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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河阳义父

    林逸风怔怔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地上那昏阙着的,但依旧泪痕满面的孙琳雪,他的心,真的被震撼到了。

    孙文成握着一把长剑,撕裂了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此刻屋子里直剩下他满身的杀气,和孙氏姐弟心中无尽的痛苦。

    一道剑芒,直直地冲着林逸风的脖颈斩下,就在这时,窗外一只长枪飞入,不偏不倚,枪尖打在了孙文成那柄佩剑上,甚至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而是一个踉跄,连连却步,而那杆长枪,将那张红木花椅,死死地钉在了北墙面上。

    孙文成顿时怒不可遏,此人还有帮凶!这时他更是稳住身形,一个快步,再次来到林逸风面前。挥剑前的哪一刻,一道白衣身影破窗而入,一束长发翩翩,长腿一扫,将孙文成逼退了一步。

    “你们竟敢擅闯总兵府?来人,给我格杀勿论!”此刻的孙文成有些情绪失控了,仅凭几个江湖流寇,竟敢擅闯总兵府,任你们武功再好,今日必将把你们抹杀再此。

    白玉琮没有时间顾忌还在发愣的林逸风,只身与孙文成对战起来。他知道,孙文成已经起了杀心!

    白玉琮双拳紧握,右腿后迈,展开架势,面对孙总兵,必须慎之又慎。孙文成提起长剑,朝白玉琮一剑飞斩,白玉琮闪身躲避,而那柄长剑却是穷追不舍,电光石火之间,屋内的铁木圆桌崩裂,那只长剑,杀气更胜。

    孙昊抱着孙琳雪急忙跑出屋子,一旁早已哭得没声的颖儿,搀扶着孙琳雪,向后堂走去。

    此时的孙昊,收起悲情,有人敢和父亲刀兵相向,这是他不能忍的,随即拔出自己的佩剑,支援自己的父亲,两人与白玉琮厮杀起来。

    孙文成主攻,让白玉琮连连躲闪,白衣身影,在内屋飞闪。孙昊抓住空隙冲上前,与白玉琮连过几掌,却是被白玉琮打得连连倒退。

    “少阁主!你还愣着?”白玉琮一声惊呼,让林逸风立即回过神来,惊恐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孙文成一声大喝:“你们都得死!”这时他的那柄长剑,如御烈风,速度之快,让白玉琮简直没有时间还手,其剑锋之处锐不可挡!

    孙文成挥斩不断,孙昊紧跟着父亲的身形,让白玉琮左避右闪,终于,林逸风纸扇一展,一只螺旋镖飞出,正中孙文成的剑身,那长剑一颤,让孙文成有些失控。

    白玉琮借此机会,开口叫到,“孙总兵,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白玉琮啊!”而后长腿一扫,将孙昊击退在一旁。

    孙文成突然间停下动作,面色僵硬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白衣男子,这身白色锦衣,和腰间那条翡翠玉带,一束长发挂在身后,他面色慌张不安地道:“你是白玉琮?靖儿的副将白玉琮?”

    这时候,白玉琮从那只木椅上跳跃下来,稳住身形,面色稍稍放松,而后拱手道:“正是在下。”

    孙昊一听,双目睁圆,怔在原地,靖儿?难道就是父亲经常提起的叶靖叶大哥?自己十岁时,在皇城,亲眼看见被皇上封赏的镇武大将军!

    此时的叶靖,正持着长枪,与外面总兵府的官军混战在一起,为了给白玉琮创造机会,他一个人夺过一杆长枪,竟与数百官军交战不下。

    叶靖很知道轻重,全部打在非要害之处,那些官兵连连倒地,待孙文成出来看时,已经有数十人躺在地上了。

    “都退下!”孙文成一阵大呼,带着无比的喜悦和激动,甚至有些老泪纵横。

    叶靖转身一看,正是八年前皇城一别的河阳总兵孙文成,只不过头发白了许多,面容也苍老了不少。

    “义父!”叶靖扔下长枪,冲上前来,扑通跪在地上,一阵鼻酸涌来,八年再见,皇城叶家,却已是物是人非!

    “靖儿!”孙文成立马将叶靖拉起来,一双老眼,真的是泪如雨下。

    孙昊站在孙文成身后,这时他终于感觉到了,父亲对叶大哥的钟意,绝不亚于父亲对待自己。白玉琮和林逸风也跟了出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叶靖,百感交集,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此时的叶靖,内心几乎又到了崩溃的边缘。

    “走,屋内说话。”孙文成拉着叶靖就往屋里走,很多事情,一直困惑了他很久很久,他必须当面问清楚!

