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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胎息诀

    成深抱着爱子逐渐冰凉的尸体,忽然之间好像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身边,还回荡着丘若君疯狂的笑声。

    丘若君忽然又把掌门铁剑捡起来,指着成深,大笑道,“哈,哈,哈,你看到了,你终于看到了,你看到他了。你没看到成全,你看到了他,哈、哈......”

    成深还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死去了的幼子,他木木地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摇摇晃晃站着的丘若君,眼里杀意渐盛。他忽然放下成胜玄的尸体,一下子跳起来,只一招就夺下了丘若君手里的掌门铁剑,架在丘若君的脖子上,厉声道,“逆徒!逆徒!你说!全儿是不是也是你杀死的!”

    丘若君好像被成深吓傻了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呆呆地立在那里,话也不说,直直地看着成深。

    二人如此沉默对峙了半晌,丘若君却忽然阴鸷地笑了,说道,“师父,师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能服侍你,能服侍全哥.......”

    成深忽然虎吼一声,就要下手,却有一人在远处大声道,“师兄不可!”

    只见傅沉飞速地转着自己的轮椅向这边赶来,只是他手再快,也比不上寻常人用轻功奔过去。

    成深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酸,在他登上华山掌门的那一天,整个华山只有他和傅沉,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曾经以为有一天华山能在他的手上复兴,却没想到两个儿子都死了,凶手是他最看重的大弟子。十三弟子有出息,却成了不为正道所容得下的叛徒。老十四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下落不明。

    他看着傅沉因为推轮椅推得过快,没主意到地上的一块焦黑的石头,一下子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

    “师兄!不可如此!”

    悠悠二十多年前,只有他两个人在场的掌门议事。晃晃二十多年后,他们两个都老了。虽然有一班弟子,但真正得力的那几个,却都里他们很远了。仿佛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松开了丘若君,将傅沉扶起来,说道,“师弟,你要多保重,这个逆徒,我.......啊!”

    郁宗和风霜儿二人躲在礁石后面,听见了成深一声惨呼,一下子从礁石后面惊起!

    却没自己身后,又有一人蹿了出来,飞奔向成深,那人身影比郁宗更快,几乎无法看清容貌。

    “啊啊啊啊啊!”只听那人迎着有些焦味的空气,忽然也如同一只野兽一样怒吼着,不要命似的奔向傅沉。

    郁宗和风霜儿都是赶上前去,这时终于看清那人的容貌。

    那张死人脸在神情激动之下,表情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那是郁宗第二次看到他有表情的变化。第一次是他对自己似乎笑了一下,第二次,就是现在,这人虽然纠结痛苦,但他的死人脸却无法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痛苦的扭曲。只能靠着他疯狂的尖啸,来宣泄自己内心的痛苦。

    百里。

    百里将自己背后的长剑抽出来,疯狂地攻向了傅沉,此时傅沉再也无法装作双腿残疾,举剑还击。

    郁宗说道,“霜儿,你照顾师父。百里大哥,我与你一同拿下他!”说完和百里一起围攻傅沉。

    郁宗原本自负身怀霸武心诀,虽然体内留有暗疾,但还是能发挥出来七分功力的,再加上百里在旁,他原本以为擒下傅沉定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却没想到傅沉在二人手下走过了七八十招,仍然是毫发无损,而且长力渐旺,精神也毫不见疲倦的样子,心中不禁越来越奇。

    一旁风霜儿娇叱一声,拔出身后的鱼肠短剑,一眨眼间已经在傅沉周围刺出七八剑来,却又被傅沉以极其巧妙的身法躲过去了。

    这身法郁宗却是认出来了,脱口而出道,“逍遥游身法!”

