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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暑假到来

    韩庆余拿着笔袋出了校门,不远处树下的冰棍吸引了他。

    “来一根绿豆的。”

    正打盹儿的老人家似是被惊醒一般,震惊又迷茫的看着旁边的少年,声音洪亮:“你说什么?!”

    韩庆余抿嘴笑笑,掀开泡沫箱盖子从中拿出一根深绿色的,比划着问道:“两毛吗?”

    “两毛,两毛,自家做的,里面都是绿豆呢。”老人咧着无牙的嘴笑着,“绿灯行,一高给你开了大门了!”

    “哈哈,给您。”韩庆余被他的话逗笑,把钱递过去赶紧离开。

    他觉得昨天的语文并没有发挥太好,作文好像在跑题的边缘,现在他一点儿都不想跟人讨论这事儿。

    一高是全县最好的一所高中,据说里面送出的大学生占到百分之六十,去年还走了一位清华的,整个县城都知道,相关部门对全家进行慰问,学校也发了五千元鼓励。一时间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占据了大半的茶余饭后时间。

    咬着冻得石头似的冰棒,绿豆粒粒分明,完全失了原本的味道,但一粒一粒嚼起来很是有劲儿。韩庆余踩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想着在街上逛一圈再回家,正好可以买两张邮票。

    街道上热气腾腾,循着裤管、袖口欺进衣服,瞬间冒出的汗珠浸湿衣衫。但中考的结束为街道上添了些许人气,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嬉笑着进了这家店又打闹着跑出来。店主年年这个时候都会遇见这样的情形,早已习以为常,坐在门边摇着扇子睡意朦胧。

    “庆余,庆余,真的是你?!”

    韩庆余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是满头大汗满脸油亮的前同桌张望。

    “你不是去打工了吗?”

    张望抹一把脸上的汗,拉住他,“走,热死我了,咱们先买个大头吃。”

    大头雪糕?那个可是得五毛啊。

    “别买我的,我刚吃过一个了。”韩庆余忙拒绝,自己对打架导致他辍学去打工的事一直心怀愧疚。

    “这么热的天,再吃一个,我请!”张望拍拍他的肩膀,“等着。”

    韩庆余涨红了脸,他很羞愧,如果自己跟张望在学校时受的待遇一样,他或许就不会辍学……

    “给,咱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张望笑嘻嘻的递给他一个,“去游戏厅?”

    “不,不,我爹知道会打死我的!”韩庆余连连摆手。游戏厅是抢钱的地方,他一点儿也不好奇。

    “行,那咱们随便走走。”张望一脸豪气的走在前面,“庆余,我还得谢谢你。”

    “啊?”韩庆余惊诧的看向他,嘴皮上一圈雪糕的白色印迹。

    “哈哈……”张望笑着指指他的嘴巴,“我本来就不乐意上学,刚好就借那个机会去打工了。这一年多,我觉得打工挺好,天天不用动脑子,有吃有喝还发衣服,重要的是自己能有钱花,我一点儿都不愿意回来。”

    “不想家吗?”

    “想家?巴不得逃得远远的。在家里天天挨吵又没钱花,而且,”张望得意的把胳膊架在庆余的肩膀上,“外面可比这小镇子里精彩多了,有网吧、商场、彩色电视机,连那些水果都是没见过的。庆余,有机会你也该出去看看。”

    韩庆余正忙着舔融化流到纸上的雪糕,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张望丝毫不在意他的敷衍,咬一口雪糕,凉到五官皱成一团,待嘴里适应过来后又接着道:“你考得怎么样?有把握没?”

    “不知道呢,心里没底。”

    “别怕,实在不行,跟我一起去念职高去呗,到时候咱们还做同桌。”

    “职高?”韩庆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呆愣的看着张望,任凭雪糕顺着手指滴下。

    “是啊,我回来就是为了秋天去上职高,跟高中入学时间一样,学的计算机。”张望呲溜着自己手里的雪糕。

    韩庆余看着他一脸轻松又无畏的样子,无端的心生羡慕。有句话说关上一扇门会留下一扇窗,张望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那这职高去上了文凭能做数吗?再说咱们县哪有职高啊?”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县城里的三高改成了职高,去年就开始招生了。我舅舅在里面食堂做饭,说这是政策新扶持的,免学费每月还发八十伙食费,毕业安排工作呢。要不我妈不停跑城里一个劲儿的拉电话催我回来呢?”

    韩庆余顾不得雪糕的冰凉冻牙齿,三两口吞下肚,“还有……这样的好事?”

    “谁说不是呢?估计还没宣传到位,或者多数家长不太接受……”提到家长,张望拍下脑门:“哎呀,想起来了,我妈让我出来买酱油。庆余,咱得空玩儿啊。”话音一落,人就跑远了。

    韩庆余手里捏着雪糕纸站在原地愣了会儿,自己上街干啥来着?一个大头雪糕吃得糊了脑袋似的,他拍了两下脑门,也没想起来。

    夕阳已经掉进房子后边,火烧云着了一样照着大地,把懒散的小镇笼在一片红彤彤里。镇子后面的山坡上,寺庙的琉璃瓦反射着余晖,一闪一闪。

    暑假就这么开始了,而且没有假期作业,应该是轻松的吧。

    韩林氏没有特意问儿子考得如何,将他放养几天,兴许他会有自己的安排。

    “庆余,我跟爹去玉米地里看看,锅里有饭,起来记得吃啊!”她敲敲窗户。

    韩庆余翻个身,眯了一眼窗口灰蒙蒙的光线,“妈,这么早呢。”

    “你睡吧,早点儿凉快,热了就回来了,大门关上了啊。”韩林氏拿着两个草帽向外走去。

    韩国富蹲在门口的石头上抽着卷烟,见妻子出来忙站了起来,接过草帽道:“拿它做什么?捂着脑袋热得不行。”

    “带着吧,玉米都一人多高了,叶子上的露水都能把衣服打湿透了,用帽子先把水晃一晃嘛。”韩林氏拿过锄头就要背上,被韩国富要了过来,“你挎着筐子,我背。”

    韩林氏弯腰拿起竹编筐,眼含笑意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男人,没有言语。

    晨光熹微,镇上已有不少人在走动,喂鸡鸭的、放牛羊的、割猪草的,都是赶早的活。老百姓一致认为早起个把小时,一天能长出小半天来呢。

    庄稼人伺候庄稼地是实打实的上心,他们太明白一分力见一分收成。谁家地里的草多,这地主人无形之中就被嘲笑上了。

    去年,韩国富的几亩地就是从出苗被人指点到收割,今年他可不想。况且今年春天的庙会上卖的不如去年,还剩四分之一的存货,足够应付秋天一阵子。这地再不好好拾掇拾掇,就要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