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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灵芙儿的报复

    柳回春解释道:“其实恩师并没有公子所说的那般清高出尘,相反他老人家为人颇为跳脱,极爱钱财与名声。他之所以空有医术却无医没名,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主要因为太懒了,懒得治病救人。”

    南山听罢汗颜:“哪有徒儿这样背地里损师父的吗?”

    柳回春微微一笑,却笑出了两朵泪花,忙又迅速抬头,假装去看天上的月亮。

    南山听到这里,忽然明白柳神医为何会这么喜欢杏了。许是为了纪念她的恩师,她此生最重要的那个人。

    从她此刻表情推断,她那位恩师恐怕早已离世多年,她刚才定是因为这个原因闻物思人,所以心生悲戚。

    果不其然——

    “我自幼无父无母,一生下来就在各地流浪乞讨,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六岁那年的一个冬天,我饿倒在冰天雪地里,是师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

    “救下我后,师父不仅给了我衣足饭饱的生活,还倾囊传授我医术。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后师父忽然病逝了。那天,我一觉醒来后发现师父全身冰冷,气息全无,心里很是害怕。但很快这种恐惧就被悲痛欲绝所取代,我一时竟哭昏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恰好看到落日余晖映照在师父苍老的面庞上。这一幕,让我想起他生前满面红光的慈祥笑容,我再次潸然泪下。”

    “等我哭够了,这才发现师父留给我的那封遗书。信上写着他对我的殷切期盼,希望我此后一生治病救人,将他所传医术发扬光大。”

    “我亲手将师父埋入了土中,并对着他的坟重重扣了三个响头。也就是从那时起,我默默发誓,定不负师父临终嘱托,此生专注医道,治病救人,死而后已。”

    “发完誓,我的心忽变得空落落的,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和师父相依为命,而今师父不在了,我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之后,我又开始了四处流浪的生活,只不过流浪的我不再浑浑噩噩,已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与目标。在熟读师父留给我的那几本医书的同时,我开始用平生所学,给沿途所遇的穷苦人治疗疑难杂症。”

    “每当治好一个人,我都会默默向师父的在天之灵祈祷,希望师父他老人家得知此事后能够开心放心。树欲停而风不止,这是我这做弟子的所能给他的唯一迟到的报答……”

    言及此,柳回春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

    这是南山第一次听柳回春讲述颠沛流离的身世,他只觉自己对眼前这个总会挂着一丝微笑的少女更了解了几分。联想起自己安逸的童年与少年,那些年被梦魇的折磨与之相比,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此生专注医道,治病救人,死而后已。”心中默默重复着这句誓言,南山终于明白她如此痴迷医道、钻研医理的内在原因了——不仅是喜欢,更出于某种寄托着对逝者无尽思念的承诺与回报!

    “原来你喜欢杏是因为尊师,那个此生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看到柳回春讲完身世后的悲伤表情,南山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忽有些后悔勾起她那段沉重的回忆。

    于是,他忙转移话题,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对我而言,此生最重要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我童年、少年的日子,因为那个梦,你知道的,几乎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除此之外,陪伴我最多的就只有他了。”

    “我自幼无母,父亲对我管教得极为严格,虽然他对我这儿子从不假以辞色,可我依旧无比敬爱他。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之所以对我严格要求,是为了能让我早日成才,继承他的衣钵。”

    “然而,我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因为我不告而别地离家来到这里,不仅辜负了他的期望,更对不住他这些年来对我的辛苦栽培。现在,我真希望能再见到他,向他当面道歉,争取他的原谅。这次,我很可能命丧安易,希望以后还有机会……”

    “胡说!”柳回春不知何时已收泪,冷声打断南山的自白,“谁说没机会?谁说我们会命丧安易?魔君当真就那么可怕吗?我们一定会治愈所有魔化人的!”

    “有机会吗?真的可以?”南山苦笑,没有再说话。

    柳回春似也意识到了什么,慷慨激昂过后,也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

    屋顶再次陷入了沉寂。

    许久许久,许是嫌气氛太压抑,柳回春不愿纠结这个问题,忽然问南山:“你觉得灵芙儿怎么样?”