    傅沉阴恻恻地一笑,不加以默认,却在一眨眼的功夫,同时又刺出十剑来,刺向了风霜儿,打得她措手不及。

    郁宗和百里手中的长剑越舞越急,想要刺中傅沉,这傅沉却应付自如。仿佛就有三双手一般,他们没刺出一剑,都被傅沉找到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将过去,同时还有还手之力。

    他们的身后却响起一阵“嗷”的虎吼声,傅沉原本专心同三个年轻人激斗,此时虎吼入耳,受了刺激,终于分了心神,郁宗内功比师叔高出一筹,发现了他招式间的破绽,右手长剑刺出,就要击了其中破绽。

    傅沉虽惊不乱,身法快似一阵风,手中剑如同一条毒蛇,轻吐信子,轻描淡写的一扫,便将自己的破绽掩盖过去。

    但他顾此失彼,挡住了郁宗的承影长剑,没想到郁宗空手迅速凝结剑气,趁着他遮掩自己破绽而露出身形另一边的破绽之时,已经打中了傅沉的一条胳膊。

    傅沉向后一退,微微冷笑道,“师兄,你好本事,兄弟没想到你还有余力!尔等三人叛逆,华山上下,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说完他捂着自己的一条胳膊,悠悠远去。郁宗等三人也无意追赶,就算去追也追不上。傅沉不知道修炼了什么内功,内力深厚,身法又是希夷子留下的精妙身法逍遥游。

    他们三人聚在成深的身边,只见成深的小腹上插了一把小匕首,直没入柄。

    百里将成深抱在怀里,就像成深刚才抱着成胜玄,就像成深哭成胜玄那样。

    “爹,爹,孩儿来晚了。爹!”

    郁宗和风霜儿都是惊了。

    成深一共有两个儿子,长子早逝,成胜玄方才又是身遭横祸。

    眼前这个呼唤成深为爹的人,又是谁?

    郁宗和风霜儿还在奇怪,成深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没死,你没死.......咳咳.......”笑到一半,却又激烈地咳嗽起来,还伴着丝丝鲜血。

    百里泪眼婆娑地说道,“爹,爹你别笑了,血,血.......”

    成深笑道,“我知道,爹这些年一直都有种感觉,感觉你没有死,却又不敢把你的棺材掀开瞧一瞧......咳咳......”接着他转向郁宗惨笑道,“胜宗,过来,你过来.......”

    郁胜宗却不敢答应,他记得师父收走了给他的“胜”字,将他逐出了华山,他忽然又像小时候那样温厚、老实、胆小。

    成深摇摇头惨笑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在怪为师?”

    郁胜宗忽然跪倒磕头道,“弟子不敢!弟子明白师父是为了保护弟子。否则那天完全可以对弟子痛下杀手,以绝后患!更何况师父对弟子有救命之恩,弟子丝毫不敢对师父有任何怨言!”

    成深点点头,说道,“好孩子,你也别这么说。那天为师也是出于无奈,那天有那么多正派中人在场,为师赶你走,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可也是为了华山派的面子。”他指着百里,颤声说道,“我叫你过来,是要你,给他磕头,他才是你们真正的大师兄,他是我的长子,叫做成全.......”说着,眼里充满了光芒,和骄傲。

    郁胜宗遵从师命,老老实实地给百里行了一礼,喊了句大师兄。

    成深叹道,“老天待我也不算薄了,我大儿子没死,还让我去陪我的小儿子.......”说到这里,他将手伸向郁胜宗,说道,“胜宗,过来,过来。”

    郁胜宗看着他越来越虚弱,两行清泪也是忍不住夺目而出,紧紧握住师父的手,说道,“师父,师父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会养好的,会的,会好的.......”

    成深摇摇头,说道,“胜宗,全儿。为师有几个心愿还未完成,只能靠你们了.......第一,本门的绝学,九道胎息诀,遗落在外.......你们务必找到........光耀我华山........第二、第二,全儿,你把我和玄儿一同埋在华山派左近的黑虎寨.......胜宗,那地方虽然在当年的地震中崩塌了,但是地方你还记得吧?”

