞抽象艺术的,一堆南瓜就能想到这么多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内容。脑洞可不是另外两位能及的。

    可能是刚才脑补到柴杞的缘故,画画的时候漱雨脑子里怎么就赶不走这位话痨神仙,好像她每一次落笔这个家伙都在旁边叽哩哇啦地“指点江山”一样。

    她一抬头,靠窗的墙边有几个没脑袋的塑料人模,有的裸着有的穿了点遮蔽身子的布。

    漱雨看到那件礼服,蓬蓬裙中间的裙撑很坚固,裙子里里外外好几层金色的纱,随处可见的蕾丝滚边,而且也是金丝线刺绣的那种样式......

    漱雨又回头看了看老师办公桌边的瓶瓶罐罐橘色棕色系颜料,拍了拍手上的灰。

    万圣节那天晚上没有晚自习,按照惯例,学校里的圣诞集市从天黑的时候开张,一直到宵禁回宿舍。

    景倪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cosplay她最爱的“魔道祖师”里的主角魏无羡,她在那儿边逛边得瑟,旁边把南瓜人偶服套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个脑袋还带着绿帽子充当南瓜藤的柴杞觉得自己就像个幼儿园门口发气球的。

    人家万圣节变装,柴杞呢,是真的,很......万圣节。

    比起一身轻快仗剑走天涯的景倪,柴杞圆滚滚地显得更憨了。

    “你没看到漱雨?”南瓜终于在人少一点的地方跟上了魏无羡。

    “她估计和庄周在一起吧。”景倪一回头,以头顶为圆心,假发马尾辫为半径扫了个巨大的圆,周围一圈人都被气浪推动一样散开了。

    “谁头发这么长啊?”身后一阵低压着的声音,南瓜小朋友以为是幻听,突然打了个寒颤。

    一只手,凉凉地,摸在她的脖子上——

    “吸血鬼啊——景倪救命啊——”

    景倪回过头来,看见一只南瓜放在地上,顶上没有头也没有绿色的梗,谁把头拔掉了?

    “大惊小怪我你都不认识了。”漱雨手伸进南瓜去掏,一把将缩进人偶服里的柴杞连头带身子揪起来。

    柴杞骂骂咧咧地重新扎好头发戴帽子,定睛一看发现......

    “景倪你的艺术作业!”她的手从帽子转移到漱雨的肚子上摸了摸,漱雨一脸嫌弃地快速弹开,一边扒拉开伸过来的两只南瓜爪子。

    “漱雨你......穿了我做的礼服!我真的太太太爱你了!你是第一个愿意穿我做的裙子的人嗷嗷嗷——”景倪一把扑到漱雨身上抱住她,漱雨又一次感到“大事不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幸好裙撑还坚持着原状。

    “哦对了,”等景倪抱了足足一分钟之后,漱雨把手里的南瓜灯递给柴杞,“看看。”

    “里面有南瓜吃啊?”柴杞满怀期待地接过南瓜灯低头看进去,里面没有蜡烛,倒是有一层六边形的反光玻璃纸......下面衬着莫奈标志性的深蓝色湖面睡莲,两层叠在一起就像水晶糖纸那样晶莹剔透地铺在南瓜灯里面的中心,一低头就能看见,对着光的时候更漂亮,反光也是画里的那几种颜色,还有玻璃纸褶皱造出的光斑,好像自动给它加了滤镜一样。

    “看你们俩那天艺术评分丧气的样子,怎么样,满意吗?”漱雨打了个响指才将陶醉于神游的柴杞带回现实来,“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和艺术老师谈判才能给南瓜灯都装饰成你的睡莲星空玻璃纸的,没想到效果还不错。还有你,景倪你下次做衣服能不能做得胖一点啊,谁的腰这么细我都勒死了啊......”

    漱雨说着说着,手就很自觉地抓起柴杞头顶的绿帽子拿来扔景倪,等反射弧最长的柴杞感到自己头顶一阵冷风的那一瞬间三人就像上了发条开启宿舍“群殴”模式,管她穿了什么,打闹起来个个都身轻如燕。

    喜欢万圣节夜晚集市的一万个理由,第一条就是,铺位灯泡里橘黄色的暖光,南瓜的颜色,还有你,让初冬的寒夜变得热火朝天。

    柴杞的人生终极理想是有一片属于她的森林,深处就是她的城堡,城堡外有姜饼人守卫,屋内要装饰成景倪最喜欢的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那样,复古的描金是必备。森林里有不知名的野兽也没关系,漱雨可以驯服它们。每天晚上还能在屋顶的天窗外看到梵高画里同款的流云夜空,星汉灿烂......

    这样,我的终极理想才不孤单。

    因为,理想里有你们才算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