    南山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小妮子刁蛮任性,整天只知道贪玩和恶作剧。”

    柳回春一言不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南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终于无奈地说出了心里话:“讲真的,那只狐狸虽然顽劣胡闹,但本心不坏,有时候甚至还很可爱,像极了小秋月。”

    见柳回春露出一丝失落的神色,他忙又解释道:“但我保证,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将她当成是妹妹来看待的!”

    柳回春面上明显多了几丝欣喜,嘴上却道:“你保证什么,你当她是妹妹,又与我何干?”

    南山正想着该如何讨好柳回春,忽一拍脑袋,从怀中取出那根杏簪,递给柳回春。

    柳回春的脸微微一红,没有去接,故作不解:“为什么要送我簪子?”

    南山没好意思直接表白,思量片刻后才答道:“因为这根簪子和你很配!”说完试探着想给她戴上。见她低头不语,却红霞染面,心中顿时一喜,忙加快了动作。

    那簪果然和柳回春很配,将她本就清丽的姿容映衬得愈发光彩照人。南山啧啧赞叹时,柳回春忽抬起了头。

    原来是嗅到了簪上那股熟悉幽香,柳回春目中顿时有了嗔怒:“这簪是那只狐狸戴了不要的?”

    南山连连否认,见她吃醋时的模样依旧是那样好看,心中微微一荡。

    他忙定了定心神,开始向柳回春解释,将那只狐狸如何用石头换去他的银钱,如何施法偷走杏簪、他学成术法后又怎样如法炮制将杏簪重新换回等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提起“红狐狸”,南山满眼都是辛酸泪,随后又讲述起自己遭受那小妮子戏弄的诸多糗事,听得柳回春先是掩口轻笑,而后前仰后合,最后笑出了泪。

    一不留神,笑着正欢的柳回春悲剧了,失足跌落屋顶。南山一惊,连忙去救。柳回春也被吓了一跳,坠落时正想施展轻功,眼角忽却瞥见那道熟悉的灰影。

    柳回春嘴角顿时勾起一丝狡黠与羞涩的笑容,立刻收起全部动作,任由自己舒舒服服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南山和柳回春先后出现在屋顶时,灵芙儿就已看到。心如刀割的她被南山刻意所设的屏障所阻,只能无可奈何地跺跺脚。冲天杀气惊飞了附近所有的寒鸦。

    静听两人的交心,眼看他俩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在先后飘下屋顶后融在了一起,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灵芙儿的眼角无声滑落。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强迫自己尽快忘了他,然而整整十八年的相伴回忆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抹除的?她就那样愣愣地站在树顶,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被东方刺眼的晨曦惊醒。

    望着那道忙碌的绿影,灵芙儿眼中忽闪过一道厉芒。只见她素手轻轻一挥,柳回春那双精心制作的丝绸手套上顿时出现了一道不易察觉的裂口。

    做完这些,灵芙儿忽有些后悔,但想到昨夜柳回春的横刀夺爱,立时又咬牙切齿地坚定了决心。

    自从那日离开昌禾庙后,南山好几次都想故地重游,但一想到庙内的诡异遭遇,心中一寒,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的退缩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唯恐引起不良的结果。

    这些天里,南山一直都在思索那座法阵与魔君的关系,心中的危机感不知为何越来越浓,尤其当看到那轮血月时,这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攀升到了顶峰。

    虽感到不安,但南山却发现自己似乎对此无能为力。所能做的只有协助柳回春研制抗魔化的丹药,以及苦练术法。

    当听说南山苦练法术是为了打败魔君时,灵芙儿笑得前仰后合。南山却不以为意,根据魔君的特点,对症下药地研究对策。可惜始终毫无头绪。

    尽管他已洞彻了法术的根本,同时自创出不少新术法,可灵芙儿曾不止一次地打击过他,这种奇技淫巧之思终究弥补不了千万年修为的差距。

    虽然“红狐狸”话里包含贬低与戏谑,但并非全无道理。可即便知道自己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但他依旧日复一日地坚持着——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螳臂当车,他坚信敢于尝试才会有一线生机!

    不久后,他采药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而这个发现让他看到了术法的新出路,以及击败魔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