    胜宗心中奇怪,但不敢多问,只是拼命地点点头。

    却听头顶一声凶兽呼啸,接着一阵强风刮过,一只身形硕大的猛兽降落下来,风起云从兽背上跳了下来,和三个年轻人打过了招呼,看着仍在弥留之际的成深,皱眉道,“老家伙,你也到此为止了?”

    成深看着风起云,胸中还留着最后一口气,说道,“老疯子,看来你没办法亲手报仇了。”

    百里将父亲送到郁胜宗的怀里,突然给风起云磕起头来,直如鸡啄碎米一般,说道,“风军师,我父如今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求风军师开恩,别对我父痛下杀手,百里愿代父受过,若风军师对我父有何怨念,风军师尽管拿百里泄恨好了。风军师开恩,风军师开恩......”

    风起云叹道,“老家伙,原来关押我的六人里面,你对我还算不错,也比老和尚和老道士看起来顺眼许多。我在华山派白吃白喝了十一年,今天就送还你一个人情。”接着他把百里扶起来轻笑一声,说道,“我若对你父亲有什么怨恨之情,刚才就和宗主告状了。”

    百里点点头。

    原来成全假死多年,心中一直牵挂着家人,此番上岛,终于忍不住,偷偷来看一眼老父,谁知这一眼之后,竟永成诀别!

    成深笑笑,他看着郁胜宗,想要开口再交代一句,却又作罢,也不知是不想让他去做这件事情;还是说在他这个将死之人的眼里,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呢?

    成深看着岛上环绕的迷雾,就像他的一生,让人看不通透。

    郁胜宗和百里终究还是明白,这个人回不来了。他二人将尸体轻轻放下,站在远处跪拜下去,郑重其事地磕了几个头。

    “嘻嘻哈哈哈哈哈”那边丘若君的疯笑声越来越远。二人站起身来,看着丘若君仿佛一个行尸走肉,摇摇晃晃,沿着海岸走去。而成胜玄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沙滩上。

    郁胜宗看了一眼百里,说道,“大师兄,师父和成师兄的尸体怎么办.......”

    风起云打断道,“胜宗,刚才是因为你师父的遗愿,你喊百里一声师兄的话没什么问题,但到此为止,为了你自己,为了华山派,也是为了百里,以后还是别这么喊他了。”

    郁胜宗心中颇为不忿,却被百里阻止了,只见他抱拳道,“郁兄弟,你且在这岛上办事情吧。这二人的尸体.......”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风起云。

    风起云点点头说道,“你去办吧,也算是你为人子,为人兄能做的最后一点事了。宗主那边我会帮你隐瞒。”

    百里向众人告别,抱着二人的尸体,吃力地向海岸走去,看来此次天道宗的人也是有备而来。

    郁胜宗抹抹眼泪,还在替师父难过,心里想起师父死前最后交代的一点事情,却又是毫无头绪。

    “九道胎息诀的话,在傅沉那厮身上。”

    只听风起云说道。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么随随便便,那么云淡风轻,就好像假的一样。

    风起云说道,“我方才其实听到了。想跟老家伙说一句让他安心来着,但怕伤他的心,想想还是算了。而且这事是老疯子当年做下来的,也实在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对他承认。”

    郁胜宗摇摇头,奇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风起云说道,“说来话长啊。胜宗,你还记得不记得七年前我被困在华山小木屋的事情?”

    郁胜宗点点头,说道,“我记得,那时候你身上还有一道玲珑八门锁。”

    风起云苦笑道,“玲珑阁最擅长的就是这些机巧之术,没有钥匙,我也无可奈何。但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逃出来了吗?”

    郁胜宗问道,“为什么?”

    风起云眼神复杂,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傅沉做的。”

    郁胜宗奇道,“关于这点,我也糊涂了。师叔为什么要对师父痛下杀手?难道他二人之间,在七年前就已经埋下了吗?”

    风起云叹了口气,指了指那块大礁石,说道,“故事有点长,胜宗,霜儿,你二人坐下来。我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