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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另一个世界醒来

    建成二十五年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晚,夜来得好像特别早,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漫天繁星。

    唐府后院一片喧闹,少男少女们的笑声飘过院墙传到巷子里。

    东院的萃玉轩,却沉静如水。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许是待得久了,竟靠着门边打起了盹儿。再往里看去,房间一片华丽之色,卧房的床上躺着一个少年,呼吸平稳,睡得安详。

    突然,风起云涌,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猛地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看那个方向,应该是京城周边。这时候床上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溺水许久之人一般。

    许久,少年摸了摸胸口,一脸狐疑,竟然还活着呢。

    十四岁时父母车祸而亡,偌大的家业又被所谓的亲人一点一点蚕食,她忍辱负重几年终于把股份全都收回并捐给了福利院,又设计出了车祸爆炸跟舅舅舅妈一家同归于尽,终于,把仇给报了。她记得那天爆炸的火花,跟爸妈车祸爆炸那天那么像,甚至更美,只是,为什么这样还没死?并且,一直做的这个很长很长的梦,怎么如此真实?每天都有人来看她,并且喊她佑儿,怎么会喊她佑儿呢?

    四处看了看,这床,这房间,怎么也不像医院,倒像是,梦中的那个房间。

    少年抬起了胳膊,看着这修长白皙却又略显稚嫩的手,皱起了眉,又伸手摸了摸胸前和胯下,疑惑更甚,她记得梦中的房间有面铜镜,就在卧房外的小桌上,于是下了床想要走过去,可久卧的身子却不如她所愿,啪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门外的小丫头被这声响惊醒,推门进来就看到摔到床下姿势不雅的少年,一时震惊无比,甚至忘了讲话。

    少年看着眼前的桃色丫头,梦中的人与眼前的人慢慢交叠,虽有些许不同,却是同一人无疑,于是,张嘴试着叫了声,“小,棠?”

    小丫头缓过神来,快走两步上前,把少年扶到床上,“少爷,少爷你醒啦!”一脸震惊不已的样子,“少爷醒了,少爷醒啦,我得赶紧告诉老夫人去。”

    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往外跑,少年想喊住她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太真实了,少年使劲闭了闭眼,睁开以后却还是同样的景象,不免开始疑惑,并且,这具身体明明是个女子,虽发育不好,可也不至被人喊作了少爷。

    远处想起一阵脚步声,杂乱无章,却很急促,听起来大约有十五六人,有老有小。有老有小?少年吃了一惊,她,怎么能听出来的,分明隔了门还有五六十米!

    她还呆滞着的时候,一堆人已经到了萃玉轩的门口。

    “元佑?”带着试探,带着不忍,这声音虽然苍老听来却很醇厚。

    少年抬头,只见最先走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老太太,虽然满头银发脚步却非常稳健,一脸的热切和激动。左边搀着她的是一位贵妇人,衣着华丽,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之人。右边则是一位英俊的少年,虽说英俊,却不稚嫩,眉宇之间透着一丝霸气。

    在梦里,除了那位少年,她都是认得的,哪怕那位少年,她也能猜到是谁。

    “奶奶,二夫人,”少年又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旁边的少年,犹豫地叫了一声“二哥。”

    声音虽小,但每个字却都吐得清晰,刚进来的一屋子人都炸了,特别是后面的莺莺燕燕,更是惊讶的不得了。

    “他竟然醒啦!”

    “是啊,这都一年多了,谁也不信,没成想!”

    “谁说不是呢,老太太天天念叨着,没人敢拂了她的念想,只是……”

    一堆人说着,却没人想着上前把他扶起来。只见被称作二哥的少年朝着旁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才跟小棠一起把他扶到床边。

    身体完全没有力气,少年只能靠在床架上,一副软弱的样子。当前的贵妇扶着老太太坐到了少年的床边,老太太一坐定,扫视了一圈,满屋的人瞬间没了声响。

    老太太握着少年的手,激动的说不上话来,贵妇在后面轻轻拍着老人的背,这才稍微能缓缓,只是两行清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贵妇人见状也不住地流泪。

    “元佑,睡了这么久,你真的醒了。”老太太看了少年半天,又摸脸,又摸手,终于讲了一句话出来。

    “奶奶,我,睡了很久吗?”看着眼前慈祥的老人,少年仿佛回到了梦里,能感觉到自己对老人感情非常深,对老人也非常信赖。

    “可怜的孩子……”老太太话一出口,便又哽咽了起来。

    “小五,你昏迷一年有余了。”旁边的贵妇人一脸不忍,看着少年出了声。

    “一年,有余?我记得前几日不是刚刚立秋,三哥便寻了我去采莲,接着,接着,”少年锤了一下自己的头,仿佛头疼得难受,又仿佛气自己想不起来。

    “元佑!”老太太赶紧拽住她的手,“乖孩子,没事儿了。”

