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荒山赴约（下）
朝阳升上树梢，树枝上挂着几个金黄的柿子，麻雀在枝桠间蹦跳着，啄啄这个又换换那个，哪个软了逮哪个吃。喜鹊在院墙上喳喳叫着，不远处老杨树上的窝里传来回应声。
韩庆余喜滋滋出了门，好像妈在暗中帮他一样，连今早的饭都没让他送。他刚表达出想出去玩的意愿，妈立刻领会到并痛快答应了，这一切顺畅无比。
天助我也！
冬阳渐暖，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走过最后一户人家，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出现在眼前，荒草在山风的吹拂下摇来晃去，簌簌有声。
韩庆余把拉链拉到脖子处，翻起背后的帽子扣在头上。虽说不怎么好看，总比被冻得脸僵嘴乌要强吧。
弯腰紧了紧鞋带，轻咳一声，迎着风上了山路。
山坡上仅有的几片荒地空着，因为土壤贫瘠要养个冬天留做春地，倒把其中的坟头全显露出来，松柏青翠，怪异的生机盎然。
韩庆余裹紧棉衣，早知道应该穿上毛裤，风一吹就透着骨呢。
枯黄笼罩着山坡，山路两旁有些酸枣树，暗红的干枣子挂在枝上，有的枣子下垂着一滴冻冰，太阳照着，晶莹透亮。
因着前山有田地，后山有林子，百姓都自发遵守着不放火烧山的习俗。他记得自己五六岁时，每年秋天人们闲了会成群结队的上山来割割野草，好让来年发得更旺，可以放牛放羊。但现在没人做了，闲人都出去打工，牛羊的畜养量也只保留着够自家用自家吃。这草是没得人管了。
隐隐约约听到有吆喝声，韩庆余停了步子。虽说山顶上是有一小庙，可这路上仍算得上荒山野岭，她……一个人可别出点儿什么事啊。
思及此，韩庆余悔意涌上心头，自己应该在山脚下等着她一起，这万一……
他抬头看看山顶，又回身望望身后，路上没有一个人影。要不，下去？
在他走神的空档，一只大狗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站在不远处跟他对视。
这狗身形高大，两耳朵尖是白色的，眼皮上各有一个圆点。打眼一瞧，还有点儿像狼。
韩庆余站在原地没敢动，这山里有狼是在四十多年前，况且眼前这位尾巴翘着，肯定是狗无疑。他转着脑袋看了一圈，四周并无明显的人迹，难道是只野狗？
他僵在原地，侧耳听着风里的动静。方才还有人声传来……
“哎，有人吗？！谁家的狗跑了？！”韩庆余把手拢成个喇叭状，在山腰没头苍蝇似的喊起来。
大狗打了个响鼻，在路中间卧下了，眼神……和善？
韩庆余不觉得那是和善，他看出来一点点嘲笑的意思。脚边也没个小石块什么的，根本不给他反击的条件啊。
“哈哈，哈哈，跑哪去了？”
听见人声，韩庆余像是拽着了救命稻草，两眼放光，大声喊道：“这有一只狗，在这里啊，路上！”一阵风灌进嘴里，他弯腰咳起来。
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能清晰的听到风送来的声音，可人家听不到他被风吹远的声音啊。
“狗，你家人叫你呢，快回去吧。”实在不行，他只能动员它了。
狗忽然站起来，摇着尾巴冲他走了过来。
韩庆余的心凉了半截，它一动还以为它听明白了呢，弄得啥啊这是？跑又跑不过它……
他好像仰天长啸，狗要欺负人了！！
“咦？姐，姐，哈哈在这儿呢！快来！”草丛里又钻出个一米三四的男孩子，“哈哈，快来！”
韩庆余鬓角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滑，还好有人找来了。
“你是谁？哈哈喜欢你。”男孩摸着狗头，冲着韩庆余脆生生的说。
忙摆摆手，他可承受不来这种喜欢。除了自家养大的狗崽子他能撸，别人家的在他眼里都是一脸凶相随时有可能扑上来的不良动物，他一点儿都不妄想被别家的狗喜欢，太沉，背负不动。
“庆余？！你来了！”
韩庆余闻言抬头，神色迷茫。看一眼男孩和狗，又看一眼一身利索打扮的刘三妮。是自己想多了，这敢情是来纯爬山的？
“这是我弟弟刘嘉豪。豪豪，快叫庆余哥哥。”
“哥哥好！”
韩庆余勉强笑笑，一头雾水，内心深处浓浓的挫败感在发酵。
“庆余，我听他们说咱们这山上有野兔和野鸡，就想着来体验一下，但有点儿怕，就叫上了你，你……同意吧？”刘三妮笑吟吟道。
“哦，嗯。”韩庆余好不容易恢复神志，“不过，我也没跟人捉过野鸡野兔，咱们很有可能捉不到。”
“我捉过，我捉过。”刘嘉豪立刻加入二人的谈话，“去年冬天，我爹带我和哈哈来，就捉了一只野兔，炒了可好吃了！是不是，哈哈？”
