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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火铜

    姬雠浑身的气场忽然变了,他仿佛不再是那个百岁的老人,而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冲动、怕黑、易怒。

    玄霞子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姬雠的变化,还以为他会再一次冲过来。

    但方才一战体力消耗显然过大,姬雠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两眼一黑,就此昏死过去。

    玄霞子眼中精光闪动,一股真气在手中凝聚。

    “此人不除,必将再次为祸苍生!”

    他最后剩下一点霸武真气,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朝倒在地上的姬雠的头顶而去。

    “前辈且慢!”一旁闪现出一个人影,双手也是凝出霸武真气,将这一道气剑控在手里。来人正是风起云。

    只见两股霸武真气在风起云面前激荡相斗。风起云修炼的是霸道霸武,且以逸待劳,此时他双手凝出的真气霸道无比而充沛,似乎十分轻易地就将玄霞子的气剑阻挡住了。

    但玄霞子也非泛泛之辈。虽然方才经历死斗,已经是筋疲力尽,但道家霸武,圆转太极,内力生生不息。他这一道气剑虽然被风起云阻住,却并未就此消失,反而继续向前疾冲。而风起云被这股道家内劲黏上,一时之间也无法挣脱。

    终究是玄霞子年老力衰,风起云又加了几分力,自己的霸武真气和剑气相抵消。饶是如此,他也给累得气喘吁吁,飞了出去。

    “前辈之强悍,不输当年啊!”风起云强打精神,笑道。

    玄霞子叹道,“你还要保他?”

    风起云继续强笑道,“前辈,宗主他一生孤苦。我已经发誓,此生此世,必将伴随左右。”

    玄霞子狠狠道,“他很可怜,我知道,但他只因自己一家之仇怨,泄恨于整个天下。你知道吗?”

    风起云拜倒在地,说道,“前辈,我明白,所以我才要常伴他左右,阻止事情的继续恶化!”

    玄霞子冷笑一声,说道,“颠覆天下,伏尸百万,这就是你阻止天下的结果吗?”

    风起云诚惶诚恐地说道,“前辈误会了,当年宗主发动第三次叛乱,我初时跟随他,那时我才十五岁,实在,实在是无力做什么......只是这次,这次我绝对不会让宗主重蹈覆辙了。”

    玄霞子还是冷冰冰的态度,说道,“他重组当年旧部,成立天道宗,杀人越货,这些想必也是你的好主意了。”

    风起云越来越惶恐,对着玄霞子磕头说道,“前辈,这确实是我的主意。可是您看,宗主他前三次起事,哪一次不是闹得满城风雨?而这一次,宗主起事已经有数年之久,虽然天道六剑做了很多坏事,但至少这次宗主没有搅弄天下,危害百姓!”

    玄霞子这才稍微缓和一点,说道,“这倒也是.......”

    风起云道,“我跟随宗主已经三十多年了,知道他这一口气咽不下去。是以在天道宗成立后,向宗主谏言,前三次起义失败,皆因声势浩大,不得民心,咱们这一次若做海中暗流,不让朝廷发现,说不定可以成事。我一直都在宗主身边,就是为了防止事情恶化闹大。”

    “如果说宗主愤怒的复仇之心是燃烧正旺的怒火的话,我就是控制火势,不让这团火伤到太多人的那个人。”

    玄霞子微微点头,似乎是明白了几分风起云和玄霞子之间奇妙的关系,但紧接着又觉得不对,皱着眉头说道,“不对,若真如你所说,现在长安黑市的惨况,你又作何解释?”

    风起云急道,“此事我也不知。但玄霞道长你一定要相信,宗主是绝对不会对聿明家的人出手的。再说了,他原本就是北燕王室子弟,这聿明家的黑市原本就是为了复辟燕室建立的,他怎么会,怎么会,自毁长城呢?”

