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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记忆碎片

    南山无比清晰地记得,刚才茫然走向那座法阵前,目光落在那道狭长缝隙上的刹那,自己竟然又感受到了那声神秘召唤,没错,并非是听到,而是单纯的感受。

    那是一种幽深奇特的感觉。他心底最渴求的欲望仿佛在那一瞬间被一下子激发,吸引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前。

    想到这里,南山生出警惕,下意识后退几步,与墙上那座残缺法阵保持一段较远的距离,甚至转过头去,不去用眼睛直视它。

    于是,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投注到一旁的石像上。

    南山心中不断回忆与思索先前自己身上发生的诡异状况。沉吟半晌后,他心念一动,忽想起灵芙儿传他的术法中,似乎有一两种可以隔空感知,看到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南山当下默念口诀,一股浓郁的气机瞬间自他体内缓缓流出,如藤蔓般蔓延向那座法阵。

    果不其然,通过这种方式,他所看到的法阵明显多了不少之前并未发现的东西。

    首先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法阵散发的那股浓郁气机。

    在他的感知里,它们呈现出丝丝缕缕的白色,团团簇簇地汇聚成一片极为浓重的雾霭,向四面八方扩散,给人以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浓密的气机将阵法笼罩得严严实实,顿时勾起南山强烈的好奇。他开始尝试着让自己的气机穿透雾气,本以为会大费周折,谁知竟颇为轻松。而且与其说是穿入,倒不如说是那团雾气主动给他让路。

    随着感知的深入,那座锁空阵终于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他的心中。

    依旧是一张巨大蛛网的形状,网上密布着一只只小虫子,只是异于肉眼所见,它们这一瞬仿佛都有了生命,正以一种奇特频率共震着。渐渐地,南山的心跳也被这种律动所吸引,频率逐渐被同化。

    对于这一波动,南山心头忽没来由生出一股极为熟悉的奇特感觉。

    猝然间,脑海深处似有什么东西被激发了出来,似乎是一幅幅画面的碎片,不断割裂着他的大脑。

    南山觉得自己似乎就要想起些什么,但只要他的思绪一沉入那些记忆碎片里,就会遭到铜墙铁壁的阻隔。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些记忆对他而言极为重要。一种时不我待的危机感更让他开始操控精神意念,不断撞击那层屏障。久之,其上出现了一圈裂纹。

    大唐皇宫中,一道黄袍身影正专心批阅奏折。蓦地,他的手剧烈一颤,朱笔滑落,溅起一片血红。

    一旁太监忙上前惊询,黄袍人刚摇手想说些什么,全身忽然一僵,瞳中赤色骤然褪去,然后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坐下。

    裂痕似乎越来越细密了,眼看屏障即将被破开,之前那股奇异的召唤感觉却再次浮现心头,且比之前更清晰。

    这召唤不仅盖过了那奇异的律动,也压住了他精神的执拗冲撞,诱导着他不断将气机探向那道狭长的裂缝。

    于是,南山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不知不觉间慢慢地朝前方走去,并探出了手。

    就在手即将触到裂缝的刹那,庙内空间忽发生了剧烈的扭曲,一道曼妙红影凭空出现,抬起修长美腿,将南山狠狠地踢飞。只听碰的一声,南山撞到了石像上。

    南山揉了揉剧痛的胸背,茫然睁开了眼。他刚准备起身,忽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还给你”,之后头猛地一痛,似被一根又长又硬的东西砸中。最后,他无比悲催地昏厥过去。

    昏迷前,他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嘀咕:“这簪子明明很轻啊,而且刚才也没使多大劲,这小混蛋怎就昏倒了?”

    南山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双平淡中暗藏焦急的眼眸,他抑郁的心情顿时变得大好。

    “你终于醒了。”柳回春松了口气,随后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

    南山隐约感觉柳回春言语里似透着一丝不悦,刚想叫住她,忽觉脑袋一阵眩晕,撑不住又坐回了榻上。

    一道身影这时从旁闪出,南山这才注意到屋里竟然还有一个人,顿时明白柳回春匆匆离开与不悦的原因了。

    “红狐狸”正一脸谄媚地看着他,笑嬉嬉端给他一碗药,催促他趁热喝,还问要不要她喂,哪有平日里半点嚣张跋扈的样子。

    事若反常必有妖,南山立刻察觉了她今天的不对劲,然后由此联想,顿时就想起了昏迷前那个极为熟悉的女声……

    南山没有答话,也没有接药,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仿佛是在问之前是不是你就把我砸晕的。

    “红狐狸”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否认道:“不是我!”