    少年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这群人。

    看她表情如此疑惑,站在贵妇人身后的一位绿衣少妇便跟她讲来。“那是去年的立秋,那天真是少有的好日子,平城下了半个月的雨,就到那天才停了下来,太阳高高的,你跟三少爷一起去采莲,不知道怎么的,就不小心摔进了池塘里,那时候的水虽不冰可也是开始冷了,三少爷把你救上来以后你便通体发红,高烧不退,平城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老爷请来给你看病了,可惜开了无数方子喝了无数的药都没管用,老太太心疼的整天是以泪洗面啊!”

    少年仔细从脑子里辨认了一下,想来这便是二叔最后娶的那房姨太太了,该是姓柳,只是这柳姨娘一讲话,就跟说书的一样,有声有色,若不是少年梦得真切,他还真以为是在看表演了,说到此处她还顿了顿,擦了擦并无眼泪的眼角,见少年并无安慰或感谢她之意,她抽泣了两下便接着说了,“就在大家束手无策之时来了一个游方的老头上门,自称是神医可医你,老爷便让他试了试,没想到你烧真的退了,脉象虽平稳却至此陷入昏迷,任谁也看不出你的病症来,老头自知理亏,便也没要赏钱,抽了个空隙便走了,剩下你这可怜的孩子,灌下去多少汤药也是无用啊!得亏了老太太与你情深,每日各种补药给你用着,天可怜见,这都一年多了,终于把你从阎王手里夺回来了啊!”

    “凝翠!”前头话说着倒没什么问题,可老太太最听不得生死阎王这种话了,贵妇人见少妇讲话没了边,赶紧喝住了她。

    绿衣少妇福了福身子,算是向老太太告罪了,不过老太太可没空理她,这会紧握着少年的手呢。

    这时听得一阵脚步声,进来一位老先生,看他挎着的木头箱子,自是大夫无疑了。老先生进门跟老夫人作了个揖,随后又朝贵妇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李大夫,五少爷久病刚醒,还请您给把把脉。”贵妇人说道。

    “对,快,快给元佑看看。”老太太这时候才从孙儿醒来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伸手让贵妇人扶了一把,给李大夫腾了点地方。

    “是。”

    见李大夫上前来,少年把刚才老夫人握过的手伸向他的方向,李大夫把上脉,一屋子人又安静了下来。没多会,李大夫松开他的手,朝着老夫人又作一揖,“恭喜老夫人,五少爷身子已完全康复,只是久久卧床身子有些虚弱,这几日老夫重开一副方子,每日给五少爷熬上便可,五少爷最近多走动走动,不出一个月,保证健康如初了!”

    “恭喜老夫人!”“恭喜五少爷!”“太好啦!”

    老太太一笑,满屋子的喜气儿,“太好了,元佑终于醒过来了,我佛慈悲啊!”说完又向贵妇人看去,“瑾穗你准备一下,三日后随我一道去灵隐寺还愿吧,另外,傅儿正好回来了,让他帮老二张罗张罗,明儿个的中秋宴要大办,大张旗鼓的办!本想着自己家人聚聚便罢,可元佑醒来可是大事儿,我得让那些个人都知道知道!”

    “是,老夫人。”

    “是,奶奶!”

    “老夫人既然元佑无甚大碍了,天色不早,就让他先歇着吧,咱们明儿再来看他。”贵妇人上前一步。

    “也好,那元佑你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就差丫头来找我。”老太太看着少年的脸,虽然也有血色,却是有些疲惫。

    “好的奶奶。”少年乖乖答到。

    瞬时,一行人离去,只剩了开始的小丫头。不过临行前,那位二哥倒是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她却没甚理会,就目前发生的一切,她还没消化呢,管他谁是谁!

    “小棠,”少年喊了一下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小丫头,“你给我倒杯水,顺便把铜镜拿过来。”

    “是,少爷。”

    放下水和铜镜,少年便让小丫头出去了,她可不想让自己的一脸惊讶暴露在人前,“小棠,你出去吧。”

    “好的,少爷,小棠就在门外,有事儿您喊我便是。”