两人被他逗笑，韩庆余也不再过于计较自己会错意的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那今天可全指望豪豪和哈哈了。”
“没问题！”刘嘉豪拉着哈哈脖子里的项圈，“哈哈，咱们走！”
“诶，小心一点，不要跑太远！”刘三妮大声嘱咐道。
“知道了！”一人一狗钻进草丛里没了影儿。
“他一个人没事吧？咱们也跟着吧。”韩庆余快走两步。
“不用，他比咱们熟，而且哈哈从小就照顾他。”刘三妮不紧不慢走着，揪了一个干酸枣嚼着，“是不是很奇怪？他才八岁，我二十三了，我大姐的小孩六岁。”
韩庆余讶然的看她一眼，她似有失落？“不奇怪啊，家里小孩多嘛，我姐也大我很多，我们关系才算有缓和。你们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他记得在哪里看过，说最好安慰人的法子是把自己与之相似的悲惨遭遇拿出来分享，希望有一点点效果。
“哈哈，你还是这么善解人意。其实我没有想排斥他，只是年龄差太多，不知道怎么相处了。”她望着天边似有惆怅，“对了，大学生活怎么样？”
“还好啊，有很多才华横溢的人，我会自卑。”韩庆余想表现得轻描淡写，但嘴角不配合。
“大学只是一个特定环境，等入了社会才真的开眼呢。你也不要总与人比较，做好自己该做的比什么都好。”
“嗯。”
“我年后可能会换工作，总在工厂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庆余，你觉得技校怎么样？”她澄澈的眼睛里是他长着青春痘的脸。
“我……”韩庆余把目光移开，“我也没有了解太多，但是咱们县里的职高什么的不太好，比较乱，不太像是学习的地方。”
“我打工的地方有夜校，只在晚上上课。问她们上课的都说挺好的，我也有些心动。但是得先换一个没有夜班的工作，学会计怎么样？我喜欢管钱。”她提到自己喜欢的事，整张脸都在散发柔光。
韩庆余偷偷瞥了一眼，装做看远处的云，故作平静的说：“会计很好啊，而且你又喜欢，学出来一定优秀的。”他知道会计不是管钱这么简单，但不忍心否认她。
“对了，给你我的手机号码。不过咱们家里没有信号，等你去上学，我去上班，再打给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条。
“好。”韩庆余揣在兜里，笑得风灌满了嘴。
韩庆余喜滋滋出了门，好像妈在暗中帮他一样，连今早的饭都没让他送。他刚表达出想出去玩的意愿，妈立刻领会到并痛快答应了，这一切顺畅无比。
天助我也！
冬阳渐暖，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走过最后一户人家，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出现在眼前，荒草在山风的吹拂下摇来晃去，簌簌有声。
韩庆余把拉链拉到脖子处，翻起背后的帽子扣在头上。虽说不怎么好看，总比被冻得脸僵嘴乌要强吧。
弯腰紧了紧鞋带，轻咳一声，迎着风上了山路。
山坡上仅有的几片荒地空着，因为土壤贫瘠要养个冬天留做春地，倒把其中的坟头全显露出来，松柏青翠，怪异的生机盎然。
韩庆余裹紧棉衣，早知道应该穿上毛裤，风一吹就透着骨呢。
枯黄笼罩着山坡，山路两旁有些酸枣树，暗红的干枣子挂在枝上，有的枣子下垂着一滴冻冰，太阳照着，晶莹透亮。
因着前山有田地，后山有林子，百姓都自发遵守着不放火烧山的习俗。他记得自己五六岁时，每年秋天人们闲了会成群结队的上山来割割野草，好让来年发得更旺，可以放牛放羊。但现在没人做了，闲人都出去打工，牛羊的畜养量也只保留着够自家用自家吃。这草是没得人管了。
隐隐约约听到有吆喝声，韩庆余停了步子。虽说山顶上是有一小庙，可这路上仍算得上荒山野岭，她……一个人可别出点儿什么事啊。
思及此，韩庆余悔意涌上心头，自己应该在山脚下等着她一起，这万一……
他抬头看看山顶，又回身望望身后，路上没有一个人影。要不，下去？
在他走神的空档，一只大狗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站在不远处跟他对视。
这狗身形高大，两耳朵尖是白色的，眼皮上各有一个圆点。打眼一瞧，还有点儿像狼。
韩庆余站在原地没敢动，这山里有狼是在四十多年前，况且眼前这位尾巴翘着，肯定是狗无疑。他转着脑袋看了一圈，四周并无明显的人迹，难道是只野狗？
他僵在原地，侧耳听着风里的动静。方才还有人声传来……
“哎，有人吗？！谁家的狗跑了？！”韩庆余把手拢成个喇叭状，在山腰没头苍蝇似的喊起来。
大狗打了个响鼻，在路中间卧下了，眼神……和善？