    看着灵芙儿那足以假乱真的无辜眼神,又想起之前的无妄之灾,南山忍不住暗暗感叹,这还真是现世的报应。

    不过,尽管之后遭到了“红狐狸”的报复,可他并不后悔当初气走她的行为,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因心虚不打自招后,灵芙儿脸涨得通红。

    见南山依旧一言不发地看她,“红狐狸”色厉内荏地连说了三个“你”字后,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下意识扭过头,结果看到了门外露出的一小截绿色裙摆。

    “红狐狸”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音线忽变得异常温柔:“你在看什么呢?讨厌!是不是因为本姑娘长得很美呀?既然你这么想看,大不了本姑娘以身相许,让你看一辈子!”

    南山见到“红狐狸”端药认错的样子,本已打算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接受她的道歉,于是从她手中端过药来一饮而尽。结果听到了她之后的这番话,刚到喉间的药一下子全喷了出来。也幸亏灵芙儿闪得够快,否则就会被浇成落汤狐狸了。

    也许“红狐狸”说完这话后是真的有些害羞了,随后竟有了几分忸怩样子,虽在南山看来十分怪异,但不可否认,此时的她确具另一种少女风情。

    南山忙转移话题,朝“红狐狸”伸出一只手。

    灵芙儿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她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那根杏簪,确定它还在后松了口气,却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萌萌注视着南山。

    许久许久,她忽然恍然大悟,假装娇羞地道:“原来你是想牵人家的手?这么说,南山哥哥,你是同意看芙儿一辈子了?”

    南山愣了愣,连忙缩回了手,正襟危坐。因为就在方才,他也看到了门外那一抹浅绿。

    南山干咳几声,解释道:“灵姑娘误会我意思了,刚才我是想让姑娘归还我之前遗失的那根杏簪。”

    “什么杏簪,我从没看到过啊?”灵芙儿茫然摇头,不久后忽然眼珠一转,再次装作羞赧样子道:“南山哥哥,芙儿戳破你的心思后你是不是害羞了,不过你找的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

    灵芙儿凌厉的攻势让南山节节败退,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转移话题,以示妥协。

    南山首先想起她多次阻挠自己进入昌禾庙的事,眼下看来,这似乎都与法阵有关。

    显然她那么做是为了阻止自己靠近那座法阵,这从她看到自己即将触及法阵前后焦急的神情与动作,便能推断出来。

    南山起初对灵芙儿后来的去而复返大感诧异。以他对“红狐狸”的了解,受了这么大刺激后,心高气傲的她一时半会是绝不可能回来的。但如果说她回来是为了阻止自己靠近封印,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南山最关心也最疑惑的问题。

    南山推测灵芙儿一定知道某些有关那座法阵的重要信息,于是下一刻神色一凝,问出了这个疑惑。

    灵芙儿凝视了他许久,突然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那天发生的事,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哪天?什么事?”南山如坠五里雾中。

    灵芙儿欲言又止,忽用一种极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南山心中涌出一丝很不妙的预感。

    “难道是我忘记了什么?”这一瞬,南山忽想到之前脑中被激发的那几个记忆碎片。

    或许,真相就在那里!

    一想到它们,南山忽然发觉自己已能从中感受到那些记忆的大体轮廓了,似乎与他的身世有关。

    至于对其中具体内容的感知,依旧被那层无形壁垒阻隔,虽然壁垒已摇摇欲碎,可他的精神不知为何就是穿透不了。

    南山追问再三,灵芙儿始终三缄其口。

    联想到自己接连两次面对封印时意识的短暂丧失,南山大胆推断那座法阵定然是个极危险的存在,而触摸到那道裂缝似乎是一件极不好的事。“红狐狸”那一脚可以说是救了他的命。

    尽管那妮子之后又用簪子砸晕了他,但他十分清楚那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昏迷的主要原因还在那个法阵的奇妙律动上。之前他在这股熟悉玄妙的波动中激活了记忆碎片,却在企图唤醒它们时,精神陷入了极度的疲弱。

    所以,她终究还是救了自己,这么一想,他对灵芙儿的刻意隐瞒也就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正当屋内两人都陷入沉默时,小秋月清脆的声音忽在屋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