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希望与失望

    尽管南山早有预感，这乞丐是绝不可能被治好的，可他依旧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这固然和他对柳回春有好感有关，更因为他相信她的医术。正是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态，南山看着她在众弟子的协助下，先后用惊艳绝伦的手法熬了三服药，让乞丐服下。

    前两服药均无效，令他吃惊的是第三服。

    当那些女弟子们再次用威胁的目光示意南山拔去那乞丐身上所有的银针时，奇迹发生了。

    这次乞丐的身体并未发生异变，眼皮跳了跳后竟然睁开，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吼：“***，不要吃我！”

    许是之前的异化使舌头无法卷曲自如，乞丐嘶吼出的前半句话，在场人里除南山外都没听清。

    吃人的东西？什么东西会吃人？

    这声凄厉的尖吼，让他们下意识想起欧阳大人口中的那个“它”。

    恍如一下子置身于昏暗、没有人气、遍目尸骸的幽冥鬼狱，虚空中徐徐探出一只只阴森无形的鬼手，轻轻在他们脖颈、背上摩挲着，不知何时会突然扼住他们的喉咙。

    少女们想必也听说了县令的事，此刻也纷纷花容失色。

    南山却是心中大喜。

    虽然乞丐前半句咬字模糊，但他还是勉强听清了——那是一个令他无比害怕的名字。

    他冲上前抱起那乞丐，拼命摇晃，一面呼吸急促地问：“昨夜你真的看到了它？它在哪里？”

    他不想让安易百姓知道这件事，以免引发更大的恐慌，因此刻意压低声音。

    乞丐此时已回过神来，虚弱又惊讶地望着他：“我看到昊魇从昌......”

    可话没说完，他脚一蹬，又开始尖叫起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南山正要温言抚慰，忽发现那叫花子黝黑的瞳孔再度变得赤红，连忙后退。就在他撤步的下一刹那，乞丐再次狂化。

    “你没事吧？”南山之前的反常举动，令江婶有些担心。

    同时她也很好奇，两人刚才究竟嘀咕了些什么。后来，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接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当然，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南山早有对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怀疑他看到了欧阳大人预言里的那个‘它’，于是问了一下。”

    “那他是怎么回答你的？”大汉急忙追问。

    霎时间，屋内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南山的双唇间。

    柳回春没有看他，而是提醒那名此刻也惊奇望向南山的少女快些打开医箱，她要继续施针。

    灵芙儿则继续靠着墙，只是没了之前的悠闲劲，口中喃喃念着两个字，黛眉深锁，思绪不知飞向了何方。

    南山终于摊了摊手：“他说他也不知道，只告诉我昏迷前感觉被谁打了一闷棍。”

    “那他为啥要大叫‘不要吃我’？”告密的小丫头忽然插嘴，她鼓着腮帮子，摆出副一脸严肃的可爱样子。

    “因为，”南山忽想逗逗这小丫头，顺带舒缓下人们紧绷的神经，于是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说他最喜欢啃猪蹄了，结果刚才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猪蹄子。”

    片刻寂静后，全场忽爆发哄堂大笑。

    告密小丫头刻意摆给他看的愤怒伪装瞬间破功，小脸憋出个大大的笑；灵芙儿正靠墙发呆，半天品出味道后笑得花枝乱颤，身子险些失衡摔到地上；柳回春的针抖了好几下，好似有阵和煦的风拂过她的脸庞，漾起了两个玲珑酒窝......

    这一声声的笑，极大冲淡了屋内尚在的嘶吼咆哮，也令百姓们不再如之前那般压抑。

    屋里有人笑骂乞丐的贪吃，但也有人敏锐觉察出南山并没说实话，可这少年毕竟与他们有恩，倒也不好逼问。

    眉头不经意间锁起，他们都不是傻子，预感到似有未知的危险在悄然迫近！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因为柳神医开始再次施针用药。

    南山一直在苦思乞丐话里那个“昌”字的含义。

    他一面在心里把安易城内所有包含“昌”的地名、店名罗列了一遍，准备事后访查，一面密切关注那乞丐的动态，想好问题准备在那乞丐再次苏醒时询问。

    令他失望的是，柳神医从上午一直忙到黄昏，那乞丐却再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是日夜，附近百姓诚邀柳神医在此居住，柳神医淡淡一笑，并未推辞。他们同样也邀请了南山，不知是否刻意，竟让他住柳神医隔壁。

    南山窃喜想答应，不料被灵芙儿越俎代庖地抢先拒绝：“不用了，昨儿个我替他在客栈里预订了房。”

    她话刚出口便觉不妥，果然随后几个样貌猥琐的大汉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尤其朝南山投去别有深意地一笑。

    灵芙儿狠狠回瞪了他们一眼，跺了跺脚，拽着南山就往客栈跑。南山此时纵有万千不舍，但想到灵芙儿的好心，碍于面子和羞耻感，不好当众拒此从彼，只能黯然跟随离开。

    临走前，他用余光瞥了眼柳回春，却发现后者芳唇轻启，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