韩庆余不觉得那是和善，他看出来一点点嘲笑的意思。脚边也没个小石块什么的，根本不给他反击的条件啊。
“哈哈，哈哈，跑哪去了？”
听见人声，韩庆余像是拽着了救命稻草，两眼放光，大声喊道：“这有一只狗，在这里啊，路上！”一阵风灌进嘴里，他弯腰咳起来。
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能清晰的听到风送来的声音，可人家听不到他被风吹远的声音啊。
“狗，你家人叫你呢，快回去吧。”实在不行，他只能动员它了。
狗忽然站起来，摇着尾巴冲他走了过来。
韩庆余的心凉了半截，它一动还以为它听明白了呢，弄得啥啊这是？跑又跑不过它……
他好像仰天长啸，狗要欺负人了！！
“咦？姐，姐，哈哈在这儿呢！快来！”草丛里又钻出个一米三四的男孩子，“哈哈，快来！”
韩庆余鬓角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滑，还好有人找来了。
“你是谁？哈哈喜欢你。”男孩摸着狗头，冲着韩庆余脆生生的说。
忙摆摆手，他可承受不来这种喜欢。除了自家养大的狗崽子他能撸，别人家的在他眼里都是一脸凶相随时有可能扑上来的不良动物，他一点儿都不妄想被别家的狗喜欢，太沉，背负不动。
“庆余？！你来了！”
韩庆余闻言抬头，神色迷茫。看一眼男孩和狗，又看一眼一身利索打扮的刘三妮。是自己想多了，这敢情是来纯爬山的？
“这是我弟弟刘嘉豪。豪豪，快叫庆余哥哥。”
“哥哥好！”
韩庆余勉强笑笑，一头雾水，内心深处浓浓的挫败感在发酵。
“庆余，我听他们说咱们这山上有野兔和野鸡，就想着来体验一下，但有点儿怕，就叫上了你，你……同意吧？”刘三妮笑吟吟道。
“哦，嗯。”韩庆余好不容易恢复神志，“不过，我也没跟人捉过野鸡野兔，咱们很有可能捉不到。”
“我捉过，我捉过。”刘嘉豪立刻加入二人的谈话，“去年冬天，我爹带我和哈哈来，就捉了一只野兔，炒了可好吃了！是不是，哈哈？”
两人被他逗笑，韩庆余也不再过于计较自己会错意的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那今天可全指望豪豪和哈哈了。”
“没问题！”刘嘉豪拉着哈哈脖子里的项圈，“哈哈，咱们走！”
“诶，小心一点，不要跑太远！”刘三妮大声嘱咐道。
“知道了！”一人一狗钻进草丛里没了影儿。
“他一个人没事吧？咱们也跟着吧。”韩庆余快走两步。
“不用，他比咱们熟，而且哈哈从小就照顾他。”刘三妮不紧不慢走着，揪了一个干酸枣嚼着，“是不是很奇怪？他才八岁，我二十三了，我大姐的小孩六岁。”
韩庆余讶然的看她一眼，她似有失落？“不奇怪啊，家里小孩多嘛，我姐也大我很多，我们关系才算有缓和。你们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他记得在哪里看过，说最好安慰人的法子是把自己与之相似的悲惨遭遇拿出来分享，希望有一点点效果。
“哈哈，你还是这么善解人意。其实我没有想排斥他，只是年龄差太多，不知道怎么相处了。”她望着天边似有惆怅，“对了，大学生活怎么样？”
“还好啊，有很多才华横溢的人，我会自卑。”韩庆余想表现得轻描淡写，但嘴角不配合。
“大学只是一个特定环境，等入了社会才真的开眼呢。你也不要总与人比较，做好自己该做的比什么都好。”
“嗯。”
“我年后可能会换工作，总在工厂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庆余，你觉得技校怎么样？”她澄澈的眼睛里是他长着青春痘的脸。
“我……”韩庆余把目光移开，“我也没有了解太多，但是咱们县里的职高什么的不太好，比较乱，不太像是学习的地方。”
“我打工的地方有夜校，只在晚上上课。问她们上课的都说挺好的，我也有些心动。但是得先换一个没有夜班的工作，学会计怎么样？我喜欢管钱。”她提到自己喜欢的事，整张脸都在散发柔光。
韩庆余偷偷瞥了一眼，装做看远处的云，故作平静的说：“会计很好啊，而且你又喜欢，学出来一定优秀的。”他知道会计不是管钱这么简单，但不忍心否认她。
“对了，给你我的手机号码。不过咱们家里没有信号，等你去上学，我去上班，再打给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条。
“好。”韩庆余揣在兜里，笑得风灌满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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