    此时整个河阳总兵府,加强了戒严,这是孙昊亲自下的命令,既然林逸风和叶大哥扯上了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孙家的下人,受命连忙整理一片狼藉的屋子。但孙文成却是拉上叶靖,来到了二楼一间私人会客大厅。

    众人都稍稍整理好了情绪,林逸风拉着白玉琮,他要去找那位小姐,那位舍命救助自己的总兵之女。于是那间空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孙文成和叶靖两人。

    孙文成没有坐主座,而是和叶靖对身,一左一右,坐在了客椅上。

    “靖儿,近来的皇城,到底怎么了?”孙文成满面激动,从他那晚接到那张飞箭射来的“帝欲除叶”四字纸条起,一直终日惶惶难安。

    叶靖双眼通红,那一轮又一轮的往事,再次翻涌上心头,本来此次经过汝州,他没有打算来找自己义父的,因为他不想,也不敢将那晚的惨状说出来。

    “梁家,把我叶家算是彻底抹除了啊!”叶靖痛心疾首,那抹内心深处的软弱,此刻如恶鬼一般,死死地缠着他。

    孙文成一脸悲痛,那晚不知来路的通报,是真的,而且,自己心中这么多天的恐惧和臆想,而今都成了现实!

    “皇上,终于是在临死前,作出了这个选择么?”孙文成喃喃自语,甚至有些神情恍惚了……他回想起昔年断山崖前,义军大将军梁俊盛,带着他的弟弟梁俊常和自己的父亲以及叶昭荣,骑在马背上,笑望夕阳坠落,慨叹天下生灵的一幕幕如水的时光……

    “此番我途径汝州,本为北上寻父,其实不打算来麻烦义父的。”叶靖望着悲痛不已的孙文成,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是真的不想让这种痛楚去影响身边每一个至亲之人。

    孙文成缓缓回神,但时光宛若停滞在这一刻,他的回忆终究不断,脑海里是十几年来与叶昭荣来往交好的点点滴滴,一起游猎骑马,一起沙场练兵,一起酒壮豪歌……

    不久后,孙文成终于是缓和了下来,而后起身,负起手,朝着正案迈了两步,“靖儿,为父知道你性情刚毅,忠勇俱全,但有些事情,为父不得不告诉你。”

    “三月前,自你父亲从宁安起兵,我一直与他有书信往来,可是前一个月突然断了联系,我三番两次派人去喀城打听消息,却没有任何消息,不曾料到,居然真的发生了此事。”

    叶靖神情不定,他倒不知道这义父与父亲还时常联系,只不过听到后面,也默不作声了。

    “梁家的皇帝,蓄谋已久啊!难怪自你担任戍京营统制后,皇上将戍京营十万精兵裁剪至四万,原来是还是为了防叶家。”孙文成越说越平静,眼前的形势,任你再悲愤焦灼,起不到一点作用。

    叶靖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当年的镇武大将军,并不只是为了封赏他这么简单。

    “义父,此前您曾派人去过喀城?”叶靖还是想要了解更多关于父帅的消息,当下只有确认父帅的生死之后,才能作出下一步的决定。

    “嗯,不过喀城守将拓木,倒是亲自给我回复了一纸官文。”孙文成缓缓转过身来,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叶靖自己现在掌握的消息。

    “那日我逃离皇城前,曾有人告诉过我,父帅只是被陷于大漠,但性命尚在。”叶靖这时候说出来自己唯一知道的一点关于父亲的消息,这还是妙衣当日在皇城告诉他的。

    “什么,你知道?”孙文成满面诧异,而后走近了道:“那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别的消息?”

    叶靖摇了摇头,关于父帅,自己就知道这么多,不然也不打算孤身前去打探消息。

    “拓木不是我中原人,他是当年太祖皇帝御驾亲征平定西疆后被收服的,这你应该知道。”孙文成稍稍顿了顿,而后看着叶靖地眼睛,又接着道:“不过那唯一的一纸官文,没有提及你父亲,而是说漠国可能大举进犯西疆诸要塞!”

    “!”叶靖一怔,顿时感觉气血翻涌,这是他作为大周第一将门之后的本能反应,可是这次,情况又有不同,若是漠国进军大周,那岂不是意味着….

    “我父亲,他…”叶靖两眼呆滞,从未有过的恐慌感,将他紧紧围困,甚至让他窒息。

    “靖儿,你别着急!”孙文成蹲下身来,拍了拍此刻有些麻木的叶靖,而后说道:“皇城出了这等大乱,但好像并没有传出皇城范围,为父身在河阳都不得而知,可能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故此,想必天下诸侯百官也不知情。而且,这封军报,还不能确定其可靠性,也不能确信是否传到了朝廷。”

    “嗯。”叶靖点了点头,不过他也不敢相信,大周现在强盛无比,那刚刚统一的漠国怎会有如此胆量。

    “太宗皇帝驾崩,这你应该知道。为父今夜须连夜赶马,明日参加皇上祭典,到时候,顺便到皇城弄清楚真相。”孙文成终于是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道。

    “可义父!”叶靖突然也慌张了起来,满脸焦灼,他担心要是梁家对付自己的这位义父该怎么办。

    孙文成看出了他的担心,但是他笑着摆摆手,“靖儿,这个你不必多虑。百官诸侯祭灵,历来是以尊崇先皇而立,再说,那太子,不会有这等手段的。”

    “唉,只可惜,我现在对皇城中事,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叶靖咬牙切齿,暗自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