    玄霞子白了他一眼,“什么自毁长城,大楚这天下已经坐稳啦,这家伙哪里还有什么长城。”接着叹道,“但我还是无法相信,毕竟第三次起义的时候,他还勾结外敌,做了汉奸,连最后一点底线都没有了。”

    风起云说道,“前辈,底线是一回事,理性却又是另一回事。宗主当年勾结外敌,就是为了利益,打破了理性。那是楚王室已经坐稳了中原,若图复辟,必须借用外来的力量。此举是突破底线,但保留理性的行为。而今黑市势力遍布天下,天道宗要做杀人的买卖,还需黑市做中间人的联系网,宗主若对黑市下手,那不是疯了吗?”

    玄霞淡淡说道,“他方才那个样子,不是疯了又是什么。而且他第三次起事正是被聿明寒峰所阻挡,难保他对聿明家怀恨在心。”

    风起云望着仍然昏厥不起的姬雠,为难道,“这......”只是他心中实在没有底,毕竟当初勾结狼蛮的事情,也是宗主瞒着他做的。现今他虽然已非当年的那名少年,但是论武功,论城府,终究还是比不上姬雠这百岁老人,此次黑市被朝廷一锅端,是否真的和姬雠有关呢?

    但他还是跪拜道,“无论如何,我已经为最坏的事情做好了打算。一定能防止最后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玄霞子奇道,“什么样的情况?”

    风起云抬起头来,对着玄霞子,一字一句说道,“宗主可听说过,泰阿古剑!”

    晴天霹雳打了好几个之后,终于阴云密布,狂风骤起,不一会,雨才下下来。

    此时郁胜宗才惊醒,只是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猴子。

    “呜哇!”他吓了一跳,坐起身来,将小银风吓得远远的。

    看到了风霜儿等人焦急的面容,迷迷糊糊道,“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

    祁少悲、金万两、尹千金和南惟都是对视一眼,点点头,纷纷站开,朝郁胜宗单膝一跪,沉声道,“属下参见大龙头!”

    郁胜宗吓了一跳,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风霜儿说道,“如今七州黑市,折损其二,群龙无首,这四人决定,直接尊奉你为大龙头,重整黑市。”

    郁胜宗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颤声问道,“折损二人?何彪和凤大哥呢?死了吗?”

    祁少悲赶紧说道,“大龙头稍安勿躁,尚且没有明确消息。虽不知平安与否,但也没有传来死讯。”

    郁胜宗这才稍稍安定,环视四周,问道,“这是哪里?我昏过去多久了?对了,玄霞道长呢?”

    迷蝶和香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给郁胜宗端了碗药汤,香羽说道,“主人,你先喝药吧。”

    风霜儿解释道,“你都昏了两三个时辰啦。我们在王二公子家呢,祁大哥知道一条进城的暗道。”

    祁少悲道,“我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想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郁胜宗点点头说道,“甚是妥当。王怀川是王太守家的二公子,官兵再大胆,夏将军手上权再大,也不能随便搜索王二公子的府邸。其次,咱们还有很多人留在这里,这些人不单单是人,还是重要的线索。”接着他又朝香羽和迷蝶展颜一笑,说道,“也不能抛下你们四个不管不是?”

    风霜儿叹气道,“唉,你别说了,那个东瀛人还没醒呢。”

    尹千金听了不禁低下了头,没想到值此危难之际,郁胜宗还未忘记他们约定一同上潜龙岛寻人的事情。

    郁胜宗又说道,“诶,对了。你们方才还未告诉我玄霞前辈怎么样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毕竟方才一战,惊天地,泣鬼神,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还是风霜儿反应快,说道,“玄霞老前辈有事先走啦,但他说你修炼霸武心诀,身上有暗伤。若要解决,便着落在这天慧七龙令身上。”

    郁胜宗一怔,问道,咱们现在有几块?

    风霜儿检查了一下郁胜宗的行囊,先前共计四州同郁胜宗结盟,金万两、尹千金、南惟和何彪的令牌尽皆在此。梁州的袁敏虽然曾经将自己在雍州地界的势力交给了何彪,但并没有给他留下梁州的令牌。

    雍州和益州的令牌皆因主人的死亡,而不明去向。雍州的令牌多半在霍老大的手里,益州的令牌也应该是在自己手下的手里,抑或是被金成峰抢去了。

    郁胜宗紧皱眉头,说道,“天慧七龙令?这天慧七龙令又和霸武心诀能有什么关系?”

    三位龙头都是一呆,南惟说道,“大龙头是霸武传人?”

    郁胜宗睁大了眼睛,说道,“是啊,你们听说过这门功夫?”

    尹千金说道,“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按常理,其实像我和金万两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听说过这门功夫,名门正派的这一代弟子更不应该有人听说过才对。但我们既然是一州之龙头,知道的事情也总是比一般人多一点。”

    南惟一拍手,说道,“我明白了!”

    众人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南惟说道,“我明白袁老爷子为什么要跑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大龙头的原因。”

    郁胜宗瞪大了眼睛,说道,“我?怎么会和我有关系?我还道是袁敏和官兵、正派中人有所勾、啊不,是合作,这才躲过他们此次肃清的行动。”

    南惟说道,“虽说有这个可能,但朝廷不可能唯独对梁州一州网开一面。我要说得是,袁老爷子曾经被霸武传人重创过。”

    尹千金紧皱眉头,“竟然有此事,我都没听说过。金龙头,你有头绪吗?”

    金万两却颇为心虚,他原本就是天道宗的大管家。虽然对天道宗宗主的了解没有风起云那么深,但也知道宗主和北燕平南王牵涉甚深,只是说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袁老爷子三十多年,还不是黑市中人,而是梁州地带,黑道中的大盗,结果阴沟翻船,栽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的手里。”

    南惟说道,“这就是了,那时袁老爷子五十多岁,成名已久,引此事为毕生之耻。但同时他也真得害怕霸武传人。所幸,这霸武心诀三十年来再无第二人修炼成功过。但那日晚上我们和元霸图交过手,大龙头一记头槌打在元霸图的腰间。虽不知道后来元霸图为什么死了,但这记头槌应该还是留下了内伤。袁敏瞧见了此伤,断定霸武传人便在左近,多半元霸图之死和此人也有什么关系。是以决定撒手不管,回梁州去了。”

    郁胜宗听得目瞪口呆,但想起风起云如今年近五十,却仍然狂傲不羁的样子,和风霜儿相识一笑,说道,“可能吧,我也是得当年这位毛头小子的相助才连城此功的。”接着又正色道,“说回正题,霸武和天慧七龙令有什么关系呢?”说着,接过那些沉甸甸的令牌,仔细端详着。

    只见这些令牌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黑黢黢的,而是隐隐透着点红光,原本镌刻着的文字,似乎有些模糊,却又显现出另一些文字,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爹的身影在心头一闪而过,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方才从火窟中脱险,才有的这些红光吗?

    他记得夏夜的时候,他和爹在天上看星星。爹告诉他,“宗儿,你知道吗,天上的星星也能用来铸造武器。”

    他感到十分奇怪,惊奇地问道“爹爹,你不是说,妈才是天上的星星吗?怎么又说星星可以用来铸造了?”

    爹不禁笑了,说道,“没想到你小时候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接着他用宽厚、布满茧子的手掌摸摸他的头,说道,“可是你瞧,天上的星星这么多。妈妈呢,只是其中一颗。但是很久以前,有一颗星星落在了东边的海岛上,就有人拿这颗星星铸造了。”

    他闭着眼睛,轻轻抚摸着令牌,心中奇怪,“按照常理,陨铁坚硬非常,且极难燃烧。为何隔了这么长时间这陨铁令还是呈燃烧的样子,抚摸起来却又如此冰凉。”

    “当年寒峰公在陨铁里掺杂了火铜,火铜燃烧时相对质地较软,这才能刻字。只是一经燃烧,定然会发热。可是如今这文字经过燃烧后还是这么凉,那加进去的火铜,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